滴水之恩
送走了何队,秦奋就着手清扫屋内屋外卫生。好在秦奋平时身子勤快,干活利索。整个活也不是太多,再说本来就是土房子,想打扫多干净也不现实。三下五去二,不一会儿也就整理得差不多了。
卫生眼看要清扫好了,秦奋坐下来擦擦汗,伸伸腰肢,打水洗了脸。可心里却犯愁了:粮油盐,一样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晚饭怎么办呢?这农村可不比在城里,在城里只要有钱、有粮票就是再晚也能买到吃的,饿不着!就是没钱、没粮票也总有个朋友熟人同学,到哪家也能蹭顿饭吃,也一样能混饱肚子!可在这偏僻的乡下,钱和粮票连卫生纸都不如,卫生纸还能擦****呢!亲戚朋友更是一个没有,要说熟人,顶多是见了一次面的大队何书记和何队,但他二人狗眼看人低,秦奋也看不上。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个理,秦奋懂,窝在屋里肯定要饿肚子。好歹要出去转悠转悠,说不定“瞎猫能碰到只死老鼠”,反正对吃的秦奋要求又不高,只要能吃,混圆肚子就行,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也吃饱了!
秦奋优哉游哉出了门,正要锁门,摸摸钥匙没带,又折返回头回到屋里拿钥匙,再出门时,看见院内站在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那妇女没啥特别,有的就是二个字“温善”,善眉善眼神态温和,秦奋一看来人了,忙上前亲切打招呼:“大妈你好,我是晚上才到这儿的县城里下放学生,我叫秦奋!”
“噢,秦奋。小伙子长得神气!我姓余,就住在你的前院,”中年妇女指了指南院墙说:“你看我家的窗户正对你的房门。我忙家务活时观察你有会了,你光打扫卫生咋不烧饭呢?是不是油盐米没准备好!”
“是,余妈,让你说对了!我确实没米没油没盐。”秦奋具实报告。
“那现在出去,是有人请你吃饭喽?”余妈问。
“没有,余妈,我在这里无亲无友,是个穷酸学生又没有面子,没有人会请我吃饭!”秦奋这人很实在,任何时候不说假话。
“是这样啊,一个人远离父母来到这是挺不容易的。如果不嫌弃,你就到我家吃口家常便饭吧?”余妈仍然是一脸的温善。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你!”秦奋内心陡地生出感激之情,说话的声调也有点颤抖。不过他一点也没有客气,人到这份上也没了客气的本钱。硬要充客气,只能说明你虚伪。
余妈前脚走,秦奋后脚紧跟上。二人刚出大门口,秦奋正要锁门,余妈回过头来又对秦奋说:“不过,你到我家不是太方便,这样吧…”
秦奋听了猛然一楞,心想,这位老妇女倒蛮有意思,刚跟人家说要请人吃顿饭,屁股一转身就改主意了,取消了。一顿饭,至于么?
“噢不是,秦奋你误会了,我是说你去我家不方便!”余妈还是用很温善的口气解释,听了她的解释,秦奋越发糊涂了,‘到你家不方便’不就是不能请我吃饭的意思吗!这道理又不深奥,谁都听得懂!他一脸的迷惘。
“我是说你到我家不方便,…”余妈急得满脸通红,“瞧我这笨嘴笨舌的,话也说不明白,你也越听越糊涂。我的意思是,你就在你这家里等着我,不要出门,我过一会去家把饭菜送到你这儿来!”
话说到这份上,秦奋才算彻底明白。不禁会心一笑,余妈这人确实挺好挺善的!我和你非故非亲,又素味平生,既然家里不方便,那又何必请人家去吃饭,还要把饭菜送到人家家里去,这待人的热心肠,这急人之困的情义,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还真让秦奋感动不已!
余妈回去了,秦奋也回到了屋里,晚饭有了着落,秦奋心里也踏实轻松了许多。虽说秦奋在家只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可那生活仍然是甜甜美美的,充满着幸福快乐。母子二人住着二间低矮的茅屋,家中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生活极为艰苦,可秦奋的妈妈一样视宝贝儿子秦奋为掌上明珠,疼爱有加。娘俩供应的口粮不够吃,秦奋的妈妈就节衣缩食省下钱来,从市场上买来土豆、红薯充饥,也从未让秦奋饿过肚子,秦奋的妈妈还说得十分有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秦奋正长身体,又喜欢练了拳舞个棍什么的,再苦也不能饿着孩子!”
想到了远在百里外县城孤苦伶仃的妈妈,秦奋全身暖暖的,鼻子酸酸的,心里很不是个味儿。如果现在在家,自己一定是吃过晚饭,踏着灯光,来到东城边的烽火台,走一套通背拳,舞二路齐眉棍,然后回来冲个澡,在妈妈慈祥目光的注视下翻几页书!
秦奋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秦奋,出来吃饭了!”
“好嘞!”秦奋正斜躺在从床上望着房笆出神,听到喊声,一骨碌从床上跃起。咋猛一听,那声调语气和妈不是有点相似,而且极为相似。秦奋走到院子里,看见余妈一手端着菜一手端着饭,那盛饭的碗大的简直是盆。秦奋感动的都要落泪了,双手接过饭菜,嘴里不住重复的说:“谢谢,谢谢!我享用了!”
“你慢慢吃,饭要是不够吃,你敲下窗户招呼一声,我再给你送点过来,菜可只有这些了。”说罢,余妈就走了。
一碗菜也就是是青椒炒鸡蛋,蓬松软嫩,辣鲜爽脆,十分下饭,也很好吃。“辣椒炒鸡蛋,辣死也想咽”,秦奋狼吞虎咽,转眼功夫饭菜消灭得干干净净,他擦了擦额头辣出来的汗,摸了摸滚圆的肚子,极为满意的笑了一下。
秦奋把碗刷洗干净,准备将饭碗送还余妈,总不能还要人家上门来取吧。可秦奋敲开余妈的院门的那一瞬间,秦奋还是迟疑了一下,余妈是端着满满的饭菜过来的,自己却是拿着二个空碗还人家,怪有点不好意思的。想想自己也没有能拿出手的东西可以送人的,下次回城真要买点什么把这个人情还了。秦奋正想着,余妈把门打开了。
“余妈,谢谢你的饭菜,真的很好吃!”说着双手递上空碗。
“谢什么,不就是碗饭么。要不,进来坐坐!”余妈一脸的真诚。
“你不是说你家不方便吗?”秦奋也是恳切的反问。
“噢,你误会了,我是说你不方便!我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女儿不在家,家里就我和我那口子二个人。”余妈冲秦奋笑着说。
“我有啥不方便的,孑然一身,一人混饱,全家不饿!”秦奋说着进了院子,站在院子中央一看,才发现这房屋构造和院落布局和知青组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余妈的院子里多了棵枣树和搭了个葡萄架。
“他爸,来客人啦!”余妈一志吆喝,应声从屋内出来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他两鬓飞霜,身材瘦削,蜡黄脸上布满皱纹,双目有神。
“请到屋里坐!”声音倒是满宏厚的。见到秦奋伸出来的双手神经质的缩了回去。弄得秦奋十分尴尬,伸出的双手搓了搓才收了回去。
“老人家,我叫秦奋。怎么称呼你?”秦奋一落座就主动和他攀谈。
“我,余仁。”说完又不说话了。余妈见没人说话怕冷了场,边倒水边说着话,提了个话题:“他爸,秦奋也是从县城下放到这来的。”
“噢!住县城哪条街?”余仁似乎是有一点点兴趣。
“我住在东街的一丈宫巷。东街的顶东边,靠近乡下的农田了。”
“我知道一丈宫巷。‘杨一拳’你认识吗?”余仁又淡淡的问。
“杨一拳我熟悉,我们两家是邻居。他是我师傅,他可是一个好人,我跟他学了十几年的拳。不过前年他老人家因病逝世了!你和他很熟吗?”秦奋觉得和余仁找到话题了。
“咋好人都无长寿啊!”余妈感叹的说。
“我不熟,只是听说过他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啊!”余仁还是冷冷的淡淡的回答,秦奋很失望,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咕噜咕噜大口喝完了一杯水,然后起身告辞。
“我们那口子,这几年日子过得不顺畅,变得越来越古怪了,你可不要多心哟。其实我家也住在城里,六九年下放到这里,辗转几处才在这里落户的!”余妈送秦奋出门,忙着跟秦奋解释。
出了余家,秦奋也没有回知青组,沿着脚下这条土公路漫无目的信步一直向前走。
天上繁星点点,地上万物寂谧,正是桃红柳绿的季节,秦奋一点也感受不到生机勃勃的春天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