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秦行之和秦寿讲述的三江县经历,高升发了好一阵呆。
“师兄你别着急,贫道跟徒弟这不就是要去京城取回宝贝吗?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宝贝拿回来的。”秦寿劝道。
高升长长吁了口气:“你们没骗我,真遇上妖怪了?”
老太监哪是着紧师门宝贝呀,他入宫当了大半辈子太监,说实话对鸿蒙派的感情还剩下几分实在不好说。小时候他和自己的师父相依为命,更是为了养活师父进宫当了太监,因此对老道士的感情确实不是假的。但那只是针对老道士,鸿蒙派却无所谓。
再者说老太监对鸿蒙派的那些传承其实也是半信半疑。
之所以要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高升主要目的还是不想给两个道士银子。正如他说的那样,银子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凭什么给两个道士?
看在死去的师父的面子上,高升送给两人一百两银子,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照顾一下小道士,这是没问题的。牵扯到真金白银,除了娘老子,谁都不好使。
此刻听完两人的讲述,高升的注意力完全被妖怪吸引过去了。
秦寿点头:“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贫道何必骗你?”
不给银子,师兄也不叫了,老道就是这么现实。
“不可能吧?世上还真有妖怪……也不能这么说,咱家还是相信世上有妖怪的,可从没人亲眼见过啊。好嘛,说的跟真的一样,还一张三层楼高的大嘴,还长着尾巴的狐狸精,师弟啊,你们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秦行之说道:“都是我和师父亲眼所见,沈家的大小姐就在外面等着呢。”
“怪力乱神,敬而远之。”高升摆手道,“我没见过,我也不想见。行了,咱们之间的关系说明白了,以后你们到了京城,实在混不下去了可以来找咱家,怎么着也不能让你们饿死。出去吃饭吧,咱家饿了。”
老太监很清醒,他如今可不是道士,不需要和妖怪打交道。
秦行之问道:“师伯出宫,不知何时回京城?”
“小道士你要点脸吧,合着碰到我这个冤大头,准备赖上我了?”高升讥笑道,“别否认,老家伙教育出来的徒子徒孙,什么秉性咱家有数。”
秦行之气道:“老东西就不能给你脸,道爷一口一个师伯叫着,你还想怎么样?”
“哈,露出本来面目了吧?这就对了,老家伙的传人,就该翻脸不认人。这一点上咱家必须批评你,你师父比你学的透彻。”
“不爱说算了,师父,咱们走!”秦行之转身就要出门。
秦寿有些犹豫。
高升笑道:“吃完饭再走。”
“道爷给你个面子!”
秦行之立刻转回来,脸上兀自带着愤愤之色。
高升说道:“咱家这次奉皇上的旨意出门,说起来和咱们鸿蒙派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您就别咱们鸿蒙派了好不好?虚伪。”
“别太过分啊,否则咱家让人揍你!为什么说和鸿蒙派有关呢,是这么回事。咱家以前是个道士,宫里大多数人都知道,当道士不丢人,咱家自然不会瞒着。所以大多数跟道门有关的勾当,陛下都喜欢让咱家出面。”
高升又开始露出志得意满的样子了。
这次秦寿和秦行之都不动声色,权当眼瞎看不到。没好处给咱们,凭什么拍你的马屁,难道咱们姓“贱”吗?
“你们知道崂山道士吧?”高升见两人不配合,只好问道。
秦寿点头:“道家华盖派嘛,自然知道。说起来比鸿蒙派差远了,咱们可是有几千年历史了,乃上古传承的名门大派……”
“停!在我面前就不必自吹了吧。人家华盖派虽然历史短,可人家那些道士是真有道行,真有大本事啊。”
秦行之不愿意了:“我们也有道行!”
“被妖怪追着跑的道士,道行大了,切……”
秦行之和秦寿全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道家修炼法门众多,这点是门外汉所不了解的。虽说成仙了道之路只有一条,但修炼的法门却可以千变万化。在外人看来,道士都是差不多的,顶多就是分个天师道和全真道,所居住的道观不同,然而道家内部确实是分门派的。
崂山位于莱州府即墨县,自古就是道家名山。
但大齐朝的崂山华盖派,却是华盖真人刘若拙所创。人家可不是鸿蒙派这种骗吃骗喝的野道士,那是真有本事的。当初大齐朝太祖皇帝对刘若拙就非常尊崇,经常派人请刘若拙进京吃喝玩乐……不对,应该是谈玄论道。
这个传统和逛青楼、玩关扑一样,被后代皇帝很好的继承了下来。
但凡京城有点什么祭天之类的活动,皇帝必定会让人把崂山现任道长请到京城。请注意,这里的“道长”可不是秦寿等人那种通用的尊称,乃是代表崂山道士总瓢把子之意。
也就是说,崂山道士等于大齐朝的官方道家代言人。
按照秦行之等人的秉性,如果是鸿蒙派被皇帝如此重视,那还不知道怎么闹腾呢。可是人家崂山道士乃是正儿八经的全真道,最是淡泊名利,平时从来不出来瞎逛悠不说,皇帝传唤还不情不愿呢。
如今坐龙椅的皇帝,眼看着就到了大婚的时间,这事儿必须请崂山现任道长出面啊。因此小时候当过道士的高升,就被皇帝派出来去请人了。
让一个太监带着几名护卫去请人,是不是有点儿简陋呢?不然,如果大张旗鼓的摆足排场前去,皇帝有九成九把握那位崂山道长不会给面子。皇帝又怎么了,人家是修道之人,不在乎世俗名利,这就叫无求品自高。
从这里也能看出,人家的修养确实不是秦行之师徒能相比的。
高升把自己的任务一讲,笑眯眯的说道:“要不,二位跟咱家一起去崂山请人?”
“不去!”俩道士异口同声。
开玩笑,混江湖的野道士去见真道士,那是要丢人的。
咱们鸿蒙派是上古大派,关起门来说没人笑话,跑到人家的地盘显摆,谁认你呀?到时候若是被人直接戳破牛皮,两个道士干脆别活了。
在秦行之心中,他仍然不信世上真有道法这种东西,至少没有道书典籍里描述的那种神奇道法。但真正有修养的道士,还是肯定存在的,正所谓“道貌岸然”嘛。真不是讽刺,道貌岸然这个词是个实实在在的褒义词。
“去吧,路上花费咱家负责。”高升循循善诱。
秦寿苦笑:“师兄你就别逗咱们了,鸿蒙派是怎么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高升咯咯笑了几声,不再为难两人。
三人走出房间,会和熊六梅二人,到早就准备好的酒桌前吃饭。
沈怜儿如今也认命了,跟着小道士一路颠簸,要想保持大家闺秀的矜持显然不现实,没办法的时候也只能跟男人一起吃饭。当然,高公公其实不能算男人,这稍微让沈怜儿好受一点。
熊六梅当然不会在乎,大当家的如果不是秦行之劝着,估计能把高升给灌醉了。
……
饭吃了,老太监的身份也了解了,可惜就是没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又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四个人走在回客栈的路上,秦寿莫名的泛起一阵熟悉感,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鼓。
“徒弟,等会儿不会有人冲出来吧?”
秦行之摇头:“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哪有那么多不要命的混蛋?今天咱们回来的早,街上还有人呢。再说了,咱们今天白天应该没得罪吴大善人吧?”
熊六梅毫不在意的说道:“怕什么?有老娘在,谁来也不好使。”
也对,秦寿对熊六梅的战斗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如此看来,当初徒弟带着熊六梅一起走算做对了,这就是一个免费的保镖嘛。呃,也不能说是免费的,熊六梅吃药花了不少钱,虽然暂时是百花阁在出钱,但后面去京城的路上,可就没有那种好事儿了。还有受伤的二柱子也得花钱……
秦寿好一阵矛盾:到底是银子重要呢,还是师徒的命重要?
想到昨天的惊魂,老道士立刻就不平衡了:“徒弟啊,虽然白牡丹成功进入决赛是好事,可白天你没坑到吴大善人,咱们这个亏可就白吃了。”
“知足吧老道,你徒弟能说动让死太监出手帮白牡丹就不错了。”
“道爷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啊?被人差点杀了,结果还没耽误人家赚银子。”
秦行之仔细打量老道:“看不出来啊,师父你还很记仇嘛。”
“废话,我不信你就不想报仇。”
“我是这么想的,不是通判负责昨晚的案子吗?他只要想,吴大善人的作为应该还是能调查出来的。操纵比赛无所谓,雇凶杀人就不对了。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我就不信官府会不去办他。所以,我觉得用不着着急,有人替我们报仇。”
秦寿幽幽说道:“什么能有自己动手报仇过瘾?”
秦行之乐了:“行,徒弟支持你亲手报仇,我一定给你摇旗呐喊!行了师父,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就是混江湖的,打架咱们真不在行,这事儿还得专业人士出面。”
秦寿若有若无的看了看熊六梅。
抡起打架,熊大当家的就是当仁不让的专业人士。
秦行之连忙打消秦寿的念头:“你别动歪心思,太危险了!”
熊六梅能打是一回事,秦行之并不想让熊六梅无谓冒险。假如现在自己有危险,熊六梅拼命那是可以接受的,否则何必让一个大美女去冒险?
熊六梅根本就没理会两人的对话,她指着远处说道:“那边鬼鬼祟祟的家伙,看起来好眼熟。”
秦行之三人顺着熊六梅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眼熟,空旷的街道上,远处匆匆前行的年轻人,正是那个捣蛋鬼马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