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顺过气来仍是倒退几步,靠近阮司弦,这货八成还在努力分辨主子的话是真的还是只是个黑色玩笑……
阮司弦也不去理会来投靠的那只,细细吹落竹片上的胭脂,这里没有朱砂,只能以胭脂代替,伽蓝不喜妆扮,胭脂的颜色也是极清淡的,但是这小小竹简上的四个字还是清清楚楚——西单羽猎!
伽蓝皱起了眉头。大陆四国的人物都没有她不知道的,但是这个人,来自湎洲,与大陆尚有一海之隔,往来不便,只限于每年的礼节性的交流。至于这个西单羽猎,除了他是湎洲皇子之外,她几乎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这本身便是极大的危险,何况这个危险的来源就在他们的住所之中!
阮司弦将竹片放在灯上,看着干枯的植物躯干残骸在光与热中化为灰烬。然后,双手收入袖中,淡淡开口。
“西单羽猎,湎洲皇子,德仁天皇长男。半月前,德仁天皇崩,而后德顺天皇继位,而这位德顺天皇既不是上一任天皇的长男西单羽猎,也不是其长女西单羽儿,而是德仁天皇他的弟弟,西单羽猎的亲叔叔。”
“嘿,这么富有戏剧性偶然性……”
“德顺天皇与西单羽猎立下誓约,只要西单羽猎能够与大陆中的两个大国建交,就算证明他的实力,将皇位让给他。”
“让?那叫归还!”伽蓝一代神偷,最看不起的就是********的勾当。“不过这故事怎么似曾相识呢……靠!他比小花还要惨!”
人家小花再不济也是个外交大使的名头,带着满箱珠玉、香车美人风风光光周游列国,每年回去跟自己老哥汇报思想,油水还是有的,排场还是有的,面子还是有的。可他呢?光杆司令一个,就剩下一口刀,一颗心了!
“可怜呐!可怜呐!”
听到“小花”两个字,阮司弦眼神不易察觉地一暗,但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于是西单羽猎以游历交游高手,切磋武艺为名,进入圭果。曾化名洋以西,与高手对决,全无败绩。”
伽蓝拖着下巴,“真那么厉害……比起你来怎么样?”
“几日前挑战第一剑客,但不知什么缘故,两人似乎并没有见面。但是,相约的树林里确实有打斗的痕迹……”
“不会他偷偷找人下黑手,给人家好好的剑客给砍死了吧!”
“游侠儿做事向来光明磊落。”阮司弦默默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抿了一口,“最有趣的是,在那之前,他曾经在三皇子府小住过几日。”
伽蓝一脸的惋惜,眉毛一挑,“那还真是不值得同情。”
就在隔了两个房间的客房里,有人狠狠抠下了一块墙灰。
俩人一搭一唱,说着别人的出身来历困境苦楚,插科打诨好像天大的事在她眼里不过尔尓。当然,与她相比,的确,不过尔尔。
纵然听得清清楚楚,他也只得听着。
又是那时而娇媚、时而清丽、时而冷酷的女声,“那我们要不要给他下点料?”
“你觉得呢?”
“还是不要吧,我尊重游侠儿的精神。”
阮司弦眉毛一挑,神情与方才的伽蓝一模一样,“哦?”
伽蓝默默抿了口茶,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侠之大者,不欺负弱小。”
汗!
“对强者抱有顽强的抗争,对弱者抱有伟大的同情。”
“可是我并不想要同情他呀!”猫样的眼睛细细一眯,“他可不是弱者。”
西单羽猎一夜未眠,一早推窗的时候,看见后院的两棵树之间多了一张吊床,经晨风一吹,便轻灵地左右摇摆,像是点缀一个悠闲的梦。
这原本就是一场梦,庭院里悠悠荡荡的吊床,曾伴随着少女的梦乡,摇碎了树叶间隙洒下来的阳光,再被黄昏挽留,独自守候夜晚绽放的夜来香,独自等待寒霜与朝露与黎明。
看着院子里满地的落英,西单羽猎不禁想,家乡的樱花开得盛吗?羽儿一个人在那冷寂的没有恩义人情的宫殿,她还好吗?多想无益,他能做的只有好好完成他的任务,带着圭果的承诺,回到湎洲,在自己的臣民面前,夺回王权。
西单羽猎整整衣袖,轻轻阖上这一扇窗,打开门,稳步步出,直奔楼下柜台,叶青看见他刚要张嘴招呼,奈何张嘴的速度不如人家走路的速度。
西单羽猎一阵风地冲了下来,自怀中抽出一张字条扔在叶青怀里,全不在意伽蓝和阮司弦探究的目光,大步出门。
伽蓝冲叶青勾勾手指,叶青便屁颠屁颠地跑上来,将那纸条碰到主子跟前,伽蓝一手接过,勾起嘴角一个邪魅的微笑,拍着叶青的肩膀道:“红棉的嫁妆可以翻倍了。”
叶青笑得更为灿烂,“谢主子!”
“交待你的事办完了吗?”
“那是自然,主子放一百个心好了!”
“那还好,不然的话我就劝红棉嫁给别人……”
叶青身上皮肤一紧,这是他紧张时的生理反应,“要不,我再去看看?”
伽蓝一手随意地往栏杆上一搭,“你随意喽。”
“领命——”叶青没个正经样子,偏偏这样的小伙子还就招姑娘喜欢。
阮司弦瞄了一眼那字条上的字,字体风流遒劲,倒是很有风骨,而内容就不怎么有风骨了——公主之事,定当相助!
红棉刚收拾了后院过来,正好听到伽蓝那没正经的话,一张小脸又红了起来,偏偏人已经出来,这回往前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对上伽蓝笑意正浓的目光只好上前。
“嗯……主子,你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叶青,还……红棉代叶青谢谢主子了!”说罢就是一个礼行下。
伽蓝急忙去扶,语气诚恳,“是你们帮我,是我该谢谢你们,若是没有你们,我一个人又怎么能成事。至于叶青,若是不逼着他好好历练,又怎么能把你交给他呢?”
红棉脸上的红晕顿时“腾”地蔓延到耳根,“主子又拿我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