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苏安然早早就醒来,梳洗停当,端坐在客房里,等候消息。
不一会儿,果然有丫鬟过来,一进门,恭恭敬敬的对苏安然说:“慕少夫人,我们家老爷书房有请!”边说还不忘好奇的偷眼打量安然一番,想必是听说了关于苏安然能够未卜先知的神奇“能力”吧!
苏安然站起身,朝那丫鬟道了谢,便由她带路,动身朝房玄龄大人的书房走去。
经过七拐八拐的回廊庭院,终于到达了一个幽静的院落,院中假山奇石,布置的很有韵味。丫鬟走在前面,来到一个房间门口,轻叩房门:“老爷,慕少夫人到了。”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就从里面被人刷的拉开了,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泼醋夫人本尊。
“安然!来啦,快进来坐。”房夫人热络的拉着安然走进书房,让她做在椅子上,顺便倒了杯清香的热茶给她。
安然谢过房夫人的热情,抬眼四处打量了一下,见对面坐着一个面目忠厚的中年人,虽然脸上的表情非常的严肃,但是从面相上看,应该是个坦荡荡的真汉子。
房夫人开口替苏安然引荐道:“安然呐,这位就是我家老爷,他答应帮你夫君洗冤了!”
“我没有。”房玄龄直接否定了房夫人的话,苏安然也因此而一瞬间白了脸色。
房夫人一听这话,柳眉倒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房大人做茶壶状:“好你个房玄龄,我就料定了你会不甘心帮我安然妹子!你是不是怀恨在心啊?要不是她事先提醒了我,搞不好你现在就美妾进家门啦!你是恼她坏你好事,是不是?”
房大人见夫人恼了,立刻收起了刚刚威严的气势,连忙缓和了脸色,却又碍于苏安然在场,尽量压低声音对房夫人解释道:“夫人呐,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房玄龄这辈子对你,可是绝无二心的!我刚才说我没有答应帮慕千舟洗冤,并不是说我出尔反尔,不肯接手此案!只是我只初步的看了一下卷宗,没有做进一步的探查之前,我只能答应向皇上要求由我来当主审官,至于他是否被人冤屈,能否沉冤得雪,还没有定数。”
房夫人气哼哼的坐下来,翻了翻眼睛:“这还差不多。”
安然在一旁听了这番话,心也总算踏实下来。
“房大人,您能出面审理我夫君的案子,我们慕家上下一定会牢记您的大恩大德!”安然向房大人道谢,起身行了个万福。
房玄龄起身示意房夫人扶苏安然坐下,才开口说:“实不相瞒,慕少夫人着实给本官出了个难题!”
安然吓一跳,不解的看着房玄龄。
房大人不紧不慢的继续说:“你和慕千舟两人伉俪情深,我夫人深受感动,加之此前你助她渡过难关,让她不胜感激,昨天本官的耳朵都快要被夫人磨出老茧了!”
苏安然被房大人可怜兮兮的抱怨逗笑了,一旁的房夫人娇嗔的瞪了房大人一眼,没有开腔。
“本官之所以答应接手这个案子,一来,江湖奇侠风无形这些年来的义举,本官也是有所耳闻,对这位风大侠的品性还是颇为赞赏的,再加上你那夫君的面子实在是大,先是李靖将军来游说我,接着连我夫人都出面来助阵,我于公于私,恐怕也是逃不开的。”房玄龄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说道:“并且,我昨夜查看了此案卷宗,里面却是如慕少夫人所言,疑点重重,所以本官才决定要向皇上请求主审此案,如果慕千舟确实是被冤枉的,本官一定还他的清白!”
苏安然激动的点点头。
“房大人,夫人可有对你说起我来自何方?”苏安然忽然问房玄龄道。
房玄龄点点头:“确有提过,世间居然有这等奇事,真是妙哉!”
“那,我对我夫君的案子,有一些疑问,讲出来还望房大人不要当我是疯子才好!”苏安然试探房玄龄对她身份的信任程度。
“但讲无妨!”房大人痛快的答道。
苏安然点点头:“首先,我夫君的好友宁轩尘被关在谢嗣白府内的秘密监牢里,而且受伤不轻,我觉得他一定是因为知道某种内情,所以才被关押起来,还被动用了私刑。其次,官差从我家搜走的那封所谓通敌密函,上面所写文字看起来非常的可疑。”
“可疑?”房大人来了兴致:“你是觉得那封信是被人伪造的不成?”
“不是的,”苏安然摇摇头:“我是觉得,谢嗣白口口声声说那封信是千舟与突厥勾结的通敌信函,可是我当时匆匆一瞥,觉得那上面所写似乎并非突厥文。”
“哦?”房夫人先吃了一惊:“安然,你还懂突厥文?”
“我不懂。”
“那你为何又知道那不是突厥文?”
苏安然一笑:“正是因为我不识突厥文,所以才会觉得那封信有异。因为信上的语言似乎是我所知晓的一种番邦语,却并非来自突厥。”
“房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苏安然对房玄龄说。
房玄龄点头:“说来听听。”
“如果我保证不碰触证物,房大人接手这个案子之后,可否让我看一眼那封通敌信?”苏安然大胆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出所料,房玄龄立刻就否决了她的请求:“那怎么可以!”
“老爷!”房夫人开口为苏安然帮腔:“你就帮帮安然吧!你我是结发夫妻,人家小两口也是鹣鲽情深,如果你被人冤枉,我却眼看着救不了你,你想想看我会多难过。”
房玄龄陷入了沉思,半晌,他似乎下了决心,默默的点了点头,说:“好吧,我答应你。”
总算在房玄龄大人这里得到了他的承诺,苏安然的心里踏实了许多,于是她告辞了房大人和房夫人,回了慕家。
回到家,先告诉婆婆和小姑房大人同意接手案子的好消息,接着便马不停蹄的按照之前在牢里探监时慕千舟的吩咐,飞鸽传书给石中流,希望他能够火速赶来。对于整件事,慕千舟想的颇多,他生怕自己若真能翻案,到时候谢嗣白若狗急跳墙,那么他需要有个强有力且可信赖的帮手,同他一起铲除奸人,同时也保护家人的安全。
没过几天,石中流便接到消息飞速赶了过来,速度之快,让苏安然大为吃惊,甚至怀疑石中流是不是身怀段誉的那种凌波微步。
而就在石中流刚刚到达的时候,房玄龄府上来人,说房大人和夫人有请慕少夫人过门一叙。苏安然心里清楚,估计是证物——通敌密函已经到了房大人的手里,于是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坐在房玄龄的书房中,苏安然眉头紧锁,把那封“通敌密函”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越看眉头越舒展,看到最后,脸上竟有几分喜悦的神色。
“怎么?安然,有发现?”房夫人发觉了安然神情的变化,赶忙问。
苏安然点头:“是的,这封信果然是栽赃之物!”
“何以见得呢?”房玄龄提出疑问。
“因为这封信根本就不是突厥文,而是另外一个番邦国家的文字,这种语言在我原本生活的年代,是必须要学习的一种番邦语。”
“所以说,慕少夫人识得信上文字?”
“是的,”苏安然回答:“虽然书写方式还有一些其他的细节对于我的学识而言,属于古体字,和我所学略有出入,但是我仔细的阅读了几遍,还是理解了它的内容。”
“说的是什么?”房玄龄好奇起来。
“上面说的是,持信之人乃是遥远的不列颠国派来的使者,因为仰慕大唐的科举和教育,所以派他来,希望能够学习大唐的方式方法,回去发展他们的贵族宫廷教育。”苏安然边看着手中的证物,边把上面的意思转述给房大人听。
房玄龄听后,陷入沉思,良久,他才又开口说:“我会再对这封信是否是突厥语进行查证,如果不是突厥语,那么慕千舟洗刷冤屈就指日可待了。”
“大人,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苏安然并没有那么乐观:“这事是有谢嗣白挑起的,并且他下的是个连环扣,无论是杀害朝廷命官,还是通敌卖国,这两条罪名任意一个都足以治千舟死罪。所以还请房大人多费心,查明那京郊的县官一家死因为何。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我夫君会是痛下杀手杀害十几口人的嗜血恶魔!”
房玄龄思揣了一番:“若慕千舟真的是杀害县官全家的凶手,那这一条罪名就足以赐死,并不需要再冠一个通敌卖国的罪状。如果通敌卖国实为作伪,那么杀害朝廷命官那一个罪名,十有八九也真不了。你说的在理,我会有所考量的。”
“那就多谢大人了!”苏安然道谢。
从房府回到家,还没进慕家大门苏安然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她吓了一跳,赶忙冲进去看究竟,这一进去,就看到慕老夫人和慕云都一脸怒容的站在那里吵嚷着,一旁立着一脸木然的石中流。
“怎么了娘?云儿,你们在气什么?”苏安然不解的问。
石中流歉意的一笑:“丫头,是我的不对,不明就里的就乱管闲事,带回府里一个人,不过看样子,好像和你们过节还挺深。”
“石大叔,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苏安然更糊涂了,这石中流初来乍到,京城上下,他会认识谁啊,怎么还带回来一个?
“安然啊!”慕老夫人怒气冲冲的说:“不是千舟他师父的错!他也是不知情,是那女人太不知廉耻,居然还有脸跑回我们家来!我让她滚出去,她还死赖着不肯走!真是气死我了!”
苏安然忙帮气性正大的慕老夫人抚抚胸口:“说了这么半天,你们到底在说谁呢?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
慕云哼了一声:“除了那个冯小小,还有谁会在我们慕家这么不受欢迎!”
“冯小小?!”苏安然万没想到在家里引起风波的居然会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石大叔,你怎么会认识她,还带她回家的呢?”
石中流尴尬的搔搔头:“我怎么会认识她,我也不知道她和慕家有这么深的渊源,只是我今天无事,出去转转,在城郊遇到她,被几个黑衣人追杀,实在是看不过去,就出手救了下来,结果她说自己无家可归,要跟我回来,我也没多想,琢磨着若是老夫人同意收留呢,就留下她,若不同意,到时候再劝她走,没想到,她居然是千舟的……”说到这里,石中流突然打住了,不安的看看安然,好像怕她听了难过。
慕老夫人却没想那么多,只顾着气哼哼的抱怨:“这个女人好不知羞耻!跟着千舟的师父回来,我们赶她出去,她倒好!躲进屋里去插着门,死也不出来,说是要见你,我呸,我慕家的媳妇,是她那样的贱女人说见就见的!”
安然没有注意听慕老夫人的话,她脑子里想的是石中流刚刚说的一件事:“石大叔,你说你遇到冯小小的时候,她被人追杀?”
“对,”石中流肯定的说:“大约四个人,交手的时候感觉功夫不俗。”
苏安然沉思片刻,抬起头对慕老夫人笑着说:“娘,冯小小人在哪里?我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