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端生就一副乐天的性子,离情别绪很快就被他抛在脑后,和另外两人逗笑如常,仿佛刚刚的离别和他完全无关一般。
当天下午,三人来到黄山脚下。朱松抬眼看见山上云海缭绕,怪石嶙峋,一片片的松林顶天而立,不由心生向往,向曹端道:“大哥,反正咱们还有时间,不如就上山游玩一番如何?说不定小弟受到天地生灵之感染,诗才大兴,不久后的殿试,便由此雁塔题名,鳌头独占呢!”
曹端啐道:“你以为这山川是灵芝、石菌之类奇药啊,还‘受到感染,诗才大发’呢!你若是良材,雕梁画栋自然没有问题;你若是朽木,怎么雕,还不是朽木?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做事总要拐弯抹角,贪玩图乐直说就是,何必找这么多牵强的借口?”
云东听了,不由抿嘴而笑。而朱松假面具早被曹端无情地拆穿过多次了,闻言也不尴尬,笑道:“还是大哥知我!既然如此,大哥的意思——”
曹端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去!这里是山,那里是山,到处都是山,有什么好看的?你没有听说过‘山里人看山,山山都一般。’吗?这黄山固然是天下胜境,不过咱们婺源毗邻黄山,山川风光也差不了多少,平日介怎么就没有听你说要游玩游玩啊?再说了,咱们大好男儿,应该以事业为重,大事未成,岂能耽于享乐呢?”
朱松被他一番强词夺理的大道理说得一愣一愣的。他哪里知道,说起黄山,就是曹端一辈子的“痛”啊!当年若不是来黄山旅游,他也不会想到跑到临近的婺源去看看,不想到去婺源看看,就不会对那诡异的北宋古建筑群产生兴趣,不对那诡异的古建筑群产生兴趣,就不会半夜一个人偷偷钻进那神秘的房子……
于是,三人继续策马扬鞭,向北而去。
且说这一日来到亳州,曹端本待直穿而过,忽听朱松说道:“这亳州地界,倒也人杰地灵,远有一代奸雄曹阿满,近有女中须眉花木兰,一奸一忠,一逆一孝,倒也交相辉映。听说好人眼中的天空是蓝色的,就是不知道曹操眼中的天空是什么颜色的!”
曹端早就知道曹操是亳州人,却不知道花木兰也是亳州人,不由兴趣大起。当下,他也顾不上纠正朱松对自己的本家魏武帝曹公的偏见,说道:“咱们去看看!”
朱松早就想四处游逛一番了,只是碍于曹端的“大义凛然”,实在不好说出口而已,闻言暗喜,嘴上却“奇”道:“大哥不是说男儿丈夫,应该以什么事业为重,不能随意游山玩水的吗?“
曹端说道:“亏你是读书人,一点也不知道圆转变通,你没有听说过‘此一时,彼一时’吗?再说,我们只是进亳州城看看,怎么就是游山玩水了?遮莫你家的山水都长在城里,街市房舍反建在山上不成?再者,象花木兰这样的奇女子,咱们后世之人正当好好前去瞻仰膜拜一番。说不定沾上一点她老人家的仙气,以后你也找到一个她那样不让须眉的浑家呢!”
旁边的云东不由拍手叫好不已。朱松笑着向他道:“我说云小弟,这一拜我看你就不用去拜了,若是花姐姐在天有灵,真的赐予你一个像她一样武艺高强,威猛无比的媳妇,恐怕你‘鸡鸡复鸡鸡,鸡鸡变青丝’难以承受其重呢!”
曹端听得暗叹不已,为这样斯文扫地的读书人而羞愧不已。
不想,云东年纪虽小,胆子却壮,他牛气哄哄地说道:“说我象青丝,我看你才是青丝呢,方才你在路边撒尿的时候,我都看见了!”
曹端听得“哈哈”大笑,对着云东竖起拇指,当先催马入城。而朱松的脸皮近来虽已颇有赶超曹端的迹象,却仍是受不了云东的言语,心下不由暗暗埋怨曹端:“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点没错,把个以前看起来挺老实的孩子教成这样真是——”
三人进了城,花木兰故居在亳州城最大的道观扶摇观的旁边,地方十分易找。三人经过扶摇观,但见人来人往,香火鼎盛,而一墙之隔的花木兰故居却是十分冷清,行人稀少,不由心下暗奇。
找来一个路人一问,才知道这扶摇观乃是本朝太祖极为推崇的“希夷先生”陈抟老祖所建,因陈抟自号“扶摇子”而名。据说当年太祖发动“陈桥兵变”,承玺文德殿的时候,他就预言道:“这回天下定叠也!”后来,太祖果然平定天下,统御六合,世人莫不对他膜拜不已。就连太祖本人也曾召见他数次,想让他留京为帝师,为自己宣讲道义,都被他拒绝了。
渐渐的,这陈抟便成了道教的一代宗主,信徒广众。而他亲自建立的扶摇观香火一百多年以来都是极为繁盛,甚至还有不少心诚的信徒竟从千里之外专门来此膜拜。
曹端听了不由咋舌,暗道:“信仰的力量果然是无比强大啊!”他又想到摩尼教,这不也是一样的吗?方腊是摩尼教的一个小头目,但他显然对于本教并无多少信仰,但他在忠实信徒方百花面前却总要装得自己对明尊是如何如何景仰。这么想来,小方这人的人品也一般啊。
由于花木兰故居之内不能容马进入,云东只好低头接受自己无法进入宅内的残酷现实。
花宅地方十分简陋,除了正中一个正堂之外,旁边便只有一个小小的水池,水池上乃是一个小亭。看管花宅的老人介绍道:“这花宅原先地方是颇大的,但后来因为要建这扶摇观,便将那边一大片推dao了。如今就剩下这么点地方,恐怕哪天也是说拆就拆呢!”
曹端听了,不由有些怅然,这花木兰和李清照并列为他最喜欢的一文一武两个女偶像,她的故居化成历史实在不是自己乐意看见的,但是自己又无能为力,毕竟这时代又没有什么‘保护文明古迹’的提法,花宅能保持四百多年到今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以前不拆,大概是当地政府还是有些眼光的,知道“花木兰”这块活招牌能招来一些旅游人士前来,但是自从扶摇观建起来之后,他们发现还有更好的一块招牌,自然便放弃了原来那块。这种事情说起来有些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意兴索然之下,二人进了正堂,恭恭敬敬地给花木兰上了香,磕了三个响头便闷闷不乐地走了出来。
刚出正堂门口,便见两个年轻人正轻摇纸扇走了进来。曹端见了一个没有忍住,不由“扑哧”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