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沈婳又想到了一点,木家可是李济庥的大仇人,害他国破家亡,打小无父无母的。那自家要他饶木酝章一命这事确实有些那个什么了。
沈婳这么一想又觉着自家的请求是有些过了,也难怨李济庥那般气恼了,可是,木酝章对她那般大的恩德,她不能不报啊。
要不,她就权当为了木酝章跟李济庥面前服个软?
唉,沈婳捂住脸,凭何牺牲的总是她啊?原本她同李济庥真的都没什么牵扯了,可偏偏又出了木酝章这档子事,她总不能袖手旁观吧?可是一管,她要付出的代价便大了。
沈婳想不通她上辈子是做下什么孽来,这辈子竟要遭如此的报应。
她躺到床榻上去,绣鞋都未褪,一会却又起来在屋里来回的走,一会又将衣箱里的衣裳,还有钗环首饰全都捣腾出来翻看,弄得屋子里头一片狼藉。
束雪进来送饭时唬了一跳,这里头都没落脚地了,“六……六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闲来无事。”
“您是要找什么么?”
“找乐子。”
束雪捡起她脚跟前的一件外裳,一条裙子,又去将桌上的首饰拢到一处,而后将食盒放上去,“六小姐,您要找乐子,先用完饭再找可好?”
“我是没心情用饭,你自家用吧。”
“六小姐,莫说气话,您来瞧瞧,这都是您爱吃的呢,这可是少堂主亲自吩咐的。”束雪说着将菜盘一盘盘摆在桌上。
沈婳瞥一眼桌上的菜色,“我口味早变了,不爱吃这些了。”
束雪依旧笑着,“那您说说您现下爱吃什么,奴婢这就遣人做去。”
“我不爱吃你们做的,莫费心了,横竖你们是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吃的。”
“六小姐,您又在说气话了,不吃饭怎么能行呢?您不吃饭又哪来的气力生气呢?”
“你甭管我了可好?你去问问他,既是厌烦我为何又不让我走?将我囚禁在这里算什么?趁早让我回去了,咱们两下里开交,他眼不见为净,再没纠葛的,皆大欢喜岂不是好?”
束雪勉强的笑笑,道,“这事恐怕还得您亲自同少堂主说,这话奴婢传不得的。”这不是往李济庥火头上撞么?她可没那么大胆。
“我来了,你有什么不妨直说。”
沈婳一抬头,是李济庥,他直直进来便在桌前坐了,环望了一眼狼藉的屋子,“有什么气便冲我来,你这是做什么?”
束雪悄悄掩门退出去了,李济庥又对沈婳道,“说罢,你适才是要束雪传什么话?”
李济庥态度的突然转好弄得沈婳有些不知所措,适才不是还怒如雷霆的么?怎的又忽的温和下来?虽说一张脸还是板着,可是没有适才生硬了。
“你总盯着我做什么?哑巴了?”李济庥微眯眼瞧沈婳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沈婳不言语,杵在那发窘,低下眼来瞧着自个裙摆下微微露了点尖的月白攒珠的绣鞋,低声道,“你若是嫌我烦了便让我走,我不在这碍你眼。先前是我自以为是了,咱们的情分早都没了,我却不识好歹的来求你,是我的错,我再不会犯了。”
“你有种再说一遍。”李济庥的语气倒是平静,可这话里头的含义却一点不平静。
“好话不说二遍。”
“沈婳,你真是好样的!”李济庥气结。
你说他容易么?他适才一怒之下摔门而去,浑身上下的火气乱拱,拱到他胸口,憋聚到他都要炸开。他大步流星的往书房走,可书房门还没被踹开他便后悔了。他怎的如此轻易便恼了?先前不是跟自个说好了只要她能来,那她便是对着他千埋万怨,要捶要打的他也要咬咬牙受下么?可他怎的倒又弄得她伤心起来?又一想,眼下这事兴许是怨不得沈婳的,木酝章于她有救命之恩,她来为他求情倒也说得过去,再且这也说明她还是信他的,否则也不会就这么来求他。想到这时,他的心稍微宽了宽,又一想,这事追根究底是他惹了她的缘故,如今她好不容易来了,他合该放下身段来好好同她谈谈,而不是一见面便为旁的人吵架,否则,那不是将她愈推愈远么?她是他失而复得的,再不抓紧点,她的心可彻底就游离开他了。
所以,他才又来的。可是,听听沈婳适才说的那话,换了谁若是听了不动气那可就真成了神仙了。
李济庥将胸口的火气往下压压,“我不是来同你吵架的,咱们那么久没见了,你莫要总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可好?往日那些事是我的错,我不该瞒你的,我跟你发誓,类似的事再不会有第二回了,我说话算话的。”
沈婳突见他态度来了更个大转变,简直堪比乾坤大挪移呀,她一下子适应不过来了,弄得她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他这般倨傲的人也会服软么?这里头可有什么陷阱没有?
李济庥见她又不言语,便向她走过来,沈婳便往后退,“你莫过来。”
李济庥哪能听她的,逼得沈婳退了几步便退无可退的靠在墙壁上了,她眼瞧着李济庥逼近,心里头发慌,一急便喊出来,“十一哥!”
李济庥一听这久违的呼唤,心里头就先乐了,应了一声,笑道,“想我了吧?”说着便探手过去要抚上沈婳的脸颊。
沈婳一下将他手拨开,掷地有声的道,“使君有妇!”
李济庥探出的手瞬间僵在那,“我……”这丫头,怎的一下就戳在他软肋上了呢?“我那真不是我情愿的,婳儿,我心知我对不住你,我发誓再没下回了,真的再没下回了。”李济庥的语气是真的软了,还携着一丝丝乞怜的味道。
弄得沈婳是睁圆了眼,她没法招架了,什么情况这是?
李济庥瞧着她的反应心里头暗笑,他就晓得沈婳是吃软不吃硬的,几句软话就能撂倒的。于是他继续加强攻势,“你可知你消失的这近两载里,我是怎么过来的么?你瞧瞧这屋子里头的摆设你也能想个大概了吧?其实你走,我也一点不怨你,真的,毕竟是我有错在先,可是我真是委屈,满心都是委屈。你想想,我成日家在外头做着我不情不愿的事,我委屈不委屈?回来又没个人倾诉的,因为我不能让你晓得,我怕你晓得了便会恼我,因此我这颗心始终都是悬着的,我心里头也苦啊,每日都得费了心跟人家周旋,回来又一个安心之处都没有,你说我日子能过得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