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宋榆雁眼前的迷雾散去后,她早已哭得蜷缩成一团。
看见自己现在所处位置,有些熟悉。但她一点都不想管,她脑海中只有宋青芜满身鲜血的样子。
“快看!那有个人?”迷迷糊糊中有人在说话。
“啊!那是宋副帅!快,快去把军师请来!”
宋榆雁挣扎着站起身来,却被某样东西给绊倒在地。茫然无措地摸索,摸到冰冷的杖身。
她几乎是一下子就清醒了。
这是天演。
天演黯淡无光地放在地上,被宋榆雁拿起也毫无反应。
她仔细一瞧,天演上方漂亮淡雅的青色玉石表面布满了裂缝,看上去好不惨烈。
于是宋榆雁一下子跪在地上,又开始哭了,哭得想吐,很难受。
怎么办、怎么办啊!
“小雁!”几道熟悉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
她抬头看。
有何子瑕,有印溱屮,有洛子烟,有沐帘,阿芜也被抱来了,咬着手手红着眼,似乎刚哭过,小小的孩子仿佛都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看到阿芜的小脸,宋榆雁想起了灏城中的小嘉沐,又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整个人不管不顾地,扯住离她最近的人又开始哇哇大哭。
“怎么办嘛!宋、宋青芜他、他快死了!”
被扯住的人是印溱屮。还是头一次被女孩子这样抱着,怪尴尬的,但现在毕竟是非常时期,他只能僵硬地反手抱住宋榆雁,道:“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何子瑕看着宋榆雁死死攥着的天演,心中满满的担忧。
“我们先进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榆雁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其实多亏了洛子烟的镇静剂,宋榆雁仿佛又被下了一次软骨散似的,整个人恹恹的,根本没有哭的力气。
靠着内力而不是靠嘴,宋榆雁将他们在木国内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呈现给众人看。
何子瑕看着祁子翦,神色复杂。
印溱屮注意力全在宋青芜身上,死死地攥着拳头,神情透出他的愤怒。
洛子烟冷眼旁观,只是她敲打桌面的手指时快时慢,已经说明她内心的不平静。
沐帘抱着阿芜,轻轻遮住小孩子茫然无知的大眼睛,红着眼睛,看宋青芜战斗。宋榆雁也没有遗漏她白天和木又槐的对话,这情景着实让沐帘心中复杂无比。
宋榆雁看着看着,又想哭了。她哽咽道:“我们有没有办法把宋青芜救出来?”
何子瑕愣了愣神,对她道:“最后那一下青芜明明是想要自杀的。”
宋榆雁就跟听不见他的话似的,只看神情最愤怒的印溱屮:“和我一起,你去不去?”
印溱屮诧异地看她一眼,没有回答。
“子烟姐。”宋榆雁看向洛子烟,眼中有着不甘心。
洛子烟摆了摆手,似乎有话想说。
“沐姐姐!”宋榆雁红着眼看沐帘。
沐帘无奈地摊手。
“你们!”她愤怒站起来,“你们也都听到宋青芜说的了吧,他时时刻刻都想着你们,生怕他不能把你们带回来所以才单枪匹马闯灏城!你们呢?忘恩负义!去救他都不敢吗?”
何子瑕皱了皱眉,这才明白宋榆雁的愤怒从何而来,他张嘴想要说话:“不……”
“你闭嘴!”宋榆雁狠狠地瞪他,“张璟予呢?秦苧呢?平常宋青芜对你们这么好,关键时刻人怎么都不在?”
洛子烟眯着眼睛,看宋榆雁这样,说明镇静剂的药效已经过去了,这傻姑娘,搁这瞎开炮呢?
何子瑕揉了揉眉心,头疼得厉害:“行了,我告诉你,你先把五彩石给我。”
“告诉我什么告诉我!你、你个白眼狼!”宋榆雁愤怒地瞪他,气得七窍生烟,她死死握住宋青芜给她的石头,“你要这石头干嘛?就不给你!你们不去,我自己去!他能单枪匹马救我出来,我也能单枪匹马救他出来!”
说着,她施展自己那对没有成型的翅膀就要飞。
何子瑕极快闪现在了她的面前,挡住她。
“你能不能安分点?你能干什么?连内力之翼都没有完全成型,你去干什么?送死吗?青芜千辛万苦救你出来,你想干什么?嗯?”何子瑕现在心情烦躁,说话重了很多。
宋榆雁一下子焉了。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一身黑衣,人高马大,面容冷硬,他看到宋榆雁,脸上沉闷的表情瞬间换成了惊喜,快速跑过来,抱住宋榆雁:“雁儿!你终于回来了!”
闻着这股熟悉的味道,宋榆雁抬头看他,哭丧着脸抱着他:“哥!他、他们不去救宋青芜!他们任由他死!”
此人正是前段时间刚刚醒来不久的宋延君。
宋延君身子一僵,神情怪异地看了宋榆雁一眼,又看向房间内的众人,诧异道:“你们没给她说?”
沐帘无奈地摊手,道:“是呀,把小雁带回来她就一直说个不停,还差点和何子瑕动手呢。”
宋延君看向何子瑕,只见得他神情烦躁,心中顿时了然。
“雁儿,你别急。妹夫他已经把青芜救出来了。”宋延君抚摸着宋榆雁的脑袋,安抚着她的情绪。
宋榆雁整颗心都在宋青芜身上,哪会注意到什么“妹夫”,她惊喜地不敢置信地扯住宋延君的双手,大声道:“救回来了?在哪?在哪?”
宋延君无奈地任由她扯着。幸好这满屋子的都是自己人,她这样子,一点都不淑女。
洛子烟双手抱胸走过来,使劲地敲她的脑袋,道:“倒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他用了太多的精血,且受伤严重流血过多,一直不醒。”
宋榆雁心中一沉,道:“有生命危险吗?”
洛子烟没有接话,眯起眼睛,伸手翻宋榆雁的瞳孔,检查她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宋榆雁掰开她的手,这才意识到自己犯傻了:“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诶,对了,这个石头……”
宋榆雁拿出那块五彩石。
洛子烟接过石头,舒了一口气。“行了,有了它,那小子没多久就能醒了。”
洛子烟抛着石头,走了出去。
宋榆雁想跟着去,却被宋延君拦住,他笑着道:“那边血腥,青芜是个男子,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别过去了。况且单恋还在那边守着,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妹夫叫来。”
听到宋青芜没事,宋榆雁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她的脸上挂着真诚的笑,找了个地方坐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我不是才从灏城被传回来吗?”
何子瑕等人看宋榆雁哭丧的脸一下子阴转晴,皆咽了咽口水。
她说完,端起一杯茶喝尽,又想起方才宋延君方才说的话:“诶,对了,妹夫是谁啊?”
何子瑕只觉得宋榆雁精神出了问题,皱着眉头,压抑住心底的烦躁,道:“他妹是谁?”
宋榆雁不假思索地道:“我啊。”
“妹夫可不就是妹妹的丈夫嘛。”沐帘接着道。
“可不就是你丈夫。”印溱屮一语中的。
“……”宋榆雁这会可算是反应过来了。她尴尬地笑着,不停地在脑海中搜寻着谁这么厉害救出了宋青芜,却冒认她丈夫?
她宋榆雁可是单身,没结过……
不对……
脸色一变,宋榆雁突然扭头看向几人。
她好像,订过婚?
“罹伴?”她说出了那个名字。
“是啊,多亏了他。小雁你知道吗,当时青芜留下的法阵不见了,我们可着急了。”沐帘道,“当时罹帮主正好回来,我们把事情给他说了后,他带着张副帅火急火燎地就闯到灏城去了。”
何子瑕心有余悸地道:“罹帮主找到青芜时,他正好要把黑焚针插进自己的胸口……还好,不幸中的万幸,在危急关头救下来了……”
宋榆雁舔了舔唇,心想着总要找个机会好好和罹伴谈谈的。她轻声道:“我应该是传到了青翼城城门口吧?为什么,我感觉过了很久很久……”
她这话没有瞎说,她真的感觉自己被传了很久。
印溱屮看她一眼,冷声道:“若不是他耗尽了内力,你也不用传了整整三个时辰。我们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心完宋青芜还要来担心你。”
宋榆雁一听,惊讶地站起身:“三个时辰?”
“是呀小雁,现在都快正午了。”沐帘把阿芜的小手从他的嘴里拔出来,轻声道。
她跑到门口,果见外面天色大亮,已经太阳高挂,哪里是宋青芜在灏城拼命时灰蒙蒙的样子?
她竟然过了三个时辰才被传回来。
怪不得罹伴他们都已经把宋青芜解救出来了。
“不过小雁,我们当时不知道你已经被传走了,罹帮主疯了似的在灏城内大开杀戒,整个人的状态很不好,受的伤也不轻……”
仿佛就是为了印证沐帘的话,下一秒宋延君和罹伴的身影已经出现了宋榆雁的眼前。
那人还是孑然一身,冰冷孤僻,脸上血迹斑斑身上多处挂彩,走过来之际,宋榆雁只感觉一股冰冷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罹伴死死地盯着她,目光如炬,看她脸色还算正常,整个人还是精神,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
宋榆雁知道他的视线,知道他的担心。暗暗叹气,这得感谢宋青芜那块神奇的石头,把她之前受的外伤都给治好了,只是被木又槐刺穿的肩胛处还有点疼。
罹伴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没事。小蛮没事。宋榆雁没事。
走到离宋榆雁只有一步远的位置,他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地把她搂向自己,然后用力地抱住她。
天知道,自从知道她可能出事,他的心中有多崩溃。若不是被张璟予打晕,就算宋榆雁死了,他也要在灏城中找到她的尸体不可。这几个时辰,没有她的消息,天知道他有多慌,有多着急!
看着宋青芜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心中想的就是,如果有一天换成是他和宋榆雁处于那么一种境界,他也会拼尽自己的生命,但他必须让他们两个人都活着回来。
如果他死,他也会让宋榆雁跟着死。他再也受不了了,这种时不时地为她提心吊胆的感觉。
他必须得让宋榆雁随时随地都和他在一块,必须得把小蛮绑在身边。
哪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