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灰意懒
到了大队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
大队何书记一见到何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不是说,叫你来早的吗?怎么到现在才来,又在琢磨哪家小媳妇?”
“瞧书记你说的,我不是把队上的事安排妥当后,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吗。”大队何书记在何队面前之所以这么嚣张,敢大声呵斥,放肆说话也是有原因的。去年那次何队刚和何庆功家媳妇秀枝勾搭上没几天,正处在火热时期。有天下午经何队精心安排,把何庆功支开到大队部去拉化肥和种子。何庆功家媳妇秀枝悄悄回了家,随后何队脚跟脚也进了门,二人你恩我爱正在床上缠绵,不成想何庆功神差鬼使,有件事忘了要回家趟,半道上就折回了头。一进家门就看见那场面,操起一根扁担就要打何队,何队还没上手也顾不上那么多,抬腿就逃。何庆功和何书记是关曾祖的弟兄,何庆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找到大队何书记,何书记对何庆功也是百般抚慰,好言相劝:“消消气,别声张,这事传出去了,大家脸上都没光。”又当着何庆功的面,大发雷霆,把何队的人老八辈一个个拎出来骂个遍,总算把这事压下去了。临走前,何书记又把何队拉到旁边,和颜悦色的说:“干这事,就不能隐秘些!晚上约个地点,神不知鬼不觉,随你想,你看看这这影响多不好!”何队对何书记还是感恩戴德的,所以何书记大声训斥,何队也只得恭恭敬敬听着,就是肚里有火,也不敢发泄。
“季大队,去把城里来的下放知青秦奋叫过来。”何书记对着窗外大声喊。
不一会功夫,何队就见一个年青人走了进来,一看到这小子,何队眼睛一亮,呵,这小子那真叫“帅”!那张俊美的脸,面容平和,眉秀如山,眼亮如星,鼻挺如锋;那健美的体魄,神采飞扬,仪态潇洒。那足有一米八的个子比自己还高半头,那身材魁梧得象座小山,从上到下散发着生机勃勃的魅力。何队真的不得不感叹造世主的神奇了!
“我叫秦奋,是从城里来的下放学生,以后费神多教育!”这小子说话不卑不亢,字正腔圆。那双眸正神清、黑白分明的眼睛,快乐调皮地望着何队,让何队能体验到他内心的纯净。
“我叫何大力,是雁北生产队的队长,大家都叫我何队!”何队满心欢喜,忙不迭的伸出手和秦奋热情的握了握。
“何队这个人思想作风正派,政治觉悟很高,生产经验丰富,秦奋你既然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你以后要虚心向何队多学着些!”何书记又转向何队:“人家是一个刚出校门没几天的学生,离开家几百里路来到咱这也不容易,何队你要多费点心,多照顾着些!”
“我一定虚心接爱再教育!”秦奋对何书记点着头说。
“放心,我一定把他当作子女一样看待!”何队也对何书记说。
“那好吧!何队,那人我就交给你了,你就把秦奋领回知青组去吧,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及时告诉大队一声,我们来共同解决!”说罢何书记说声有事要处理,就走了。
秦奋的行李不多,一个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木箱子,一件土布被单裹着的被褥,惟独吸引何队眼球的是除了这二个行李外,秦奋还带了根长一米六左右的棍子,那棍子通体洁白如玉,捋在手里不粗不细正好。
“这棍子当我扁担用,带着行李用它方便,比拎着背着省力!”秦奋看何队一直盯着棍子看,慌忙解释。
“那棍好,我是第一次见到,是啥材料的?这么光亮。”何队问。
“噢,是梣木的,南方的树种,我们这地方没有!”秦奋淡淡的回答。
走在回生产队知青组的路上,何队心里盘算开了。首先得把这小子的情况摸清楚,然后再好决定下步的对策。
“你爸在哪单位上班?”何队问。
“我爸是在街道给人家修理房子的,也就是瓦匠。不过我爸已经过世三年了,是我上中学三年级时得病死的。”秦奋答。
“那你妈在哪单位工作?”何队问。
“我妈是家庭妇女,没有工作。”秦奋答。
“那你们娘俩生活来源靠什么?”何队问。
“主要靠我妈在街旁拎个篮子卖个瓜子、茶叶蛋什么的维持着,生活虽然难点苦点,但总比六零年强多了,不会饿死人。”秦奋仍然轻松的笑着回答,不遮不掩,一点看不出有自卑感。
“那生活也够艰难的!”何队问到这,不由得感叹一声。心里满怀的希望也彻底破碎了,变成了彻底的失望。本来还想撮合这小子和女儿何梅能有个好结果,自己刚刚还担心女儿何梅的相貌佩不上这小子,没想到这小子家境状况这么差,差得也太离谱了!这秦奋就是以后抽工了,有城镇户口,有‘粮本’,有个工作,我也绝不能让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那日子没准还没有我家过得滋润呢,那不是明明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看来这小子,不仅不能作为择婿的对象,就是以后想托他买个肥皂、碱粉、糖紧俏商品的路子也没有!看来这条捷径难以走通,还是死了这份心好,也怪不得大队何书记对这小子也是这么冷淡!
无私才能无畏。没有了这种想法,说话办事也就心无挂忌了。
何队边走边介绍:“知青组在圩子边上,那里仅住着二户人家,安静没有干扰。知青组原来有三个省城来的下放知青,有二个已经招工回城了。还有一个姓丁的也等于走了,他户口虽在这,但去年十月份被公社抽去到****公社搞‘路线教育’去了,小丁估计也不回来了,走时把他的生活物件全都带走了,一件也没留。小丁走时对我说,他家托人找关系,已经有眉目了。他找到了我们公社的一个副书记,副书记也已经答应今年的招工名额有他的份,看样子肯定回不来了。知青组锅碗和农具都是齐备的,三间大房子,门口过道边还有间厨房,全知青组也就你一个人,清静利朗!烧柴到生产队稻场上自己去背,但你一定要省着点,生产队上那十五头牛全执着那点稻草。”
知青组离大队部不到二里路,说话间也就到了。到了门口,何队拿出钥匙开了门,把钥匙顺手交给了秦奋,把秦奋引进屋里。三间房屋挺大,本来就是土房子,墙壁是土跺的,房笆是土泥的,屋里的桌台也是土垒的,只有一张床是木制的,可到处都是尘土,蜘蛛网,显得十分荒凉破陋。
何队走回院子里,点了根烟慢慢品尝。
“挺好!这房子全土的,冬暖夏凉!”秦奋也跟着何队走到院子里,笑嘿嘿的对何队说。“嗯!”何队满心不快,鼻子应了声。心想,你也只佩这条件!是啊,你要不是下放学生,还不定住不上这房子!
秦奋人虽不是绝顶聪明的人,可也不是个傻子。言语交谈中也看出了端倪,他知道何队瞧不起自己,没把自己当做一盘菜,心想这也无所谓。他见何队闷着头吸烟,赶忙从口袋里拿出包刚拆口的‘东海’牌香烟扔过来,强装笑脸说:“何队,我不抽烟,你吸吸看这烟!”
何队随手接过来,心里想这还差不多,出门要懂点事!但对香烟的数量和档次却大为不满,虽然时下人们都说,‘生产队干部白纸包,大队干部大铁桥,公社干部水上漂。’可你秦奋今天可是第一趟来生产队,第一次见我这个顶头上司、顶头领导,香烟也就是公社干部水平,而且就那么一包还是拆开封的,真******不上档,不够量!
秦奋选择了顶西面那间作卧室,刚将行李放下,找了把扫帚正要打扫,何队就起身告辞走了。
秦奋的事,弄得何队心里有点不畅快。本来想得挺好,也计划了许多,没想到失落的这么快。出了知青组,又不辞劳苦转到了何柱家,远远的望见大门仍然紧锁。何队这才想起,何柱人家是新媳妇结婚七天要回门,今天正好是他们结婚第七天。
又特地转到何庆功家,由于事先没有安排,全家人都下地干活挣工分去了,自然连个人芽都没有。谁都知道,这下地干活耽误不得,这一耽误就没有工分儿,没有工分,就等于没有工资,就分不到粮食,没有粮食,还不得把脖子扎起来?!
想想还真是可悲,全生产队几十户人家,能蹭顿饭的家也就那么几家,可现在需要时一家也找不到,转了一圈还是一无所得,何队才悻悻的朝自家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