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阴的,大概要下雨。李师师轻轻地落下窗帘,心中有一点焦急,他知道曹端最近比较忙,回来一般都很晚,万一要是淋着雨该怎么办?
不过,她此刻心中也有稍许紧张,因为今天下午姐姐已经暗示她,说等老爷回来,会让老爷到自己房里歇息。本来,这种事情何用夫人巴巴地说一声,老爷在自己房中歇息的时候也不算很少,只不过说是歇息,也仅仅只是歇息而已,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难道今天?
李师师想到这里,心跳加速起来,连忙站起身来对着镜子又整了整头发。
忽地,后面传来一声浅笑,李师师一惊,回过头来,顿时失声叫道:“六娘!”
夜幕渐渐降临,曹端一如往常送孟冰涤回家之后自行往曹府走去,街上的人一个个行步匆匆,因为天色如此阴晦,是小雨的先兆,但曹端却不急,因为以他的经验,雨一时半会还下不来,而且今天已经阴了一整天了,却一直没有刮风,所以一时间下雨的可能性并不大,倒是明天,很可能是一个暴雨之日。
忽地,斜刺里走出一个人来,轻轻地唤道:“曹大官人!”
曹端回头一看,却是个衣衫褴褛的乞儿,他不禁有些奇怪,在这皇城附近的地方,要看见一个乞儿实在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而且,自己似乎并不认识他,而他倒像是和自己很熟一般。
“兄台有事吗?”曹端笑着问道。
乞儿犹豫一下,神神秘秘地说道:“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经过前几次刺杀事件之后,曹端的警惕性已经被彻底激发出来,对于陌生人的邀约还是很谨慎的,他仔细看了看乞儿手所指向的那个巷子,并不太深,埋伏人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不时还有人往来经过,实在不是一个刺杀的好地方,便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之后,曹端从巷子里出来,面皮皱了起来,脸色和天色一般阴霾密布。不知不觉来到家门口,看见那“曹府”二字,曹端的脸色终于舒展开来,他知道一个男人不管在外面心情如何糟糕,到了家里,最好你还是要保持笑脸。否则,就会有不少关心你的人因为你的坏心情而拥有坏心情。
曹端径直走向东厢水榭,路上,不断有人认出他来,向他行礼问好,他都一一微笑着回应,不知道电倒了多少怀梦少女。
方百花安静地坐在那里,竖着一双耳朵,正仔细地听着楼梯口的动静。终于“咚咚”的行步之声传来,她连忙换上一张笑脸,迎了出去。
“娘子相迎,不敢当,不敢当!”曹端老远就笑着口角花花,把方百花羞得面色立马就红了起来,好在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否则真要打个地洞钻进去了。
“妹子,怎么不让我进去啊?”曹端奇怪地对着拦在门口的方百花问道,“莫不是小生有何得罪之处,惹得娘子不快?”
方百花剜了他一眼,说道:“奴家哪敢让老爷您不快啊?也只有奴家让老爷您不快的份!”
曹端笑着伸手过去,在方百花俏脸上弹了弹,说道:“不会,不会。谁娶了妹子你这样的好妻子都是三生修得的,哪里会有什么不快的!好了,好了,让大哥进去吧!”
方百花啐道:“就知道甜言蜜语,一点诚心也没有。你不是打算最近收了师师妹子吗?我看就今晚吧!”
曹端听得“师师妹子”四字,脸色微变,正要说话,却见方百花已经“嘭”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房门。曹端只好摇摇头,向李师师的房间走去。刚走到房门口,李师师已经迎了上来,向曹端行礼问好。曹端轻轻地拍了拍李师师的香肩,说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李师师鼻子一酸,眼中立即落下两行晶莹的眼泪来。曹端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过去在李师师的连声擦了擦,说道:“别哭了,老爷保证,以后一定会加意疼爱你的!”
李师师强颜要笑,终究还是笑不出来,良久,又留下两行眼泪来。
曹端拥着李师师走入房内,立时就闻见了一股浓烈的酒香,便笑道:“闻见这酒香,我就想起昨日和一位朋友去喝酒,那朋友请的客,去的正是我们家的‘迎春酒楼’,喝的,也正是这酒。当时他喝得差点舌头都一并吞下去了,把所有形容好酒的辞藻都用上,我想想,以我们现在酒的品质和经营势头——哦,我忘记了,竟和你说起生意经来了,真是罪过!”
李师师笑道:“只要老爷愿意讲,妾身就喜欢听!”她平日常有搞怪之举,给人一种精灵古怪的印象,没有想到此刻深情款款也不下于他人。
曹端笑道:“算了,你既然早就备好了这等美酒,那咱们还是喝点酒,早点歇息吧!”
李师师脸色微变,脸色有些苍白地说道:“好啊!”说着,便走过去,斟了两杯酒。
曹端见李师师正拿着酒壶微微出神,便哂道:“发什么呆?来,咱们干一杯!”
李师师玉手微颤,轻轻举起酒杯,道声:“干!”便呆呆地看着曹端一俯仰,“咕咚”一声,一杯下肚。
曹端喝下酒,忽地笑道:“你这准备还是不甚牢靠啊,既准备了酒,怎么就忘了准备一两个下酒的小菜呢?”
李师师放下酒杯,道:“妾这就去准备!”说着,就要起身,却已被曹端拦住,道:“不必了,此刻再去麻烦厨下也不好,我虽是家主,也不能总是提一些不合时宜的要求,下人毕竟也是人,该休息的时候,也要让他们休息才是。”
李师师这才重新坐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曹端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说道:“老爷说的是!”
这时,曹端忽地一把抱住头,喃喃地说道:“我的头,怎么这般疼?”
李师师大惊,正要出口,忽见曹端嘴角溢出两行黑血,喃喃地说道:“酒里有毒!”静静地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