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阎却没有过多地表现出惊讶,只是不紧不慢地放下信件,抬眸看向了某处。
“罹帮主不必躲藏了,有什么话,出来说吧。”
角落里浮现出一道黑色身影,仅露出了半张脸。一身黑衣,身材高大,面容俊朗,肌肤白皙,他的脸僵硬着,仿佛摆不出任何的表情。
宋阎眼中闪过了然,回过头来不再看他:“信封多半是人皮所制,如此作为,想来是罹帮主用蛮荒百姓的性命威胁孤。”
罹伴默默地站着,不否认也不承认。
“孤早就收到了消息,罹帮主早在一月前就已经来过皇城。回去后就占了我蛮荒城,不知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宋阎的语气淡淡,但是任谁都能听出他心中的愤怒之情。
罹伴沉沉开口:“我有条件,先请君上答应。”
宋阎冷冷一笑,毫不掩饰地爆出雄厚的内力,第八重实力给人带来的恐惧更甚,声音充满了威严,道:“罹帮主是觉得,自己有资格在此提条件吗?”
罹伴微微张嘴,并不为宋阎所威胁:“我上次来,去了城主府。”
宋阎偏头看他,嘲讽一笑:“你与宋封勾结,孤很清楚。不阻止,是看你天赋异禀,性情也不坏。不然,你也不会在十年前逃脱一劫。”
“不过,阿珂先生,改了名,当上了帮主,就开始抑制不住自己的野心了吗?”宋阎站起身来,压迫十足地走向罹伴。
夜色全黑,云朵飘开,露出明亮的月亮,照亮整个书房。剩下的半张脸完全暴露在宋阎的眼前,眉角处,黑色的骷髅头,让人胆寒。
罹伴微微弯身,道:“我当时为了活命,定是不择手段的。但是,我同宋封,未曾共谋反计。”
宋阎耸了耸肩,走到桌子边,道:“你在城主府停留了片刻便离去了。当时孤在场。孤知道另有其人。”
罹伴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这里。
“说说吧,大费周章,求什么。”
罹伴闭上眼睛,掩去眼中的柔色。
“我想,请君上赐婚。”
————
半年前,阿珂沉痛离开蛮荒城,回到了死亡矿井,他一度颓废。
师傅病重,已是气息央央,没有几日可活了。师傅了解情况,帮他改了名,帮他走出痛苦绝望。
师傅临死前,他想通了。
曾经的自己,太过残忍,给小蛮留下了恐惧,所以他需要改变。
于是他用名“罹伴”,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夺权,又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笼络人心,终于成为死亡矿井的帮主。
过程很艰辛,但他很开心,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新身份。
死亡矿井帮主,罹伴。
他悄悄回到了蛮荒城,却得到了宋榆雁已经立功被特赦回家的消息。
于是他又悄悄来到了皇城,正好赶上了太子的婚礼。
他打听了很多事。
比如,宋榆雁当上了皇城副城主。
比如,宋榆雁拒绝了与大皇子的婚礼。
比如,太子名为宋青芜。
他顿时明白了,宋榆雁的执念为谁。
晚上,他潜入城主府,如愿见到了宋榆雁,却发现她一身黑衣,直奔皇宫,不,不如说是太子宫。
他知道宋榆雁放弃宋青芜了。
于是,他回帮,带兵占领了蛮荒城,却没有染上半分血腥。
因为蛮荒城是二人朝夕相处的地方,这里的人都是好人,曾经对他很好。
故意放跑莫以白,等他禀报宋阎,然后他自己就跟着写着自己新身份的名字的信件,一路来到了皇宫。
向宋阎要人。
求国君赐婚。
————
宋阎看着他,神色中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你要娶何人?”
“皇城副城主,宋榆雁。”
宋阎对宋榆雁的印象很深刻,微微皱眉,道:“她?”
罹伴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很僵硬也很淡,充满了杀戮气息的眉宇,都软了几分,声音喑哑:“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六岁。我同她在蛮荒生活了九年,认识了十年。没有她,我是断然不会拼死夺得这帮主之位。”
宋阎想了想,点点头,道:“孤知道,死亡矿井的成员是不得有情爱的。”
“师恩难忘,我不能退出帮会。所以,我只有当上帮主,才能自己做决定,才能改变规矩,才能肆无忌惮地见她。”罹伴单膝跪地,恭敬地对宋阎行礼,“我并无伤人之心,我已下命令,明日一大早便让他们撤出蛮荒城。”
“师傅为我取名‘罹伴’,一指前半生遭受困苦,二指愿后半生能够相伴到老,我不求别的,只求,能够,陪伴小蛮、雁儿,一辈子。”
宋阎坐在了桌前,倒了一杯茶,扶他起来。
“她可曾知道你的心意?拒孤所知,她心系太子。”宋阎抿了一口,对他道。
长睫并不弯,而是直直地垂在眼皮上,所以总是给人一种凄厉冷硬的感觉。微微动了动,连带着那恐怖的骷髅头也动了动。
“我自会,拼尽全力,赢得她的心。”
宋阎微微一笑,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孤准了。不过……”
————
宋榆雁醒得很突然。
猛地吐出一口气,宋榆雁缓慢地呼吸急促了起来,眼睛蓦地睁大,双手用力一撑。
“嘭!”
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宋榆雁摔回了床上。
背不是很痛,但却有别的难以表达的疼痛袭上心头。
“腿……”她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嗓子就钻心地疼,干巴巴的感觉让她无比渴望水。
只可惜她的眼前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
一双比她大上许多,凉上许多的手,牢牢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双手。
“水……”宋榆雁不知道是谁,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黑影,黑色自然让她想起宋延君,她就开口求水。
眼前的昏暗正一点一点变成明亮。
手上的力道松开来,离开片刻就重新握上了其中一只手,另外一只手递来茶杯。
贪婪地喝了一大口,宋榆雁还想喝,那茶杯却突然挪开来。
“你才醒,不能喝多。”“宋延君”用冰冷带着一丝温柔的语气说。声音低沉好听,有些熟悉,不太像是宋延君的。但宋榆雁没有多管。
宋榆雁想都没想,乖巧地点头,躺在床上等视觉恢复。
“你昏迷了一个月,脑部受创,所以刚刚醒来会无法行走。”
宋榆雁心不在焉地点头,注意力全部在眼前的画面上。
“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我会帮你,直到你能够重新行走。”
视线彻底恢复了清明,宋榆雁扭头之际,勉强勾起的笑容僵在了嘴边。
这张脸……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