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宋榆雁脸色僵硬,“她不是宋青芜的侧妃吗?你们……”
木又槐袖中的手瞬间捏起,整座房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侧妃?”他冷冷反问。
宋榆雁心里一虚,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慌不忙地道:“不是,侧妃的贴身侍女,我见过她,很漂亮,很能干,侧妃很重用她。”
木又槐满脸嘲讽地眯了眯左眼,睫毛在眼底透出一片阴影,摆明了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孤知道那孩子叫阿芜。”木又槐瞅她一眼,冷冷道来。
宋榆雁僵硬地笑着,不敢接话。
这个……木国主好像和沐姐姐很熟的样子……
那边的小嘉沐没有被爹爹抱着了,不满意了,哼哼着,奶声奶气的声音瞬间打散了二人之间冷硬的氛围。木又槐起身,把嘉沐抱了过来。
却是把嘉沐的小脸凑给她看,宋榆雁也很配合。
白白嫩嫩的,很可爱。只是,宋榆雁发现了,嘉沐和阿芜长得一模一样。
惊讶至极,她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对上木又槐薄凉的眸,他不紧不慢地把嘉沐裹好,道:“明明是孤的儿子,却冠上别的男人的名字?”
“你们……”宋榆雁的眼中震惊浓郁得几乎可以化形,背后冷汗嗖嗖直冒。
木又槐毫不避讳地,继续道:“沐帘是木国的主后,孤的妻子,她为孤生下两个儿子。”
“什么?主后?”宋榆雁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木又槐看也不看她,似在回忆那纠纠缠缠的岁月一般,神情迷蒙,修长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嘉沐的脸颊。
“她误会孤,生产当日从孤的身边逃走,带着小儿子,去见了那宋国太子,一年多不回家,竟还当了别人的侧妃?”木又槐似在嘲笑,“他哪里比得上孤?不过是区区太子,孤可是国主……孤待她这般好……”
“你胡说!”宋榆雁听他的自言自语,只觉得气极。
“沐姐姐嗓子都被毁了,整个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单薄的女子还带着个孩子。你说你待她好,若果真的好,她会变成这个样子吗?”宋榆雁想起山洞中,迷迷糊糊地,听到沐帘对阿芜说的话,全都明白了。
始乱终弃的根本就不是宋青芜,宋青芜救了沐帘,给她新生,给她后台,让她活了下来。
以前她还以为宋青芜抛妻弃子,天理不容,却没想到他一直都是无辜的,而且他是付出了最多的那一个。
愤怒地瞪着木又槐,宋榆雁的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上了:“你是不是还在沐姐姐奄奄一息地风光大婚?她今年也不过十八岁,却为你生了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太过凄惨。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她,她住在山洞中,和小小的阿芜!本该是快乐的年纪里,她成为了母亲,却被你逼得躲在条件恶劣至极的山洞中!你!简直是、简直是!”
宋榆雁一时语塞,发现找不到词骂他了,骂他什么都是侮辱了那词。
木又槐置若罔闻,依旧哄着他和沐帘的大儿子。
这些话他听了很多遍。
宋榆雁不停地骂他,就是因为这个人,她一直误会着宋青芜,一直——
“骂够了没?”木又槐冷冷地看她,打断她越来越难听的辱骂。
“没有!姑奶奶还想打你呢!”心中发毛,但宋榆雁还是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木又槐冷冷一笑:“知道孤为何抓你来?”
宋榆雁不是傻子,木又槐已经大概告诉了她他和沐帘的过往,那这一切都能想明白。
“你别妄想了,我和沐帘于宋青芜孰轻孰重,你比我清楚。想逼他把沐帘交出来?告诉你,做梦。”宋榆雁回以他嘲讽一笑。
木又槐眯起锐利的眸,斜眼看她:“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宋榆雁还想反驳,后颈突然一疼,眼前景象翻飞,眼睛一翻,晕倒在地上。
祁子翦收回手,任由她倒地,对木又槐道:“一切准备就绪。”
木又槐揉了揉疼痛的后脑勺,手指不可避免地,再次碰到了那冰凉的小点,顿了顿,他却猛地收回手,他一言不发,抱着嘉沐,往外走。
————
宋榆雁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又被捆住了,待在一辆马车中,嘴边里被塞着布,腰上缠绕的黑焚不见了。
马车颠簸着,抖得她头昏脑涨,脖子后面疼得要命,她不停地挣扎着,想要逃离。
鬼知道木又槐会把她带去哪?
绳子太紧,挣脱不开,宋榆雁正打算用内力弄断绳子,却在释放内力的一瞬间瘫软在地上。
软骨散。
这东西宋榆雁见过,见人下过,也见人被下过,当时她和宋枟竹还有罹伴去营救秦倾,秦倾就是被下了这种药的。
使用内力的人会顷刻间脱力。
心中绝望极了,没有黑焚,没有内力,她还被绑着,怎么逃出去啊?
这种情况下,她想到了宋青芜,心中满满地愧疚与急切,她误会了他,他帮助沐帘这么久却未曾解释过,若是能活着回去,她一定好好和他道歉!
还有罹伴……宋榆雁有些无奈,她安全的时候这人必定在,她一遇着危险了,他总能因为各种事情离开,这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缘分太浅……
因为颠簸,意识昏昏沉沉地,她就这么昏睡了过去。
迷蒙中听到了一道深入骨髓的清冷声音,浑身一个激灵,她挣扎着爬起来。
“唔唔!”她发出声音,想让宋青芜知道她在这里。
“木国主,打仗讲究武德,暗地里绑架宋国的副帅,不是您的作风。”宋青芜清冷的声音不大,但借助内力能让所有人听见。
木又槐似乎就站在马车外,声音很近,他笑了:“太子殿下说笑了。孤身为这一国之主,攀上高位的过程可谓艰辛,你不是当事人又怎么得知这不是孤的作风?况且,现在人也绑了,就在这里,事实证明孤就是做了你觉得的不齿之事。”
祁子翦站在他身旁,嘴角不动声色地抽了抽。
木又槐一向隐忍低调,唯有面对关于沐帘的所有事的时候,才会这般狂妄充满侵略性。
宋青芜不是善辩之人,木又槐这么说他没有办法接话,偏头示意何子瑕。
何子瑕上前一步,道:“木国主,说说您的条件吧。”
双方各带有一万军人,宋青芜带队站在城门,木又槐则带人隔了一条护城河。
木又槐眯了眯眼睛,对祁子翦讲:“你来。”
祁子翦上前一步,迎上何子瑕的目光,道:“条件已经在信中写得很清楚了,把沐帘和孩子交出来,我们把宋副帅还给你们。”
何子瑕看到这人心中就有着怪怪的感觉,他皱着眉道:“这种信这一年来殿下不知道收到了多少,若是能同意,沐帘早就回去了。”
祁子翦挑眉,隔得远远地瞅见何子瑕水蓝色的眼睛,觉得好看,语气不经意间放柔:“可惜,这次我们有很大的筹码。”
何子瑕觉得眼睛酸酸的,扭头,朝着木又槐的方向道:“木国主,与其在这里谈条件,还不如先让我们看看人是否安全,若你们动了手,杀了人,沐帘可就回不去了。”
木又槐毫不犹豫地吩咐人把宋榆雁从马车带出来。
说得好听点是带,可何子瑕看来就是拖出来的,纤瘦的女孩被捆住了四肢,嘴巴被堵上,脸色苍白,发丝凌乱,被强行扯着绳子往前方拖过来,皮肤摩擦着对面,留下一道红色血迹。
何子瑕清清楚楚感受到了宋青芜瞬间冰冷的气息,他脸色不太好看,刚要对木又槐说话,木又槐就开口了:“沐帘呢?孤要见她。”
何子瑕听到这话,冷冷一笑:“我们可是好吃好住地待着她的,可你们却这般对我大宋的副帅?木国主身为一国之主,这样虐待女子,可不太友善哦。”
木又槐岂会理他?他只是不停地说:“让沐帘来见孤,拿沐帘来换她。”
宋榆雁倒在地上,浑身上下疼得她几乎昏厥,挣扎着仰头,姿势很不舒服,但她还是如愿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宋青芜。他今天居然没有穿他的军装,而是他爱穿的青色衣袍,一身清冷,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他。
宋榆雁笑了,只觉得身上好像也没有这么疼了。
宋青芜一直没有说话,他第二次开口是因为对上了宋榆雁的眼睛。
“木国主似乎觉得,她很重要。”声音清冷不复,唯有冰冷。
宋榆雁嘴角的笑一下子僵硬住。
木又槐抿唇,看他。
宋青芜继续道:“沐帘现在是本宫的侧妃,毋庸置疑。既然她已嫁于本宫,那她就与木国主您,毫无关系。她是本宫的女人,阿芜是本宫的儿子,所以他们二人于本宫,重于天下。”
重于天下……宋榆雁愣愣的,这话是他故意说的还是……
木又槐板着脸,气息一点一点变得更凉。
“你的意思是孤杀了她,你也不会眨眼吗?”
宋青芜神色未变,继续道:“当然。”
那一瞬间,宋榆雁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木又槐一点都不相信,拔剑出来。刀光闪过宋榆雁苍白的脸,亦映照着宋青芜冰冷的脸。
“那孤就杀了她。”
宋榆雁忍不住看他,想要看到一丝担忧,一点点就好,只要让她知道这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
但是,除了冰冷还是冰冷,是因为隔得太远了她没看清吧?
“她在你手上,生死当然由你决定。”紧接着,她看到宋青芜开口,红唇微动,他面无表情地吐出一段让她崩溃的话。
收回视线,抬头看天。其实她想得很开,宋青芜绝对不会用沐帘换她回来,不仅仅是因为沐帘手无缚鸡之力而她有自保能力,而且于宋青芜来说她死不过就是死了一个副帅,也不过就是稍微麻烦一点,得花时间重新找一个的普通人罢了。
一年前在两仪阁,她让他难受了,一年后在青翼城外,他把痛苦还来了十倍。
木又槐挑眉,居然真的挥手往宋榆雁刺来了。
刀尖离宋榆雁的喉间不过半掌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