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外!号外!花甲老人嫖暗娼,顷刻便成风流鬼!”一个小孩手里拿着小报拼命喊道。
“这也叫号外?”陆笑空边骑马边笑道。
“这些小报,自称新闻,不耸人听闻怎么好卖!在颍州见怪不怪了!”上官一叶说。
“去贵娱街不就是坐一下渡船吗?还嫖暗娼,这花甲老人怎么说好呢?”贾斯汀笑道。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明娼不如暗娼。现在好了,乐极生悲!”蔡猛干笑得不能自已。
说话间,颍州府衙已在眼前,其时已近申时(下午三点)。
回到府衙,仵作与一些今早派出的捕快已在大厅候着。
昨晚,陆笑空已安排好今日的任务:
第一组为仵作,解剖死者魏肯相尸体。
第二组捕快,到三十里铺洄溜街魏肯相家复勘命案现场,并给其家人录口供。
第三组捕快,给魏肯相邻居录口供。
第四组捕快,负责给菜馆客人录口供。魏肯相家以在三十里铺开“淮海维扬州”菜馆为生。
第五组捕快,从三十里铺往颍州府城由南向北沿官道寻找目击者并查找凶手相关痕迹。
第六组捕快,任务内容与第五组相同,方向则与之相反,从三十里铺往五十里铺。
第七、第八组,前往颍州城各黑帮中收风。第七组负责北半城,第八组负责南半城。颍州的五大黑帮,清帮主要成员是船家和码头工人,总部在城北。洪门里什么人都有,总部就在北关老城外不远。袍哥起初多是“二二八蜀乱”后从巴蜀大地逃来的,他们最初主要以在官道旁开川菜馆为生。他们的总部在城东南七里沟。哥老会与袍哥实为同门,不过袍哥在巴蜀,哥老会在关陇。颍州的哥老会最初多是关陇人士,目前总部在城西。理帮在城南,人员组成也比较复杂。
大家坐下喝茶闲聊了半个时辰,剩余捕快才全部回府完毕。
各组报告要点。
陆笑空听完,开始分析案情,说:“世间万事,离不了时间、地点、人物。案件也一样。时间就是案发时间,地点就是案发现场,人物自然是苦主和凶手了。
先说案发时间,魏家人前天已约好昨日进城逛街。昨日辰时近巳时(将近9点),全家人吃完早饭要出门,死者魏肯相突然说很累,不想去了。家人们正兴高采烈,也不强求他,就留他一人在家。
巳时近午时,同一条街上的桑陀里发现魏家的大门一直开着一条五寸宽的缝,里头却毫无动静,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进去了。进到正厅,就看见死者倒在血泊中,他马上喊叫,引来了街坊围观。
桑陀里是个赌鬼,总喜欢在晚上赌钱。每天都是近午时吃完早饭就四处遛鸟,这点街坊们都可以作证。对了,桑陀里身高几许?”
“不高,又瘦又黑,肯定不到六尺(1.6米)。就是一双贼眼睛,总咕噜咕噜地转,很让人生厌!怎么,难道是他?”捕快杨当明问。
“就他这身高,看来不是。”陆笑空说,“魏肯相身高七尺,而刀口都是由上往下斜,所以凶手不可能是身高才六尺的桑陀里。长得又不帅,还好赌,没有不讨厌的!
从桑陀里的口供看,他并没有撒谎。所以案发时间我们可以确定为巳时(9-11点)。
再从现场的血迹、脚印和其它痕迹综合判断,魏家正厅就是案发现场。
凶手我们自然还不知道是谁了,否则我们也不用破案了。至于死者魏肯相,多人的口供指出他是弘农府华阴县人,今年四十九岁,因为他曾说起明年就是五十大寿了。
山南水北为阳,反之为阴。华阴县,就在华山北面。离颍州一千二百里远。试想,他为什么要背井离乡,又是什么时候来到颍州的?”
“他夫人孔燕来遇见他是在十二年前的三十里铺。金陵事变后,霹雳堂与大风堂在扬州也开启战端。孔燕来姐弟俩就是那时候从扬州乡下往北逃难的。到三十里铺时,姐弟俩已奄奄一息。幸得魏肯相出手相救,才活下命来。魏肯相其时已人近中年,他自己说在家乡被人灭门,只身逃出。不久后,孔燕来就嫁给了他。
魏肯相又出了些钱,让孔氏姐弟在官道旁开了家‘淮海维扬州’菜馆,专营淮扬菜。孔氏姐弟心灵手巧,生意愈发红火,至今时今日,竟能轻松养活一家十几口人。”捕快向罗宜边翻看口供簿边说。
“难不成是仇家又找上门来了?”贾斯汀道。
“有这种可能,但进入魏家的肯定不是死者认识的仇人。”陆笑空说,“要是认识的仇人,怎么可能让他进门呢?还引到正厅?所以就算仇家找上门,肯定也是托了他人,而这个人,也就是凶手——根据现场情况看,进入魏家的凶手只有一人。”
“陆公子分析得很有道理!”上官一叶道。
“不过话说回来,被仇家灭门只是魏肯相的一面之词。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我们一定要核实是否真有此事。看来我们要求助于千里之外的华阴县衙门的捕快。”陆笑空道。
上官一叶凑近陆笑空,耳语道:“告诉你个好消息,通天太保的人今晚就到。我们求助于通天太保,查得岂不更快!”
中原万联帮有一机密司衙,门口没有任何文字,只有和其它衙门一样的六扇大门。它的正式名称,也叫六扇门。六扇门的首领为太保卿。是以,六扇门麾下众人,也被人称为太保。六扇门耳目遍布天下,有通天的本领,世人皆称之“通天太保”。
有通天太保帮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陆笑空只笑而不语。
喝了口茶,陆笑空继续说:“破案方法一般分三种:以物找人;以人找人;以规律找人。
要是案发现场有特殊的物证,那以物找人就是最好的。可惜本案目前为止没找到任何物证。所以只能先以人找人。
像刚才的通过死者魏肯相找仇家,就是以人找人。
以人找人又可分两种,一种是找目击者。可惜本案案发时没有目击者,连听到异常声响的人都找不到。
另外一种,就是要从与死者关系最紧密的人找起,逐步向外围扩散。魏肯相是否真如其自称的有灭门仇家,还需核实。目前与其关系紧密的依次是:家人,邻居,菜馆常客。死者平日深居简出,不太与外人交往,邻居们与他只是点头之交。至于菜馆常客,很多根本没见过他的面。这两种人,他大概不可能请别人登堂入室。他的家人,从刚才的口供看,都有不在场证据,而且相互之间都能印证。由此看来,现场的凶手也不会是他家人。即使他家人要杀他,也肯定是买凶。
剩下以规律找凶手。刚才从验尸的刀口方向,就可排除矮个子桑陀里的嫌疑,这就是规律。今天验尸没看出凶手使用的是什么特别的武功招式;我们五六七八组也没什么收获,说明凶手并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破绽;各黑帮也没有传出什么风声,说明凶手做事很隐秘,未在颍州江湖泛起涟漪。
因此,我们只能想:凶手是怎么来的?作案后又是怎么逃的?”
听了陆笑空的分析,捕快们议论纷纷。
“这件案子的凶手肯定是静悄悄地来,又静悄悄地走。说不定,还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蔡猛干说。
“一个贵娱街的常客,也学骚客们吟诗,好恶心!”捕快们都埋汰蔡猛干道。
“猛干兄说得倒没错!”陆笑空道,“但凶手不带走云彩,却绝不可能不留下些痕迹,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找到而已。”
“只可惜现场被围观的人踩来踩去,没提取到什么可用的脚印。”贾斯汀说。
“所以我们只能从别的方面着手。”陆笑空转头问仵作,“以你们这么多年验尸的经验,凶手拔刀的时候喷出的血多吗?”
“不太多,刀口闭得比较紧。”仵作楼板丁说,“不过凶手衣服上应该也沾上了比较明显的血迹,近看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好,这点很重要!”陆笑空说,“衣服上沾了血,会引晦气,更重要的是会引人注意。凶手要么逃得很隐秘,趁人不注意从容地脱下血衣;要么溜得快,不让别人能看清!”
“凶手是否也可能扔掉凶刀呢?”上官一叶问。
“没错,凶刀上也有血,凶手也可能扔掉。”笑空说,“他也有可能清除凶刀上的血,继续使用凶刀。要清除血,一个是用水洗;当然,最常见的是用布擦干净,然后把抹布扔掉。”
“我们今日仔细勘验了魏肯相家,除了正厅案发现场有血迹,其它地方未见血迹。所以凶手洗刀或者擦刀应该不是在魏家。”第二组捕快龙塔说道。
“这是魏家现场的图,已按陆公子要求详细绘制!”画师吕家塘递上图纸说道。
“好,辛苦了!”陆笑空说,“明天我们搜查的第一个重点地段,就是以案发现场魏家为圆心,仔细搜遍整个三十里铺,看看能找到什么物证或者人证没有。
另外,凶手若是想赶紧离开三十里铺,逃得更远,我们就可以这样想:颍州城东南为孔雀门,孔雀门下就是颍州往南的官道,先到三十里铺,再到五十里铺。就凶手逃离现场得心理,越快越远越好,所以要么坐车,要么骑马飞奔。无论是坐车还是骑马,都要在官道上走。小路走不了马车;另外试想,若是有人骑马在小路上飞奔,那更引人注目,更容易暴露,反而不好。”
“有道理!”众人异口同声道。
“贾捕头,若你是凶手,你会在哪扔掉沾血的东西呢?”陆笑空问。
“自然是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贾斯汀恍然大悟道,“对啊!三十里铺往北,孔雀门外人员密集,有口六万以上,要是凶犯往这方向逃,肯定是在中间路段扔掉东西;往南,五十里铺人也不少,凶犯扔东西也是在中段。”
“所以,明天搜查的第二个重点地段,就是这两个中间路段。不但要搜查物证,还要问问沿途的人,有没有纵马飞奔的人;或者有没有看到马车里向外扔东西。”陆笑空说,“第三个重点,还是要继续魏肯相家做文章,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总隐隐感觉,死者很神秘。好,今天的案情我分析完了!口供你们都放在衙门里,明早我过来仔细研读,看看能否从其中看出什么端倪!总捕头有什么要说的?”
“陆公子不愧神捕,分析得头头是道!”上官一叶带领大家鼓掌。
“明儿一早,发出海捕文书。谁能提供有用线索,赏银五十两!”上官接着说。
大家散会,门房进来通报说:“上官总捕头、陆公子,洛阳会馆的班馆长送来请柬。”说着,递上请柬。
请柬上说:奎星馆有请,速来。
想必是通天太保的人到了!上官心道。和陆笑空骑马就往奎星楼方向赶。奎星馆是颍州最负盛名的菜馆,就在奎星楼旁。
上官和陆笑空到了奎星馆,班馆长已在三楼雅座等候。坐定,班馆长道:“今天我要向二位引荐一个人!”
他话音刚落,一个中等身形的壮年男子已出现在上官和陆笑空的面前。
“这位是洛阳‘梨园班’的黎班主!”班馆长介绍,“武林大会召开在即,南边的人去神都洛阳观礼游玩,都喜欢在颍州停留,黎班主在商言商,怎能错过赚钱的大好机会!”
“罢了!”上官道,“明人不说暗话吧。通天太保派黎班主来颍州统领事务?”
“正是!”黎班主道。
“他也是货真价实的戏班班主。”班馆长说,“在外边,你们还是叫他黎班主的好!”
“理会得!”上官和陆笑空都答应道。
“黎班主领两份俸禄,心里应该乐滋滋的吧!”陆笑空笑问道。
“陆公子真会讲笑!”黎班主说,“我只领一份俸禄,另外一份钱是自力更生。”
四人喝了一口茶。黎班主接着说:“咱们开门见山吧。盟主在位十年,武林大会召开在即。此次武林大会,必将是近几十年来武林中的头等盛事。我等当齐心戮力,不使别有用心之人对大会不利。你们手头案子,望都能通报我们通天太保!”
“这个不成问题!”上官说,“但眼下我们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黎班主道。
陆笑空便说查死者魏肯相底细的事。
“这事容易!”黎班主打包票道,“不过通天太保的档案在洛阳,洛阳离颍州七百五十里;华阴县离洛阳又有450里,查明原委需一些时日。”
“这是自然!”陆笑空道。
黎班主叹了口茶,说:“丑话我还是说了吧。两位都懂通天太保是做什么的,所以有一些事如果你们问了,而我们不说的话,我劝你们就不要再问了!”
上官和陆笑空点头。
“近些年,江湖中崛起了一个邪恶的组织,名为‘青龙会’。通天太保为此遍布眼线、侦骑四出,总是有了收获。现已查明,青龙会将于近期在颍州组织一场‘特卖会’。”黎班主说。
“特卖会?”上官疑问。
“地址不会是在万人山的木亭吧?”陆笑空说。
“具体地址不明。”黎班主说,“卖的东西‘木亭宴’肯定买不到!否则就不能称他们为邪恶组织了。颍州毕竟是大风堂辖境,要击破青龙会,必须借助颍州衙门。”
“这个好说,上峰早已有令!”上官说。
“另外,陆公子在括苍派屡破奇案,我们也想结为奥援。”黎班主说。
“愿为前驱!”笑空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