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坦荡
秦奋回到知青组,已是暮霭沉沉,夜幕降临。生产队刚收工时间不长,干了一天工的社员们,懒散的回到家里。秀枝洗好脸刚进里屋正在换衣服,突然听见院门口秦奋在大声喊:“伯母,秀枝大姐,秀英小妹,我凯旋回来了,满载而归!事事顺利,出乎意料的大收获,你们想不到!”
听见秦奋高亢的喊叫声,秀枝妈,秀英慌忙从厨房跑了出来,秀枝也边套着衣袖,脚步不停的冲出了房间。秀英快步跑到秦奋身边,接过秦奋手中的挎包,跟在秦奋的后面进了堂屋,把挎包放在桌上,拿起脸盆到厨房打来清水,拎着热水瓶给秦奋倒杯开水,放在桌上。满脸笑着说:“大哥,你辛苦了!先喝水还是先洗脸?饿了,我们还是先吃饭?”
“事情全办妥了?”秀枝激动的脸色绯红,笑嘻嘻的看着秦奋问。
秦奋先喝了口水,放下茶杯拿起毛巾去洗了脸,回到桌旁坐下,又喝了几口水,笑着问秀枝妈:“伯母,饭烧好了没?我们边吃边说,让你们都来高兴一下!事情出奇的顺利,你们听了,会高兴得半夜都睡不着!”
“事情有多顺利?看把你高兴得话都变味了,你也快说出来,也让我们高兴一下,这些年对我家来说,早就没有高兴的事了!”秀枝笑着说。
“大哥,我去把饭端来,好消息先别说,等我来了你才能说!”秀英说着,跑着去了厨房,把干饭和稀饭都端到桌上,又跑回厨房去拿碗筷。
秀英忙着盛饭,秦奋把报纸包着的药交给秀枝,笑着说:“药我是托胡莹妈买的,她是从医院药房里开的,发票她随手装在口袋里,不小心弄丢了!一共是二十盒子,一百零六块钱,如果要发票,她答应我补开。”
秀枝妈接过药盒看了看,禁不住说了句:“乖乖,药这东西还真是贵!”
“妈,贵倒不怕,就怕买不到,上次在大队部我碰到大勇,他跟我说,治庆功病,非得这种药,其他药没啥效果。他很担心药断了接剂不上,庆功的病情会恶化,还特别嘱咐我说,这药特别的紧俏,没有后门托不到人,买不到,现在问题解决了!”秀枝也拿药的手里看了看,苦笑着说:“妈,你说我家有多可怜,我们全家人干嘛一天只够买这一小瓶药。”
“咱穷人还要身体好,有病了也治不起!”秀枝妈苦笑着说,摇摇头。
“伯母,从今天往后,只要咱们好好干,就不会太穷了!”秦奋乐呵呵的笑着说:“咱的锅盖啊,我送到南街的摊贩,人家全要,还给了定金!”
“大哥,你先别说多少钱卖的,让我猜猜是多少钱卖的?”秀英边盛着饭,边兴奋的插着嘴说:“大中小总平均,锅盖是五毛一个卖掉的!”
秀英见秦奋笑而不语,把手里的饭碗递交到秦奋手里,见秦奋摇了摇头,兴奋的喊道:“那是六毛一个卖掉的?妈,平均六毛一个卖掉的哎!”
看见秦奋还是不住的摇头,秀英坐下来红端起碗,叹了口气说:“大哥,还是你说了吧,我是猜不出来了,莫非是四毛钱一个,人家全要了!”
“伯母,人家张口就给我九毛、八毛和七毛钱一个,我也没要她再提价,人家还给了定金,现在每月给她送三十个,快到年关时,每月给她送二百个,这下伯母有能耐只管编吧!,我这只是在县城,离县城五十公里外的淮南矿上,大部分都是北方人,需要量还要大,伯母你只要能编出来,我就能卖得掉!”秦奋也掩不住心里的激动,哈哈大笑着说。
“哇,妈,姐,这下我们发了,八毛钱一个唉!”秀英激动的大声说。
秀枝妈和秀枝也显得高兴异常,喜笑颜开的看着秦奋。秦奋对她们笑笑,端起碗,大口吃起来,吃了二口又想起来自己包里买的还有副食品,起身把黄挎包拿了过来,边朝外掏边说:“回去时间很紧,也没顾得上街,在车站附近买点,从家带了点茶叶蛋,大姐要多吃,你们也吃点!”
“你有多少钱,一下还买了这么多?下次可不能这么破费了!这城里人的烹饪手艺就是好,猪蹄烧得真好看,这股香味不吃,光闻着,看着也都解馋!”秀枝妈看了眼秦奋掏出的食品,咽了口吐沫,笑着说。
“伯母,秀英小妹,这是人家给的定金和买锅盖的三十二块钱,伯母你点一下!”秦奋从口袋里拿出一叠分好的钱,放到了秀枝妈的面前。
“这钱我怎么能全拿?这主意是你出的,卖也是你辛苦背去找的主儿,我和秀英只是动动手,花了点功夫,这钱我不能拿!”秀枝妈摇着头。
“妈,大哥,我说二句好不好?这钱我先拿着,需要买什么先从这里出,剩的到时算,我们和大哥一对一半!”秀英没客气,把钱拿了过去。
“行,就照秀英说的办,秦兄弟也不要固执地坚持了!这钱你要是不拿,我妈怎么好意思把钱全装进口袋?”秀枝笑着说,她今晚特别的高兴,不仅仅是秦奋回来了,而且是这些年没见过妈这么开心的笑了。
“既然大姐都这样说了,我听大姐的!”秦奋看了眼秀枝,笑着说。
吃好了饭,秀英忙着收拾碗筷去了厨房,秀枝妈从秀枝屋里拿了把手电筒出来,忙着要给庆功去送饭,秦奋坚持要去,被秀枝妈强行拦下了:“刚到家,你也累了,在家多歇会,明天你再去,今天还是我给他送!”
“饭,还是让妈去吧!”秦奋还要坚持,秀枝笑着抯拦说:“妈今天想要干的事,任谁也拦不住。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妈这么高兴的笑了!”
“妈,天黑,你走慢点,再把这药也带给庆功!”秀枝送妈到院门口。
秀枝回到屋里,掀开床褥,从床板下摸出二十块钱,回到堂屋,看见秦奋爬在桌上在犯困,走到秦奋跟前,轻轻碰了一下,小声说:“磕睡困了,就到屋里床上睡一会,爬在这睡,多不舒服,快起来到屋里睡!”
“昨晚没睡好觉,今天扒的车,车上装的是石头,人坐在石头上心里捏着劲又不能分神,车到十字路朝西开了,下了车又步行三十多里才到家!”秦奋说着,站起身来朝西屋走去,秀枝看了眼秦奋,又回到东屋。
秀枝点亮灯刚拿出记帐,秀英走了进来,低声说:“妈在前院,要我来叫你,有事想跟你说!大哥呢,我没见他出去啊,咋没看见他人呢?”
“他睡了,坐车又地走的累了!”秀枝收起帐本,笑着对秀英说:“你以后多长点能耐,干几样漂亮的事,让妈高兴高兴,你看妈今晚多开心!”
“姐,放心吧!我以后啊,每个月,不,每个星期就干件让妈高兴的事,让妈天天都乐得合不拢嘴!”秀英天真的望着秀枝,笑着回答。
“秀英,这是你说的,可不准骗你姐噢!”秀枝吹灭了灯,姐妹俩说着笑着来到了前院,秀枝妈见二个女儿进了屋,放下手中正在编的锅盖。
“本来这事我不想说,但听庆功说得又那么真切,我想最好还是跟你说一下,让你心里有个数。要不要问他,你自己看!”秀枝妈看了一眼秀英,又盯着秀枝说:“刚才我到庆功那去送饭,把药给了庆功。那小子高兴得热泪盈眶,差点都要哭出来,嘴里不停的念叨,有救了,有救了!”
秀枝妈起身拿茶杯喝了口水,接着说:“庆功问我,秦奋这药多少钱一盒?我告诉他,我听秦奋说二十盒药是一百零六块,那就是五块三毛钱一盒。庆功又问我,秦奋开了发票没有?我告诉他,秦奋说他托买药的人把发票弄丢了。如果要发票,他下趟回去找人家补!庆功就叹着气说,真是人心不古!我都弄到这份上,他秦奋还想从我们头上榨油水!”
秀枝妈又喝了口水,接着说:“我问庆功是咋回事,庆功说,妈,你不识字,你看看秦奋这刚买的药和我原来用的药有啥不一样?我接过来认真看了下,还真一模一样,看不出来有啥不同!庆功说,我原来用的药是三块三一盒,秦奋买的药咋成了五块三一盒!难道公家药还能有二种价格不成?要说便宜,应该是秦奋买的药便宜才对,县城离药厂近,应该少点运费才对!秦奋不声不响从药上克扣了四十块钱,他心太黑!”
秀枝看了眼秀枝和秀英,秀枝也惊诧的目光看着秀英,二人谁也没有说话,秀英想了想大声说:“肯定什么地方弄错了,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不是这种人,你怎么知道,‘人心隔肚皮’,估不透的就是人心!开始我也不相信,但庆功那么一说,不得不信!”秀枝妈看着秀枝说。
“妈,秀英说得很对,大概是什么地方弄错了,我认识的秦奋,确实不是庆功说的那种人!秦奋如果想从我们头上克钱,他可以在锅盖上压低报价,我们不会怀疑,也无法验证!他那么精明的人,不会蠢到在人人都知道的药上克扣钱,秦奋绝不是那种人!”秀枝语气十分肯定的说。
“不过说起来,四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象今天秀英说的,卖锅盖的钱,要给他一半,我也是没有多大出息,想想心也还真有点疼!去年生产队年终绝算,咱全家只分得了现金四十五块钱!”秀枝妈苦笑着说。
“妈,我知道你的想法,方便时,我一定向他问清楚,是他记错了还是什么原因,但我相信他绝不会克扣我的钱!”秀枝不容置疑的口气。
“妈,买锅盖的钱分一半给大哥,那也是他应得的!最早时我还答应过大哥,我一分不要,全归他呢?如果不是大哥,我们不是一分钱也挣不到吗?他主动把钱交到你面前,是真心要把钱给你,不是虛情假意做做样子!我也相信大哥不会克扣姐的钱!”秀英看着妈说:“我俩起点早带点晚,多编些锅盖这钱不就来了,而且价格那么高,我们还剩很多!”
“妈,你明早再辛苦点,到庆功那去趟,事情没搞清之前,叫他先不要乱说,人家辛苦托人帮咱买药,如果再误会了人家,咱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庆功就是那个样,‘鸡蛋里挑骨头’是他的强项,真要是没人帮他买,他为了保命,六块三一盒他也抢着买!”秀枝笑着说:“妈,你还是睡早点,别为了多编一个锅盖,把身体弄垮了,那才叫得不偿失!”
秀枝回到知青组,把油灯点着,坐在床沿上想了想,如果庆功说得是笃定的事实,那问题肯定是出在帮秦奋买药人的身上,秦奋绝不会克扣自己的钱。想到这,秀枝端着灯来到西屋,秦奋正呼呼大睡,鞋也没脱,蚊帐也没松,看了下,秀枝放下灯,拿起脸盆到厨房打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