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虽然并不是十分愿意,但看见武二郎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他嘴上嘀咕道:“也好,反正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不就是个端王府吗?我昨天能进去,今天,明天还是一样能进去!”说到这里,他心下又加了一句:“不看其他的,也看那几十两纹银的面子吧,以后咱们也算是两清了,你若是再向我要钱,我可就有完全有理由拒绝了!”
却听武植笑道:“谁让你去端王府了?”
时迁一愕,说道:“不去端王府,怎么监视那个阉货啊?我想我还没有千里视物的能力哩!”
武植笑道:“端王府此刻守卫森严,你即使进得去,恐怕也无法监视任何人的。你刚才不是说,他们那伙人里面除了高俅和那个杨戬,还有一个圆社吗?杨戬是端王府的内侍总管,高俅是端王府的客卿,都住在端王府之内,监视起来颇有不便,你不妨就去跟着那个圆社好了。”
时迁本来以为又是要进端王府,心下未免有些期待,做他这行的,当自己的“艺业”达到一定的高度之后,内心都有些追求刺激,越是有难度的事情就越是跃跃欲试,但武植竟然只是让他去跟踪一个好像无关紧要的人,他心里的失望也就可想而知了。不过,看在武二郎和银子的面上,他也顾不上“杀鸡用牛刀”的嫌疑了,勉强点头答应。
正在此时,忽听门外喧声一片,一个惶急的声音响起:“武松,武松,哪个是武松?”
武二郎脸色变了变,向众人道:“看来我的事情来了!”说着,他转向门外喝道:“我就是武松!”
曹端听见这几个字有些错愕。他一向以为武植和武松只不过同乡关系,他弟弟武二郎和武松自然也是同乡关系,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武二郎竟然就是武松!他忽然想起了后世电视里那个身材矮胖,面目黝黑的武大郎,想起他嘴里有气无力地叫卖着自己的炊饼,再看看眼前这个器宇轩昂,沉稳内敛的武大郎,心下就像做梦一般。他不由有些自责,因为他和武植交往这么久,早该从他的言语中发现端倪的:他的名“植”是木字旁,和“松”字岂不正是兄弟之名?他说他弟弟武艺高强,天赋异禀,岂不正合武松的特点?他说他弟弟乃是一名都头,而武松岂不正是一名都头?
连续看走眼了几名名人,曹端不禁对自己后世的见闻怀疑起来,他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决不能再以后世的小说电视剧什么的为准绳,来看待这个时代的人和事。
就在此时,就见门外一名身着红袈裟的老和尚快步走了进来,向着武松说道:“传旨的天使已到了大雄宝殿,你快随老衲过去接旨吧!”说着,也不待他答应,自己转过头去,又急匆匆地去了。
曹端见了,不禁有些狐疑。要知道,象相国寺这样的名刹,里面的僧侣人众都是各有职司的,这老和尚既然身着红色袈裟,显然不应该是知客僧这类跑腿传话的角色。既然是他来传话,就只有两个可能:一、寺中无人可用,他只好临时客串一下知客僧;二、事情很是机密,为了让最少的人知道,他只好自行出马了。
第一种可能性看起来似乎不应该存在,因为大家知道如今的相国寺香火鼎盛,僧侣如云,不患人少,只患人多。当然,若是第二种可能,这老和尚未免就太过世故了,他显然是不愿意让眩谕使等太久了,匆匆来传了话立即返回。只是他做事未免太过鲁莽,竟然完全无视了这里这么多人的存在,只顾速速完成自己的人物好回去交差。
武松向众人歉然一笑,又转向曹端说道:“这两天听大哥提得最多的就是曹大哥了,可惜我乃是公门中人,要以上命为重,没有机会深谈,希望下次有机会一起畅饮几杯!”
曹端笑道:“一定,一定,其实我也和二郎你神交已久,下次一定要和你来个一醉方休!”
武松自然不知道曹端这个“神交已久”四个字里面蕴藏着的真正含义,他只以为他只是听了自己兄长的介绍,才和自己“神交”的,不由洒然一笑,出门而去。
武植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他忽然喃喃地说道:“我去看看。”说着,也出门去了。
曹端和花和尚等人虽然关心,但毕竟不是亲兄弟,倒不好跟着去了。于是,曹端向花和尚问道:“和尚,武二郎这次进京干什么来了?怎么他一个小小的都头,竟有上谕给他?”
花和尚有些茫然,他这两天和武松在一起,只顾切磋武艺,对于其他事情根本没有关心,曹端问起来自然是一无所知了。倒是旁边的时迁这时却扬起了头,看起来一切都了然于胸的样子。
曹端微微一笑,却不相问。他知道如果时迁要说,自己即使不问,他也会说的,若是他不愿说,自己又何需浪费唇舌呢?况且,看时迁那样子,显然是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有答案一般,自己若是问了,岂不正遂了他的心愿吗?
果然,时迁见曹端没有问,心下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不愿浪费了表现的机会,用他那公鸭般的独特嗓音说道:“他这次进京,其实只是护送一个老头子而已!虽然他二人一路上都没有怎么说话,但我知道那老头子定然是一个郎中!而且是一个在医治小儿方面很有本事的郎中!”
“郎中?”曹端故意冷笑道:“既然你说他们都没有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他是个郎中,还能看出他的长处?”
时迁见自己的推断好像有被挑战的危险,敌忾之心顿起,尖声说道:“我们自然知道。有一天,我们经过一户农家,天色已晚,便去借宿,结果看见他们全家正对着一个小孩痛哭。原来,他们家的小孩不知道染了什么病症,竟然莫名其妙地一命呜呼了。当时,那老头子竟然说,自己是云游的牛鼻子,看出这一带有邪气,便带了两个弟子过来看看,果然有一个小孩只是中了邪,被恶鬼夺去了魂魄。他可以开坛做法,为他追回魂魄,他是要求不高,只是希望有一餐饱食和一张舒服一些的床被而已!
这神鬼之学世上虽然有很多人信奉不疑,但我却是全然不信的。我当年经常往来于古墓之间,甚至在一些辉煌的古墓之中设了寝修之地,若是这世上真有鬼神,我还能活到今天吗?不过,这一家子人看神色也是不怎么相信的,不过,他们却是到了无法可想的地步了,反正在他们看来,人都死了,让这‘仙长’看看也损失不了什么,便点头答应了。
结果,他们便设起法坛,让那‘仙长’做起法来。那老家伙嘴上胡乱吟唱一番,手上一同乱舞,从桌子上拿过一碗水,又舞弄两下,泼在那小孩子的脸上,过不多久,那小孩竟然真的醒了过来。那一家子人到了此刻自然是对老‘仙长’的仙术佩服不已,置办了好酒好菜莱招待我们三个,第二天又送出老远,直到老家伙说自己还有云游四方,救苦救难,这才依依不舍地拜别。”
云东听到这里,不由插嘴道:“你即说不信有鬼神之说,那这位仙长只做了一通法便救了一命又怎么说,难道那小孩是装死欺骗大家不成?”
时迁见大家兴致大起,心下快意不已,笑道:“你这小孩知道什么?那小孩自然不是装死,他若是装死,又岂能瞒过全家老少的目光。我猜他只不过是得了某种怪病,一时间没有了生息而已,并非真正的一命呜呼。”
朱松点了点头,横了云东一眼,说道:“时兄说的太对了,‘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神鬼之说虚无缥缈,我也不大相信。只不过,如今这世道象时兄你这般明智之人已经不多了,尤其是一些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说起鬼神来却是一套一套的,反倒好像什么都懂一般!”
云东听了大怒,正要反驳,却听时迁说道:“是啊,是啊,这位兄台一表斯文,果然有学问,有见识。我目光如炬,当时在旁边把那那老头子的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清楚楚:他在给小孩子泼水之前,偷偷从自己的兜中取出一个小药瓶,趁人不注意倒了一些东西进去,这才泼在那小孩的脸上。我想,若真是法术通天的仙道,又何必偷偷摸摸地耍这些小动作呢?只不过,他的目的是为了救人,我自然没有必要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