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业序曲
“我是个妇道人家,也始终弄不明白,李彬犯了啥滔天大罪,到底危害了谁,汪局长他要这样说?”出了汪局长办公室,李彬妈仍然哭着声:“秦奋,医院证明的事,就算了!麻烦许多人把证明拿去了,他们还不一定能同意,再说,找医生写这个证明也不是容易的,谁又愿意冒着风险,给反革命分子的老子出这个证明,让他们父子见面?他们父子今生的情份也尽了,就是见了面,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多些伤悲罢了!”
“伯母,李彬是个好人,他没干什么坏事,也没危害到谁,只是他的想法和我们不同,做了件一般人没干的事而已!既然你这样说,那医院证明我就不托人写了,就算不见面,他们父子情份也永远在!”秦奋说。
“我家李彬从小长这么大,我就没见他做对过什么事,惟独和你成为知心好朋友,算他做对了一件事!在这时,你还能这样理解他,信任他,还能替他出头,不是一般人都能做到的,李彬有你这样的朋友,也该知足了!”李彬妈擦了擦眼泪,疼爱的看着秦奋,苦笑了二下,叹口气。
“伯母,不要这样说!李彬他人还是挺好的,他从没想过要去干坏事,也根本没干什么坏事,没有人会记恨他,我和他永远是好朋友!”二人出了公安局大门,秦奋笑着说:“明天我要回生产队,有些事可能帮不上你,我走时会告诉我妈和我朋友,伯母,有事你就去找我妈和我朋友。”
“那敢情好,我现在也确实孤立无助,有事我肯定去找他们!”李彬妈感激的目光看了眼秦奋,笑了笑说:“秦奋,你先走吧,我人老腿脚不灵活,路也走得慢,不象你们年青人。有事我会去找你妈和你朋友帮忙!”
秦奋见李彬妈这样说,也没有坚持,又嘱咐安慰了几句,迈开大步先走了。明天回生产队,秀枝拜托买的药一定要拿到手,不然回去话不好说,想到这,秦奋朝医院走去。到了医院,科室病房都找了,刘阿姨不在,问了其他护士,护士说,护士长刚下班不久,估计回家了。秦奋又出了医院,直接去了院长家,一进门,就见刘阿姨换了衣服正要进厨房,秦奋笑着说:“刘阿姨,我刚到医院,他们说你下班了我又急着赶过来,明天我想回生产队,走之前想看看药你买了没有,买了我就带回去!”
“秦奋,你倒是挺性急的,亏我有准备,药也是上午才买到,刚刚才带来家!”刘阿姨又回到屋里,拿出个用报纸裏着的包递给秦奋:“这是十盒青霉素十盒链霉素,药房刚到的药,他们还不买,被我硬买来的!”
“刘阿姨,可真要谢谢你了,你帮了我大忙!我在他们面前夸下海口,说问题不大,如果买不到,可丢大人了!”秦奋双手接过药,在手里掂量了下,呵呵的笑着问:“刘阿姨,钱不够吧?差多少我再拿给你!”
“你给的钱用不了,二百块还不够,那谁还看得起病?一共是一百零六块钱,这是你剩的钱和发票!”刘阿姨说着,把钱递给秦奋,摸了左衣口袋又掏了下右衣口袋:“这发票我明明是放进口袋里,怎么不见了?”
秦奋笑着说:“刘阿姨,别找了,没有就算了!他们又不报销,要发票也没啥用处,知道价格,我对他们讲一声,就好了!他们还能不相信?”
“你想要发票也没有,弄不好让我弄丢了!回去问他们如果要,我再到药房给去补开,下次你再带回去,不要不就算了!”刘阿姨笑着说。
秦奋把钱塞进报纸和药包在一起,就起身告辞走了。刘阿姨热情挽留秦奋在家吃晚饭,秦奋推说晚上还有事要办婉言谢绝了。秦奋出了胡院长家,又特地转到南街小摊贩那,买了六个苹果四个香蕉,等回到家,正赶上余妈把菜端上桌要吃晚饭,秦奋也没顾上和他们说句话,端起碗来就开始吃晚饭。吃饭时看见余妈饭吃很慢,不时抬头向门外看,一幅心事不宁的样子,笑着问:“余妈是不是担心余欣姐,说好了今天回来到现在没到家?放心吧,余妈,余欣姐可个精明过人的人,要到家她早该到家了!这个时候还没到家,肯定有什么事耽误了,今天回不来了!”
话虽轻松的说出来了,即是安慰余妈余伯,也是自己安慰自己。一个姑娘家,出门已经二天了,说好了到家的时间没到家,不让人担心那才叫怪!可这时候不说二句宽慰的话,又能做什么?秦奋一碗饭吃下肚又故意叉开话题问:“余伯,大元下午来了没有,我还有其他事要找他!”
“大元中午你刚走他就来了,见你不在,喝了杯水就上街去看锅碗去了,好像他说没事晚上一准要过来!”余仁也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余妈、余伯,我说余欣姐没事就不会有事,你们不用担心!如果你们真要是不放心,我明早就到吴扬去看看!”秦奋放下饭碗,笑着说。
“会有什么事?前年她一个人到宝鸡去她哥那,又是汽车又是火车的几千里路,还不是平安到达,这百十里路能有什么事,你明天要回去还是直接回雁北好了,余欣不会有事!”余仁吃着饭,看着余妈笑着说。
正在说着话,大元拿着几个碗进了屋,进门坐下嘴就不停地说:“你们大家说,我们农民还有啥奔头啥干头?我一个大男人太阳不出就下地,顶着月光才回家,累死累活挣的钱,还不吃不喝,才够买上这一个空碗!”
“大元哥,你这样的话要尽量少说,牢骚太多影响你自己的情绪不说,要是跟你有过节的人听到了,反映到大队,大队想找你麻烦,给你扣个‘反对农业学大寨’的帽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何必呢!”秦奋笑着说。
“秦兄弟笑我是个粗人,再傻我也没傻到在公开场合说这些!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我心里还是有数的!这不都是自家几个人,随便说说而已,退步说真要有人和我过不去,反映到大队,我也不怕,我这说的全部是实情,我祖孙八辈是贫农,谁能抬我去求雨?”大元楞着眼说。
“大元兄弟,秦奋说得在理,嘴巴说溜了,有时很难分得清场合,该说不该说,为图一时之快,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值得!”余仁苦笑着说。
“大元哥,我同学李彬你见过,他也是祖孙八代是贫农,只因为跟在县委书记儿子的后面,抄了遍‘总理遗嘱’,现在被关在看守所,定的罪名是‘传播反革命谣言’,最终可能还要判刑!父亲在家挺着命,想见下儿子公安局也不准!”秦奋苦笑着说:“吃了饭,我正准备要去找你,想请你帮一下忙,我明天回去,李彬母亲如果有事找来了,就请你帮她个忙!”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这公安局也太不讲理,一帮没血没人性的畜生!父子见个面有啥**了不起,天变了不成?行,你放心,只要他家有事找我,一定尽全力帮忙,我一个农民不怕他们开除我球籍!”大元有点愤愤不平。
“他们就是不讲理了,你有他啥办法?放火烧了公安局?”秦奋笑着反问大元,然后又语重心长的说:“国家机器太强大,个人的能力太弱小,他们就是不讲理了,你也没他办法,管好自己,比作什么都重要!”
“秦兄弟,你讲得我知道了,是要管好自己!”大元咕嘟了一句,接过余妈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说:“秦兄弟,你回到雁北后,见到小苑就告诉她,过三天后我去接他们,我这边住的已安排好了,叫他们也准备一下!”
“这事你不要操心,我到雁北后,肯定要去找小苑姐,医院我也帮你问好了,人到了我就陪他们去医院检查!他们住下后,就让小苑姐来饭店帮忙!”秦奋看了眼大元拿来的碗说:“大元哥,你拿这些碗干什么?”
“你瞧我,只顾着发牢骚了,把正事忘了!余伯,余妈你们过来看看,市面上的碗就这三种,价格也差不多,一毛七、八分钱一个,我也拿不准买哪个,我就全拿来了,你们看买哪种合适!”大元喝着水,笑着问。
“老太婆,你去到厨房去舀点水来,我们试下碗大小!”余仁笑着对秦奋和大元说:“我们要选个看起来大,实际盛装水不是太多的碗,划算!”
“余伯,你连这鸡毛蒜皮都想到了,真是个生意精!”大元赞叹不已。
“这可不是鸡毛蒜皮!天天如此,能积少成多!”余仁边将水倒入一个碗内,边说着话。经过逐个试,余仁选了那个看似大实际盛水并不见多的碗,笑嘻嘻的说:“就选这个碗吧,利用人们视觉上的错觉,看着大,实际上并不大,天长日久,赚得就是这个鸡毛蒜皮,我们也没弄虚作假!”
这一晚,秦奋睡在新盖的房子里,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人,人和人的交往真的要讲缘份,小苑、秀枝,还有何梅、余欣,最后又想到了何队、庆功还有大友,……有的人仅仅相交了几个月,却比认识数十年的更投机,有些人多少天不联系,却比天天见面的都更亲近,在这些农村人的面前,自己可以不设防的完全展现真实的自我。喜欢的,一定要好好珍惜。不喜欢的,也要勉强自己刻意微笑去奉迎讨好他,人生真是无奈!
第二天早晨吃过饭,秦奋帮着妈递火烧开水煮茶叶蛋,就见余妈不时的望着院子门前的马路发呆,秦奋自然知道她在看什么,也不好直接说破,只是装做没看见。等等水烧开了,秦奋走到她面前:“余妈,余欣姐今天要是回来,到家也得到中午,现在早着哪,她不会那么快就到家!”
“我哪是在看余欣,我是在看这路上的行人…。”余妈说话支支吾吾。
“余妈,你老人家放心!呆会我回雁北走迟些,先到车站,看从吴扬来的班车里有没有余欣姐,如果没有她,我就跟下午的班车去吴扬接余欣姐,然后我从吴扬回雁北!这样你还不放心?”秦奋笑着安慰余妈。
“那敢情好,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只不过你可要辛苦了!”余妈说。
“我一个大劳力,坐几小时车,多走几十里路,有啥辛苦?”秦奋伸展了胳膊笑着说,余妈这才三步一回头,又看看马路,慢慢回到屋里。
临近中午,余妈快要烧饭时,秦奋拎着黄挎包和余妈道别出发了,他先到车站检票口,问下检票员,从吴扬方向来的车到了没有,得到班车还没有到的肯定答复后,一个人走到一棵白杨树下,远远的望着车站的出口处,时间不大,几辆班车先后驶入车站,接着就看见成群的人拖着疲惫的身子,象潮水般的涌出车站,走向四面八方。突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余欣,她也背着个黄挎包,手里牵着个小女孩,匆忙的走出车站,不时的还停下来,和小女孩嘀咕着什么。秦奋抬步走了几步迎上去,想了想又停下了。只要知道她一切都好,她安全的回来到家了,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