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倒是对这个有些感兴趣,又说起他们前几日来到这北方时,这里便已开始满地飘黄叶了,沈婳顶不爱这种萧条景象,哪像江南,一年四季最不缺少的便是浓郁的生命的绿色,让人怎么瞧着都觉着有希望,都觉着这世间是活生生的。
可沈梓郁却觉着这碧云天,黄叶地,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的景色也是极美的,在南方压根欣赏不到,再且,待到冬日里,那种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景象想必也极是震撼人心的。
沈婳笑道,可这会都已入了九月了也没见落雪啊。
沈梓郁说这里还不是胡天呢,要过了胡羌再往北,一路向北,那里便真的是八月飞雪了,而且就似书里头说的,昼长夜短。日入烹羊甲,熟,东方已明,盖近日出处也。
两人还商量着定要去一探究竟呢,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么?前人描述的再美,也不如亲自得见来的有效果,凡事躬行为好。
晌午兰坡送了饭食又是药汤来,饭食是两份,沈婳的那份清淡,沈梓郁的那份一两相比较起来便是非常有油水的了,将沈婳瞧的眼馋的不得了,沈梓郁笑她,而后说你麻溜的好起来就能大行饕餮了。
沈婳要他出去吃,莫要在她跟前勾引她的食欲,说沈梓郁太不厚道了。
沈梓郁笑着应下了,瞧着沈婳恢复的还好的模样欣慰不已,却非要喂了沈婳先将饭食用完他自家再去吃。
兰坡不晓得沈婳是个女的,还跟沈梓郁说苏七公子您去用饭吧,苏六公子由他来侍候好了。
沈梓郁笑着谢他好意,说真是有其主便有其仆。木大哥是个难得的好人,连带着家下人也是的呢。
木酝章这一日当真是一整日没有回来,而沈婳他们也并没有向兰坡打听他的什么事什么的,毕竟只是偶然相识,没有深交,自家又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沈婳还要沈梓郁拿出了一两银子来给兰坡呢。虽说他们现下一个铜板都得掰做两半用,可人情还是得还的,再且兰坡照顾他们又是极周到的。
可兰坡不收他们的银子,这说到底还是主子教导有方,这兰坡倒还同木酝章差不离的心性,哪能是见钱眼开那类型的?义字当头才是他所信任的。
兰坡也是极懂事的,不多话,见着沈梓郁不需要他便离开了,还说他就在外头候命呢。
沈梓郁跟沈婳说这木家家教真好,连带着下人都这般对人全心全意的,一点不拿眼色瞧人,没一点怠慢人的地方。
这话说的沈婳想起来了,便道这木家是不是这燕地的大家族呢,一般只有大家族里规矩才会如此严谨,家下人也才会似训练有素的一般。
这个问题沈梓郁也不晓得,但他说瞧着木酝章的言语举止也不似是小家小户的,必定是名门之后了。
沈婳也赞同。他们俩又商量着回头该怎样些人家如此大恩大德,钱财之类的自是不会入得木酝章的眼,那要如何谢呢。
沈梓郁玩笑道六姐你不如以身相许好了,人家可是救了你性命呢。
沈婳瞪他一眼说是要卖他在木家为奴。
沈梓郁说六姐你好狠的心哪,我可是你亲弟弟。
沈婳这里算是化险为夷了,可李济庥哪里却一直没太平过。自打他从秣陵回到丹都来,慎之他们便再没瞧见过他真心的好脸色,慎之每每瞧着他在诸如木水痕之类的人跟前强颜欢笑的时候他都觉着心疼,他何曾见过自家主子如此伤神心凉的时候?每回沈娆那里传来的都不是好消息,慎之觉着李济庥都有心灰意冷的感觉了。
李济庥将沈婳的东西悉数放在他独自的那间卧房里了,总是盯着那些东西发愣,愣着愣着便发火要慎之将这些东西全都收拾起来,他眼不见为净,可没多久又亲自将它们一一摆在眼前。
每一样东西都是沈婳的一个神情,人别后,月圆时,心心念念,说尽无凭,只是相思。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不忍把卿书迹,入骨相思知不知?
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李济庥受够了如此折磨,可却依旧要沈娆每日都送来消息。于是每日的没有线索都会加重他的负疚感,他就这么将沈婳的心伤了。
其实沈娆也是不容易,李济庥就给她拨了百十来号人,这般广阔的河山,即便是这百十来号人再怎么精英,再怎么行家里手,那也是有相当大的难度的。可沈娆一点不退缩,失踪的那可是她妹妹弟弟,沈家人现下还不晓得沈婳沈梓郁姐弟俩失踪了的事呢,要是让他们家里人晓得了,那还不炸开锅去。再且沈婳跟李济庥的婚事就定在腊月间了,到时候若还找不回沈婳来,这将如何是好?
远在燕地的沈婳才不担忧这些呢,李济庥已令她有了失望的理由,她巴不得永生永世不再见他,她相信再深的伤也会有好的那一日,不就是一个李济庥么,全世界又不是只得他一个男人,他不仁她便不义。横竖她也是早先便与他打过招呼的,她这人自私,不喜欢跟人家共事一夫。
而李济庥既是已娶人家为妻在先,那她沈婳若还是再在李济庥跟前待下去,那便是鸠占鹊巢了,必为人所不齿,李济庥想要停妻再娶她管不着,可那个参与其中致使李济庥犯此错误的人一定不能是她便是了。
沈婳在卧床半旬,身子骨才总算是好利索了。木酝章要她在院子里多活动活动,还直言相告这其实是他兄长的府邸,所以不好叫沈婳他们四处参观之类的。
沈婳听出来这是不要他们四处乱跑,他们的活动范围也就只得在这个院子内。可沈婳依旧是对木酝章感激不尽。
某日,木酝章给沈婳把脉呢,沈婳瞧着他专注的模样,便道,“木大哥真厉害,还会治病的。”
木酝章道,“我也只是会瞧一些小毛小病的,若真是什么沉疴重疾,我也瞧不来。”
沈婳又道,“那其实,木大哥早已知我是女儿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