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早朝,霍去病回到家里,早有卫子夫、平阳公主在家等着。见到霍去病,卫子夫欣喜无限,平阳公主也是满面春风。
“去病,终于尘埃落定,据儿的地位稳了。”卫子夫千恩万谢。
“去病,舅母也要感谢你,卫氏一门多赖你的帮助。”平阳亦道。
“三姨、舅母,没事,这是去病应该做的。能保全卫家,去病做什么都在所不惜。”
突然间,霍去病觉得很累很累。做完这些后,他是真的不想再待在庙堂之上了,何况此次,他也看得出来,他是和刘彻对着干了,刘彻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他完全不知道。
将星陨落
旬月之后,刘闳等人去了封地。长安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未央宫中也是一片阴暗,天气越来越冷,刘彻烦躁地翻着简牍,韩嫣在旁边作陪。
“启禀陛下,王夫人不知怎么的,突然间就没了气息。”黄顺急匆匆跑来报告道。
“什么?”刘彻手中卷册啪然落地,起身唤着韩嫣,行至王夫人寝宫。
王夫人仰躺于床上,五官中鲜血涌出,早已死亡多时。太医肃立一旁,见刘彻过来,纷纷向刘彻请安。
“王夫人为何会死?”刘彻暴喝。
“启禀陛下,微臣检视过王夫人饮食用具,发现王夫人喝的参汤有毒,应是中毒而亡。”太医跪下道。
“谁人如此大胆,害朕王夫人?”刘彻气极,走过去给了几个太医一人一巴掌,“没用的东西。”
“传张汤,彻查此案。”刘彻向黄顺道。
“陛下,传不得张汤。”韩嫣赶紧道,示意刘彻殿外说话。
刘彻摆了摆手,阻住黄顺。
与韩嫣一起来到殿外花园僻静处,韩嫣才跪下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还请陛下恕臣无罪。”
“有话直说,朕恕你无罪。”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宫中之事,历来皇家都讳莫如深,皇上如此大肆宣召张汤查案,似有不妥;而且前些日子请求皇上分封三王,张汤亦有份参与。”
“现在是王夫人惨死,和分封三王有什么关系?不让彻查,难道王夫人之死就此算了吗?”
“不,陛下不觉得王夫人之死事有蹊跷吗?闳皇子刚走,王夫人就出了这样的事,最得利的一方陛下认为会是谁呢?”
“你是说卫氏?”
“此案不查自明。况且霍去病坚请分封三王,摆明了是为太子着想。先有李敢之事在先,后有分封三王之事在后,都是卫氏最想看到的结果,霍去病如此做,难逃结党营私之嫌啊。”韩嫣句句带刺,句句针对霍去病。
“霍去病结党,卫、霍联手?”刘彻陷入沉思之中。
“陛下,事实已摆在眼前,何用怀疑。”
“朕待霍去病不薄。”
“陛下,天下只能是刘氏的天下。”
刘彻心中一动,是啊,他是皇帝,他注定不会有朋友,为了权力,他可以牺牲任何人,兄弟子侄尚且如此,况一霍去病乎。
“匈奴那边怎么样?”刘彻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漠北一战,匈奴主力损失殆尽,伊稚斜放话称,卫青与霍去病有生之日,不敢南犯。”
匈奴王庭,北海边上,伊稚斜不得不忍受着凛冽寒风的侵袭。刚进初冬,天气却异常寒冷,他的牛羊已经冻死一大片,茫茫北海也化为一座冰库,全族人的生活举步维艰。即便是在帐内燃起篝火,也只觉寒风刺骨。赵信和中行说簌簌发抖地坐在他旁边,再烈的酒似乎也不能让人暖和起来。
草原上最美的姑娘桑宜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无精打采地靠在大帐一角,那个英俊的脸庞又浮上心头:如果能够再看他一眼,我宁愿死在他冰冷的箭下。
“可恨。”伊稚斜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如果没有卫青和霍去病,我们这会可能正在温暖的河套平原牧马放羊呢?”
“卫青、霍去病不世将才,”赵信趋前道,“我匈奴实难与之争锋。”
“单于,忍忍吧,现在我们不是出征的时候,卫青、霍去病若在,我们也只能这样了。”中行说咂了口酒。
“难道我要等到他们死了才能出兵吗?”伊稚斜叹口气,“霍去病二十出头,也许我死了,他还活蹦乱跳的呢。”
“人生无常,生命之事谁又说得清呢。”中行说安慰道。
“人生无常。”桑宜听到这话时,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桑宜,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良久以后,伊稚斜才发现桑宜蜷缩成一团,身躯冰冷,已经没有了知觉。
“长生天,我错了吗,我错了吗?为什么要夺我土地、夺我牛羊、夺我草原之花?”伊稚斜哭喊道。
“卫青、霍去病有生之日,不敢南犯。”刘彻重复着韩嫣的话,半晌后厉声问道:“韩嫣,告诉朕,卫青与霍去病,谁更危险?”
“陛下心中已有主意。”韩嫣回道。
霍去病,只能是他,年少轻狂,胆大妄为。相较之,卫青则老实持重,没有多少棱角。为了刘氏江山,霍去病不可再用,留下卫青震慑匈奴吧。刘彻心中凄苦,一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现在他却要一手毁灭之。
“韩嫣,赐霍去病御酒,你该知道怎么办,事后封锁消息。”刘彻一字一句道。
“臣遵旨。”韩嫣心中狂喜。
夜,阴暗而深邃。
“大司马,皇上念你劳苦功高,特命我赐你御酒一壶。”韩嫣不知何时已飘到了冠军侯府,揭开面前盘子上的盖布,一个精致的翠玉葫芦瓶呈现在霍去病眼前。酒壶中是什么,大家心里都雪亮得很。
“来了。”霍去病瞬间明白了一切。皇上还是下手了,还是把自己看成是一个野心家,他可以维护自己一次,但不会维护自己两次。
“还不谢恩。”韩嫣恶狠狠地道。
霍去病叩首:“谢皇上恩典。”
说罢转过头向薛蕊道:“照顾好嬗儿。”
薛蕊已是满眶清泪。
“你若有事,我又如何能独活?”到现在,霍去病仍然不懂薛蕊。
霍去病上前,取下酒壶,一饮而尽。少时,全身抽搐,嘴角缓缓溢出鲜血。薛蕊眼中那一点小小的殷红迅速扩大,浸透她的视线,晕染整片天空,她扑身过去,搂着他的夫君。
韩嫣长笑一声,退出霍宅,消失在夜色之中。
“夫君,等我。”薛蕊将霍嬗放于榻上,替他喂足饭食,哄他沉沉睡去,再回到霍去病身边,一刀扎入了自己的心脏。
“韩嫣,你也把这杯酒喝吧。”未央宫中,灯火摇曳,韩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面前的大汉天子。
“霍去病暴病而亡,薛蕊殉情而死,这事只能朕一个人知道。”
韩嫣可以陷害任何人,却不能违拗天子,用颤抖的双手接过刘彻手中的酒壶。他又怎想得到,害人终害己。
繁华落尽,卫青和卫少儿、平阳、卫子夫、卫君孺、卫伉、霍光踏入冠军侯府时,他们的家人,霍去病和薛蕊已经悄无声息。他们睡了,再不会醒来。
霍嬗哭声骤起,不知是因为饿,还是因为悲伤。
雪,洒在长安城的每一寸土地上,天空,是从没有过的灰暗。
去病,你这是去往哪里?大家的心里同声悲呼。
一个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去漠北。千顷草原,万里漠北,巍巍祁连,那里才是我的梦起之地。”
城外的校场中,“霍”字大旗随风倒下。
万马齐喑,英雄终归去,年二十四,恍如一颗流星。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骠姚。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无人,汉道昌。
——李白
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王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