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酝章只淡淡“嗯”了一声。
沈婳见他并不多问,心里头对他也有了愈多的感激之情,她便主动道,“其实,不满木大哥说,我是逃婚出来的。”
“逃婚?”木酝章有一丝讶异,随即却又被遮掩下去。
沈婳点点头,沈梓郁忙道,“六姐莫说这些了,提这个做什么?”
沈婳却道,“你急什么?我都不在意了。”
沈梓郁只是瞧着她,仿佛想一探她内心究竟,沈婳笑了,“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你还不信我说的?”
沈梓郁道,“我当真不信,六姐你竟是如此放得开的?”
木酝章道,“我虽不知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但我瞧你的心态,仿佛是真不将此事放在心里了,这样就好,从新来过嘛。”
木酝章让人打了院子里枣树上的枣子来吃,沈婳他们都从未吃过如此甜滋滋的枣子,尤其是沈梓郁,吃着便停不下来了。
木酝章好笑的劝他道,“这枣子虽甜,可却不能多食,否则会上火气呢。”
晚间的时候木酝章便跟沈梓郁来下围棋,沈梓郁每每总是棋差一招,沈婳便说他太躁进了,狡兔还晓得三窟呢,可沈梓郁却总只是破釜沉舟不给自家留后路。
沈梓郁要沈婳来下,木酝章却道沈婳大病初愈,还是莫要做此劳心费神的事为好。
沈婳那里总想着何时同木酝章告别,又要以何种方式告别,人家这么大的恩德,自家总不能一走了之便算完的,可心里头却实是琢磨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同沈梓郁商量也商量不出什么来。
木酝章却是瞧出了他们的离意,暗中问了沈梓郁,才晓得他们还是要去塞外呢,他便同沈梓郁道,“这眼下就要入冬了,北地苦寒,胡羌又是个生存条件环境极不好的去处,似你姐姐那样的身子骨,怕是待不得多久的,你们又是南边人,怕就是你这样的练家子也难耐呢。依我的主意,你同你姐姐便先在我这安心住着,既来之则安之嘛,待到明岁开春,再做出塞的打算方为好。”
一席话说得沈梓郁也心动起来,便拿这套说辞去说与沈婳。
沈婳初来乍到的,对这里压根不熟悉,又觉着木酝章是个可靠的,用不着诓他们,而且这几日秋寒,她已觉察到了北边冬日祈寒,可是总在这里这么白吃白住着可不好,再且这里还是木酝章兄长的府邸,并不是他自家的,难不成他们贸然住着不会有关碍么?
她便想着交些伙食费什么的给木酝章,好歹让她心安些。木酝章瞧出她的意思来,也不想让她背着这么个总是心里难安,觉着欠着他什么似的的包袱,便收了沈婳他们给他的二十两银子。
沈梓郁听说木酝章是军队里头的,便想参军跟着木酝章做事,木酝章却道沈梓郁年岁未满十五,军营里可不收呢。沈梓郁一听泄了气,待到他满十五岁,那还得三载之后呢,黄花菜都凉了好几遭了。
木酝章却说又不是只有军营才是锻炼人的地方,只要你平常御射之术不费,书卷之识不放,也自能达到锻炼的目的。
沈梓郁觉着有理,拉着木酝章要他传授传授他的学武心得,木酝章便真刀真枪的同沈梓郁切磋起来,木酝章是留力不留手,于是才几个回合下来沈梓郁便已是有些招架不住,吃力起来,不由他不对木酝章心生敬佩。
沈婳瞧着他们俩,倒又自觉不自觉的便想起李济庥来,想他此时在做什么,而后又狠狠摇摇脑袋,排除他还在她脑袋里头的记忆。
九月廿一那日燕地开始落雪,头一场雪便下了整整一个日夜,鹅毛大雪纷飞,沈婳跟沈梓郁站在滴水檐下望着檐外雪景,两人冷的不住的呵手,却还沉浸在头一回见这么大雪的兴奋中难以自拔。
木酝章来瞧见他们俩便觉好笑,“往后有你们瞧的呢,尽自在这风口上站着做什么?仔细受了寒,快回屋去吧。”
沈婳道,“我们是深山里的斑鸠,没见过世面的,初见这般大的雪,怎能不兴奋呢?再且,我也并没觉着冷啊。”
“落雪不冷化雪冷,到时候你们便晓得了,冷的日子在后头呢。”
沈婳现如今依旧是男装打扮,木酝章新替她跟沈梓郁一人添置了两套冬衣,裹得厚厚的,沈婳说真像包子,沈梓郁说像粽子。姐弟俩为这事还争论了一番,将木酝章瞧的是又好笑又无奈的,也羡慕他们姐弟俩关系如此之好,他的那个一母同胞的姐姐,也就是木水痕,待他虽也好,却不似沈婳他们姐弟俩这般随意的,他同他姐姐只是姐弟,有着辈分的差距,一点没有友人一般的亲密。
木酝章这时候也生出了玩心,建议一道来堆个雪人,沈婳跟沈梓郁觉着稀奇,木酝章让兰坡将他的斗篷取来给沈婳裹上,三个人便冒雪在院子里堆雪人。
沈婳堆雪将手冻得通红,都没了直觉,那种寒彻骨的感觉冰的骨头都要裂掉似的。木酝章便不再让沈婳碰,只自家跟沈梓郁两个再接着堆。
木酝章的斗篷对沈婳来说格外的大,兜帽完全将沈婳的脑袋掩在了里头。雪飘在她面上凉飕飕的,还有些干脆就钻进了她脖子里。兰坡给她拿来手炉让她捂着。
沈婳便立在一边瞧着木酝章与沈梓郁一道将雪堆积到一处,拍打的结结实实,又滚了个雪球做雪人的脑袋,木酝章要兰坡去取了个胡萝卜来做雪人的长鼻子,沈梓郁自去搓了两个泥团来做雪人的双眼,他又在雪人面上下方用手指划了一道弯,又添了泥在里头,权作笑的弯弯的嘴了。
沈梓郁站远些瞧着堆出的雪人笑道,“倒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沈婳道,“可不是么,有鼻子有眼儿的。”说着话呢,风便卷着雪团起来在院子里窜来窜去,沈婳便又道,“我此回可是长了见识了,北方落雪的时候,倒真是有着一股子气势。”
木酝章道,“这可算不得什么,回头我带你们上草原上去瞧那雪景,一片白茫茫的望不到尽头,天与地一色成片,那个样子,才会叫人心生震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