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又说道:“不过小乙既然喜欢蹴鞠,身上又有余资,那对押球应该有兴趣吧,二郎所在的‘天财赌场’乃是当今十三大王所立,资本雄厚,小乙若是有兴趣,尽可以找二郎!”
曹端奇道:“十三大王?”
马大笑道:“这十三大王便是当今天子的同母弟蔡王似,圣眷可是隆得紧哪,他府上一年来自禁中的赏赐不计其数。是以,小乙绝不用担心赢钱了没得赔!”
曹端听了暗忖:“蔡王似?赵似?找死?一盘菜找死?皇家起的名字,封的爵位怎么这般——有个性啊?就凭这位这封号和名字,开赌场不是找死吗?居然至今还没有被人家当成一盘菜给生生吃了?真是没天理啊。嗯,就凭你这名号,有机会是要去赌上一赌,不赚你钱貌似很说不过去啊!”
马大见曹端发呆,正要唤他,却被花和尚瞪了一眼,道:“住嘴!你小子平日在别人家坑蒙拐骗也就罢了,怎么自家兄弟也不放过呢?不就是为了那三贯的介绍钱吗?值得挑唆自己人赌钱吗?”
原来,这天财赌场有个规矩,但凡介绍一个新人进场赌钱,赌资超过十两银子的,都有三贯钱的“介绍钱”。
马大被花和尚一抢白,不免有些尴尬,便嗫嚅着不再说话。
曹端这才明白马大如此热情其中的玄机,若无其事地笑道:“这也没有什么,若是我真要赌钱,一定找二郎,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一个熟识之人,师兄你说是不是?”
花和尚不答,却将身前一大碗酒端起来“咕咚”两下,喝了个精光。马大却是对着曹端笑笑,算是作为曹端为他解围的感谢,倒是那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马二涨红了脸,低下头去默然无语。
气氛有些尴尬。曹端虽然充分发挥了润滑剂作用,口角生风,讲了不少笑话来调动气氛,奈何花和尚的黑脸倒像是石化了一般,紧绷着一点也没有放松的意思,搞得马氏兄弟还有朱松、云东等人跟着变得沉闷起来,一时间,场间就成了曹端一个人的舞台。奈何他终究不是张仪苏秦,虽然口若悬河也无法博得诸人一笑。
一顿饭吃完之后,花和尚又众人说道:“今日有些乏了,洒家要进屋好好睡上一觉,你们都先请回吧!”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嘭”的一声,便关上了房门。
众人面面相觑,都对这位师父的大脾气咋舌不已。曹端暗忖:“为了这么点小事,不值得发如此大火吧?这哥们在这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真是认真得有些过了头了!”
朱松却心下狂喜不已,他今天终于有了堂堂正正的借口不必再留在这里受这“秃驴”的鸟气了,心里的欢畅直欲“破土而出”,他脸上确实却是一副幽怨的样子,好像是因为没有办法继续聆听花和尚的谆谆教导而万分遗憾的样子。
几人分成两位各自回家。曹端和朱松、云东三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而马氏兄弟则还是从后山回去。曹端他们走出不远,便听见后面一人喝道:“等等!”
三人回头一看,却是马二。只见他急急忙忙地跑了上来,来到曹端的面前,一边喘气,一边红着脸说道:“曹大哥,刚才的事情,对不起!我大哥他只是从小受穷怕了,养成这么个习惯而已,请你千万不要见怪!”
曹端不觉愕然,他原以为这哥们上来是要对自己进行一番辱骂,责怪自己不该害得他们得罪了师父,不想竟是道歉,倒让他暗中备好的许多反击之辞都无法见得天日了。不过,他终究是久历“战阵”的高手,变脸的功夫不是一般人能媲美的,忙笑道:“二郎说哪里话,你们不必介怀,我想方才大郎也不会是为了那三贯钱的意思,实在是好意,只是师兄他性子太过直了一些而已。何况,我方才也已经说过了,即使是为了这‘介绍钱’又有何关系呢?”
马二脸上喜色顿显,道:“这么说,你真的不怪我大哥?”
曹端笑笑,道:“自然不怪。非但不怪,而且下次若是我真要赌球,一定找你们兄弟!”
马二傻傻一笑,道:“曹大哥既然不怪我们,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他对着曹端一揖,转身又急匆匆地跑了回去。
云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悠然道:“真是个实诚的好人啊!”
曹端轻轻一笑,道:“嘿嘿,你若是这般想,他日被他卖了,一定还帮着数银子!”
云东有些不服气地说道:“爷您怎么能这样说呢?虽然我知道你平日里尽想着一些什么‘人性本恶’之类的歪理,但不能把什么人都往坏里想啊!”
曹端笑道:“还不服气呢!我问你,他们以前是做什么行当的?”
云东道:“方才大师父也说了,是本地的一对无业的太保,专门行奸耍诈,坑蒙拐骗的。不过,人家不是已经改邪归正了吗?爷您也不能因为人家以前有过行差踏错的时候,便对人家进行全盘否定吧!”
曹端“嘿嘿”笑道:“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就他今天表现出来的这性子,能出去坑蒙拐骗吗?如此‘良善’之辈,不被拐骗也算是万幸了吧!”
云东和朱松二人闻言,同时喝了一声:“对啊!”随即,二人又各自看了一眼,都转过头去,仿似和对方意见一致,实是自己的耻辱一般。
曹端看见这对活宝的样子,哑然失笑,又接着笑道:“所以啊,看人啊,绝对不能从表象里看,要将人从内而外的分析。你们再想想,方才这马二来道歉,马大知道不?若是知道了,以他的性子能容马二来吗?若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子功夫,马二又是如何骗过他哥哥的呢?”
朱松跺脚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云东也不甘示弱,道:“这两兄弟心机如此深沉,大爷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妙!”
曹端却摇头笑道:“这又不然,这世上尽多小人,咱们若是不和他们多接触,以后又怎么分辨小人和君子呢?‘水至清则无鱼’,君子在这个世上永远是难以有出头之日的。再说了,他们是小人,爷我也绝对不是什么君子,爷这辈子最怕的反是君子,至于小人嘛,见了我恐怕也只有纳头便拜,呼为鼻祖的份了!”
朱松听得“哈哈”大笑,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