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赵佶便在早朝时间会见了西夏使团,对西夏使团远道而来表示了感谢和欢迎。他还特别提出,自己也是很喜欢蹴鞠的,希望能和西夏蹴鞠团的队正李察哥单独交流一下。
李俨和萧德崇显然没有想到大宋皇帝会有这样的要求,面面相觑地对望一眼,都把目光转向了李察哥。
李察哥倒是镇定,笑道:“既是陛下也好此道,外臣自然是再荣幸也没有了。”
赵佶大喜,笑道:“那好,等下退朝之后,咱们到朕的后花园一叙。”
李俨和萧德崇更急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赵佶竟然这般性急,一点准备的时间也不给他们留下,正要出言阻拦,却听李察哥已抢先答道:“陛下相邀,外臣恭敬不如从命!”
赵佶喜道:“很好,朕就喜欢你这爽利的脾气!”
半个时辰以后,御花园的一个小亭子里面,外面花香怡人,配合着清澈见底的流水,小亭子里面的两人实在很难切磋什么球技,因为这里实在不是一个蹴鞠的好去处。
赵佶微笑着说道:“贵使知道朕为什么要单独找你来吗?”
李察哥面现讶然之色,说道:“陛下不是要和外臣切磋球技吗?”
赵佶笑道:“贵使说笑了,你应该知道,代表我大宋出战本次比赛的就是朕一手创办的‘齐云社’。所以说,朕若是要与人切磋球技,是全然用不着麻烦贵使的。因为朕可以找的人实在太多了!”
李察哥迷惑地说道:“那外臣就疑惑了,还请陛下直言赐教!”
赵佶却并不马上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高深莫测地一笑,道:“听说贵使的哥哥,当今西夏的皇帝今年才十六岁,却能一举铲除梁氏党羽,完成了很多老谋深算之士穷尽一辈子也没有完成的事情,当真是难得啊!”
李察哥眼神炯炯望向赵佶,却并不答话。
赵佶继续说道:“古往今来,大凡大能之人也往往都是无情之人。一点,想必贵使也应该清楚。就说我中国吧,第一个皇帝就坐始皇政,他能最终雄才大略,一统中原,、和他逼死生父,幽禁生母掌握大权是很有关系的;后来又有一位大帝,叫做汉武帝刘彻,他一生武功无算,杀人如麻,而他手下的冤魂就有他的亲子和几位妻子;再到更近一些,有一位更加出名的皇帝,叫做唐太宗李世民,杀兄霸嫂,幽禁生父,这才成就了他无与伦比的‘贞观之治’。贵使,对于这些你怎么看?”
李察哥眼中精芒一闪,随即垂下头来,说道:“外臣鲁钝,还望陛下直言!”
赵佶满面悲悯地叹了一口气,望向李察哥,道:“听说贵使在国内被誉为‘战神’,乃是贵国皇室的第一大将啊!是也不是?”
李察哥尴尬地笑道:“那都是那些溜须拍马之人编造的,外臣其实也只是比常人稍稍强一点而已。”
赵佶笑道:“好!朕就喜欢你这种年轻有为,而又不会忘乎所以的人。正因为如此,朕有一句大实话可就不能不说了!朕觉得这世间物事,都有一定之规,而这圭臬不外乎阴阳调和,各行其道。就拿天地来说,巍巍乎高山是为阳,洋洋乎流水是为阴,阴阳相济,成就了天地最美丽的景象。就一个家庭来说,丈夫为阳,妻子为阴,阴阳调和,家庭就会和睦。而对于一个朝廷来说,君为阳,臣为阴,君臣相得就会国泰民安。贵使,你以为这话有道理吗?”
李察哥笑道:“陛下高见,外臣佩服!”
赵佶笑道:“这就对了。我如今要说的却是反面。反过来说,如果流水在天上流过,高山却埋在地底下;一家之中,河东狮吼,牝鸡司晨;一个朝廷,臣子功高盖主,君主战战兢兢这便是所谓的异象。异象一生,必生乱事啊,贵使!”
李察哥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苦笑道:“外臣是个粗人,对于这些实在难以理解,还往陛下说得再直白一些!”
赵佶倒是好耐心,当下继续说道:“一个无心皇位或者无能怕事的皇帝或者可以容下一个强干的兄弟,但是,一个有志成为巍巍高山的皇帝却不会容许任何可能威胁到他的地位的人存在的!贵使,你就是那个打破了阴阳调和规律的致乱之源,你的光芒太盛了,阴面已经容不下你了,你若不想成为另外一个梁太后,就只好试着和你哥哥换张椅子坐一下了!”
李察哥脸上终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沉吟半晌道:“陛下的话太过重大了,外臣还要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可否——”
赵佶“哈哈”笑道:“贵使随便考虑,朕只是和你一见投缘才说这么多的,毕竟中国有句话叫做‘疏不间亲’的。你不必给朕什么回复,朕其实只是想提醒一下贵使而已。”
李察哥道:“既然如此,外臣就先行告退了!”
赵佶连忙召来内侍,命他把李察哥直送到理藩院,自己却仍坐在原地不动。
待得李察哥走远,外面林荫处忽然走出一个人来,老远就“哈哈”笑道:“你还别说,这地方真不是藏人的好地方,以后打死我也不藏这里面。”
赵佶笑道:“这鬼主意本就是你自己提议的,朕可没强求你,你是万万赖不到朕头上的!”
曹端只好苦笑一声,走近亭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觉得如何?此人——”
曹端道:“不用说,这肯定就是李乾顺本人了。”
赵佶“哦”了一声道:“你如何能这般肯定呢?朕虽然也觉得此人似乎不是很对劲,但是却没有你这般肯定。”
曹端笑道:“这就是旁观者清了。我刚才在林中看了这小子的一举一动,都太合乎情理了,该疑惑的时候疑惑,该惊讶的时候惊讶,就像是一个机器一般,我想着他该有什么反应他就有什么反应,这不是在做戏是什么?而且,你刚才那番话明显是挑拨离间,他就是再蠢也该看出来的,不管你这番话能不能打动他,他都只能严词拒绝的,否则不是徒让我大宋以为他兄弟不和借此再生出事端来吗?”
赵佶点头道:“你说的对,其实我说出最后那番话来,就预备着他会翻脸的,没有想到他反应竟这般平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了。”
曹端点头道:“不管怎么样,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子能在敌国的皇帝面前能表现得如此镇定,实在非同凡响。我看此人终非池中之物,我们还是要把他铲除在腾空而起之前!”
赵佶惊讶道:“你是说,我们该把他杀掉?这不好吧,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何况我大宋乃是堂堂天朝上国,岂能对他下手?”
曹端笑道:“用刀子杀他,咱们自然是不能下手的,但是我们可以想些办法,让他被自杀,或者被他杀之类的,又或者回去的路上遇上盗匪什么的,总之只要是不让他回到兴庆府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