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逸风淡然一笑,也不跟她争辩,只在她刚坐的椅子上慢慢的坐下来,拿了她刚用过的笔,抬手舔了舔那方冻石宝砚里的残墨,略一凝神便在手下的那张素笺上写道:洛阳城东西,长作经时别。昔去雪似花,今来花似雪。
他的字狂放不羁,收放自如,丝毫不受束缚,甚至整行一笔而下,有如神仙般的纵逸,来去无踪。虽然没有太多的书法讲究,可这一份潇洒自如却已经独成一派,锦瑟细细的看去,把这一笔一划都暗暗地记在心里。
叶逸风写完之后,抬起头来看着沉默的锦瑟,问道:“怎么,我的字都不值得你来点评一下吗?”
锦瑟瞥了他一眼,暗暗地收起自己的心思,淡然一笑,说道:“这却不敢。您是长辈呢,我怎么能对长辈指指点点的?”
叶逸风一愣,有些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锦瑟看他发愣,便不悦的哼了一声,说道:“你不是已经是我的义父了吗?古人有训,子不言父之过。你的字我却不敢妄加评论。”
“……”叶逸风顿时气结。自从她昏迷了二十天之后,他已经把之前二人之间所有的不愉快都丢掉了。那些赌气的话在他的心里早就没了踪影。
而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忙外边的事情,皇上召见不是小事,避暑行宫是将来皇上整个夏天都会住的地方,还有后宫诸位娘娘们,皇子公主们以及朝政大臣们都会伴驾随行,过去居住。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他哪里还有空闲去想之前那些小事?
虽然锦瑟苏醒之后人变得沉静了许多,也不再跟之前一样随随便便就同丫头们开玩笑了。
可叶逸风还以为是因为曾洪寿故去的缘故,让她心有愧疚,才会变得沉静寡言,还想着过一阵子这件事情被她遗忘了就好了。哪里知道,她这些日子以来对自己冷淡疏落的真正原因却是这个!
锦瑟看他没什么话说了,便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站住。”叶逸风不等她走出几步去便站起身来叫住她,“给我回来。”
锦瑟站住脚步转过身来,微微笑着看着他,似乎是有意跟他作对似的问道:“有什么事儿么,义父?”
“闭嘴!”叶逸风忽的走过去,一把把她拉进怀里:“你敢再叫一声试试?”
“哦?那我叫你什么呀?现在家里所有的人都叫我大小姐。我想我不再是小丫头了吧?”
当时锦瑟听见珍珠翡翠她们改了称呼之后,锦瑟还恍惚觉得大少爷大小姐的听上去好像自己跟叶逸风真的是一对。所以当她还沾沾自喜的问珍珠:你怎么对我改了称呼了?
而珍珠的回话差点没让锦瑟自己咬到了舌头。
珍珠当时很是奇怪的看着锦瑟,不答反问:“大小姐该不会把之前的事情都忘了吧?大少爷说,他已经收你为义女了,所以,大小姐以后便是这别院的主子了,谁也不许再拿你当丫头了。”
而当时和锦瑟在一起下棋的玉花穗听了这话,直接把手里的棋子一扬,笑的捂着肚子趴在了棋盘上。
就在此时,想起那会儿的情景来,锦瑟的脸上还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他幼稚的跟自己的父亲攀比锦瑟不生气,古代的男人不懂得父女情深,这么小家子气倒也可以理解。锦瑟气得是这家伙居然把这事儿当成正经八百的事情给家里的家仆丫头们都说了。害的她一醒过来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小姐。
所以提及这事儿,直到这会儿锦瑟还想爆粗口。
叶逸风也很是郁闷。但当时的话已经说出去了,此时再也收不回来,反正她还小,拿来当女儿约束一下也是不错的。
关于这件事情,杜玉昭后来问过他,说既然喜欢,直接收在身边就是了。若觉得身份上不能委屈了她,以现在六王爷对她的宠爱,抬高一下她的身份也不是多么难的事情,为何还要绕这么一个大圈儿?
叶逸风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了一句:她还小,以后再说。
是的,她还小啊!就算她现在的身份被抬高了又怎样?两个人之间还能像现在这么亲密么?
况且,他本来就是不受世俗所束缚的人。不过是一个身份而已,今日可以这样,明天也可以那样。至于叶家的人会怎么想,他才懒得管呢。若是因为此事能把叶家的人气死一两个,叶逸风反而觉得是赚到了。
于是他郁闷之后反而淡然一笑,手臂却依然揽着她的肩膀,说道:“嗯——小姐就小姐吧。不过听你这声‘义女’叫的这么勉强,我也不难为你了。平日里可以不叫,但却不能再不听话。记住了么?”
“可以不叫?但一定要听你的话?”锦瑟好笑的看着他这欠扁的样子,问道。
“嗯,你还有异议?”叶逸风潋滟的目光深深地锁住她的双眼,玩味着她脸上那种十分有意思的表情。
她脸上的表情此时是异常丰富的,无奈是有,生气也有,不过最让他开心的是,这丫头眼睛里的那种质疑和叛逆让他的心也跟着欣欣然起来。
“没有了。我只是想问,之前你说过我可以叫你的名字的,不知现在还算不算数?”
叶逸风微微一愣,继而点头:“算数。”反正又不是亲生父亲,被她叫一两声名字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好。叶逸风。”锦瑟秀眉一挑,转身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往后一步,微微仰着头和他对视着,仿佛一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郑重其事的说道:“那从此以后我就这样叫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