垫上了褥子晚上果然睡踏实了许多,看来不是我被驯服了,是这里的条件实在是不怎么样。等到第二天睡醒了觉,觉得浑身轻松无比,便顺手掀开被单一看,才明白怪不得觉得床高了许多,这哪里是垫两条啊,一层层的翻下去足有五床之多,最上面的竟然是白狐狸毛的,怪不得躺上去又暖又软和,不禁暗想:这人心还挺细。
“启禀公主,北朝的宰相在外面恭候多时了。”
惊了,真假,这就亲自上门接了?昨天我们去的时候这群大爷还牛哄哄的又是验身份又是等通报的各种刁难,今天这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换,换成我们当大爷了。啧啧啧,秦淮丫也太神了,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只一晚上就让那些牛气冲天的家伙乖乖服软了?
出门时街道早已清肃完毕,街上原本摆的慢慢的摊子此时都被撤到了两边,人群被皇家侍卫分散开,不准接近御辇一步,甚至在我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恭敬的垂下头,只拿眼角余光头瞄。
我生怕给人认出来忙借着侍卫的扶持坐上御辇,在客栈住了两天,难免会和有秦淮闹腾的失了态的时候,我可不想让好事的人给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由朝廷重臣亲自开道,进宫的时候果然风光了许多,我坐在特意为我准备的轿辇上,透过香云薄纱看北朝器宇轩昂的宫殿,气势恢宏的建筑群,还有精美大气的雕刻。这里看不见我刚进宫时走的那个小偏门,但想起那时孩子气的举动,还有在宫里的那些乌龙事件,虽然被人欺负的挺可怜,可一想起这些还是忍不住莞尔一笑。
“公主,这就是贵妃娘娘的昭阳宫。”
眼前的宫殿虽称不上奢华,但也落落大方,精致有余,由宫定位,看来司甜的生活应该还不错。
“贵妃娘娘呢?怎不见她出来?”之前在路上时已经让人去支会过了,按理说她不该不来迎我,更不可能是故意拿架子。
“回公主,贵妃娘娘现在不在殿里,娘娘她……”太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最讨厌这样说话的,明明到最后会把所有的话都咧咧出来,之前却非要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非得你追问才会说,真是烦人。
“直说便是。”
“贵妃娘娘在……御花园的菊花台。”
原来是赏花去了,难怪,可能是我信到的时候她还没回来,这会儿只怕她还不知道我来了,既然如此,干脆趁这个机会去找她然后吓唬吓唬她,司甜天生胆小又咋呼,说不定会被我吓的仪态尽失,想想都有意思。
“既然是赏花,想必我去也无大碍,劳公公带路。”
那太监犹豫了一下,却也没再说什么,说了一声“公主请”,接着躬着腰自发走在前面带路。
北朝不比南国四季如春,这里四季分明,所以御花园的植物和南国大不相同,此时寒冬将至,御花园里早就没了那些欣欣向荣的景象,草木稀稀疏疏,看上去有几分凄凉,看得我一阵寒意生,不自觉的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我熟知御花园的路,只怕被人看出什么破绽才装作毫不认识跟在这个太监后面,眼睁睁的看丫把我带上最远的一条路,虽然心里很窝火,但还是克制住一脚踢翻他的欲望,装作不知情的走在她后面。
真的是要冬天了,菊花台也不似从前,远远的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沧桑。
“那是谁跪在那里?大冷天的也忍心。”我看着菊花台上竟然跪着个人,心里生出几分好奇,不知是哪宫的奴才犯了错被罚。
太监垂下头:“您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不解的看他一眼,向那个背对着我跪着的女子走去,站在她身后还未开口,就听见她屈服道:“娘娘,臣妾知错了。”
“司甜?”我不确定的开口,只见她后背一僵,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到她面前。
竟然真的是司甜……
她的脸色苍白,在冷风中瑟瑟发抖,额角有一处红肿,丝丝血液早已凝结,看得我一阵触目惊心。
“谁让你跪在这里的,谁这么大胆敢欺负你,快起来!”我伸手拉她,结果被司甜避开。
她的语气近乎哀求:“筱岚,这事你不要管,是我错了,犯错就该受罚没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
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说话的,从前她傻,她爱撒娇,她一根筋,从来都是找理由不认错,现在她竟然会跪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口声声反省自己的错误,太陌生了,这一切太陌生了。
“是谁在此吵闹,打扰了本宫的好兴致。”如黄鹂般的声音,好听是好听,只是语调里不可一世的高傲破坏了和谐的美感。
我向顺着声音望去,呵,好大的阵势!打头的是六个宫女,六个太监,两两一对垂着头走在前面,后面浩浩荡荡的跟着不下二十人,先是两个持孔雀翎扇的宫女亦步亦趋的跟在主子后面,然后是端果品的,捧食盒的,拿皮裘的……整个阵仗起码有四十个人。
正主搭着左右两个宫女亦步亦趋的走着,明黄色配火红的宫装让她看上去十分的华丽动人,发髻上缀着的金凤口衔明珠,双翼打开振翅欲飞,这一身装扮只消一眼我便明白了她的身份。
她的脚步停在我们附近,明丽的眸子在我身上流转。
“你是谁?”她开口问道,下巴微微上扬,是我最讨厌的傲气模样。
跟随的太监激灵,忙躬身上前朗声道:“回皇后娘娘,这位是南国玉禾公主,刚刚才入皇宫。”
她凤眼看向我:“见到本宫为何不行礼。”
我讨厌极了她命令的语气,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礼。
“筱岚见过北朝皇后娘娘。”
“你们南国都是如此没规矩吗?”她语气里的不屑掺杂着挑衅的味道,不紧不慢的说:“现在本宫告诉你,见到本宫你该行叩拜大礼。”
这太过分了,对皇后行叩拜大礼的无非三种人:后妃,朝臣,奴才。我既不在这三种之中,又贵为公主,此次还是客人,怎么能对她三跪九叩!
“皇后娘娘说笑了,筱岚身为他国公主,怎么可能给异国皇后行大礼。”我皮笑肉不笑。
“哦?他国公主?”她凤眸含笑,却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垂目抚摸着指甲上精致的护甲,瞥了司甜一眼缓缓道:“那不也是他国公主,还不是本宫说跪多久就得跪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