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三,阴,间有小雪。
清晨,上官一叶就带着贾斯汀、蔡猛干到了绍兴客栈门外。这括苍派在颍州的涉外事务司衙为绍兴会馆,为了方便来往的本帮官民住宿,又在绍兴会馆外建了绍兴客栈。陆笑空难得初次到颍州,上官一叶自然要带他好好逛逛,这也是探案的需要,一举两得。
颍州城,原来只有泉河以南北关的一小块,周长七里,长宽都不足二里,城墙为砖砌。近二十年来天下****,颍州独有一份安宁,又处要冲,一直都有各处背井离乡的人涌入。北关老城很快便人满为患,许多后来者只能住在城外。后来,又沿这泉河南岸、颍河西岸筑起一道土墙,墙高一张二,厚一丈,周长45里,南北最长12里,东西最宽14里。是为颍州廓(kuo4)城。如今,世人所谓颍州城即指廓城。廓城内计有人口约40万;再加上城外近郊人口,则超过50万;另颍州下辖六县,总人口超过200万。
上官一叶领着陆笑空自西而东去。
“国大光,来一段!国大光,来一段!”前面的人群拼命喊叫。
四人走近了看,但见人群中间有一个个子不高、一脸福相的中年男子被团团围住,动弹不得。
“国大光,来一段!国大光,来一段!”人群还是不停地喊。
国大光试着往外钻了几次,根本就出不去。无奈,他只能又回到人群中间,涨红了脸:“大家都别叫了!”
人们暂时停止了喊叫。
“国大光,您老人家就说一段嘛!”一个妇女道。
“对啊,你家远在幽州,我们颍州的父老乡亲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来了,你就给我们说上一小段嘛!别让大家都等不及了!”一个青年说。
这国大光苦笑不得,这颍州人实在是热情,但他一直只在戏院里说相声,如今这大街上,又如何是好?
他仰头想了一会儿,才望着刚才说话的妇女和青年说:“我说您俩干吗的?你们能直接就在大街上做事吗?”
“您别误会!”妇女说,“我们都早买了‘四大天王,强强对碰’相声表演的票了,今天运气好能和你在街上偶遇,就想这先听一小段,这要求不过分吧?”
“一点也不过分!”国大光说,“我很感谢大家,但这大街上,我实在是说不出来啊!”
这时,人群中央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半大小伙子,“唰”的一声,他拔出刀来,众人仔细一看,竟是把******。
“你,你干吗?”有人惊叫道。
“大家不要慌!”半大小伙说,“阿拉杀猪佬!他们不能在大街上做自己的事,我就能直接在大街上杀猪!”
人群一阵大笑。
国大光一时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要是阿拉在这杀了猪,你丫就给大伙说一段如何?”
人群大声叫好。
国大光无言以对。
小伙不明事理,继续说,“诶,我说你们谁家有猪要杀的?拉这来,我帮你们免费杀。”说着,他摆开阵势。
人们直笑得要都直不起来。
看准大家疏忽的当儿,国大光找了个空挡钻了出去。
“你小子狠!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国大光边溜边喊,“大伙儿记得二月初二的表演啊!我一定要大家满意!”
人们还在笑,笑声停止,哪里还有国大光的影儿。
杀猪小伙傻傻地我看看你,我又看看他,我再看看她,憋了半响,他才小声的说:“弱弱问一下,国大光是做吗的?”
大伙儿都“轰”的一下傻了:你小子啥都不懂,来凑什么热闹!
“我真不懂他做吗的。你们这么迷他!”杀猪小伙说。
“切!”人们不屑于回答他,心里都骂着“傻叉”,作鸟兽散。
陆笑空四人也忍俊不禁。
“想不到国大光现在就到颍州了!”蔡猛干说。
“你小子整天在这街上晃悠,你道给我们说道说道。”贾斯汀道。
“这天下说相声的‘四大天王’嘛,就是辽东老赵、幽州国大光、杭州邹启颇、南海红香炉岛的洪几凹(音挖)。这神都洛阳三月十二不是要举行‘武林大会’嘛,肯定有很多武林人士取道咱们颍州去洛阳。‘四大天王’瞅准这机会,二月初二起在颍州城内各大戏院联袂出演。这四人原本都远隔千里,如今能在咱们颍州聚齐,真是江湖中的一大盛事啊!”蔡猛干感慨道。
“想不到邹启颇也要来!”陆笑空说。
“陆公子和他同是杭州人,莫非认识?”上官一叶问。
“不认识!”陆笑空说,“但他在杭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实他原本是嘉兴府松江县人,金陵事变后,逃到杭州。以后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在舞台上声名鹊起!”
“看来,吹牛也是种本事啊!”贾斯汀道。
听他这么一说,其余三人都笑而不语。
泉河汇入颍河后继续向南流。交汇处北门形成一个三角突出地块,人称北三角。与北三角隔水相望的是一个河中沙洲,本地人谓之三角洲。三角洲将汇合后的颍河又分成东西两个河道。西边河道窄且浅,河上建起了一座石桥,名叫颍东石桥;东边河道宽而深,是航道。
出了颍州东门,过颍东石桥,就踏上了三角洲。
三角洲北端有一座十余丈高的土山,是多年来疏浚颍河航道的泥沙累积而成,谓之万人山。万人山上有一座亭,名叫“木亭”,大有来头,因其木料皆来源于西汉古墓中的“黄肠题凑”。
“这些‘黄肠题凑’都是‘五大流氓’从天下各处搜刮而来的。”贾斯汀道。
“五大流氓,曾有耳闻,愿闻其详。”陆笑空道。
“我们颍州城有很多黑帮,最大的五个一次是:清帮、洪门、袍哥、哥老会、理帮。他们都号称帮众过万。这些黑帮,原本都是打打杀杀的。后来,五个扛把子发现,大家混江湖,不过求一个财字,很多事情,其实完全没必要打杀的。他们五人组了个‘颍州江湖会’,每月至少碰一次面,喝喝茶,聊聊天,顺便把本地的各种江湖恩怨给了结了。那些会上谈不妥的,会后你们再自己找个僻静地方自行解决,重要的是,江湖事、江湖了,不要惊动官府。”贾斯汀说,“且说这五个扛把子,自从有了‘颍州江湖会’,都自认为能以理服人,以风雅自居。只是颍州坊间,私下都称之为‘五大流氓’。”
“妈的,听说最近又崛起了一个叫‘布列克会’的黑帮。帮主据说是从比大秦(即罗马帝国)还西的不列癫岛上习武归来的,取这么个不卵不泡的帮名。我问了好些人,才知道‘布列克’是黑色的意思,帮名叫‘黑色会’,你说这帮主是不是癫的。”蔡猛干说,“这家伙还经常没事‘晒马(炫耀帮众实力)’,自谓帮众五千,号称颍州第六大帮!”
“想不到颍州的黑帮这么猖獗!”陆笑空道。
“没错!”上官一叶说,“据我们这几年调查,颍州城加上近郊50万人口中,有近十万人是黑帮中人。万幸的事,其中八成并未作奸犯科。”
说话间,四人已上到万人山顶上的木亭。
上官一叶指着北岸的北三角对陆笑空说:“那里河边有一条一里长的街,叫贵娱街,是远近闻名的烟花之地。”
他又指着颍州廓城西北角说:“那里有一条小巷,原来的名字已无人提起,现在大家都叫它‘六合街’,街上尽是买卖六合彩的赌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