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回:师徒垂恩车卫国,三郎夜宿老君堂
佛法善经三万卷,莲花朵朵池中见,读破玄玄通彼岸。
一尘不染金乌圆,四海波深都是浅,白日逢佛光灿灿。
这篇词牌名《浣溪沙》
却说三郎一行人出来傻儿凹,已是来年的春天。倩倩笑道:“不想还有这样奇怪的事,一个梦就做得一年之久,你看我们自前年冬季去的傻儿凹,今次出来,已是隔年的春天了,真个好耍子。”佛儿笑道:“我们还是算好的,你不见那些被焚烧掉的白骨么?可是做梦做死的,我们区区一年,又算得什么?”张魁道:“就不知那谷神还会不会回来?是不是会继续惑人。”三郎道:“他的真身已死,是不会再回来了,我们快走吧。”
几个继续回中国而来,不觉经过一座城池,上面旌旗招展,书有字号,乃是‘车卫国’三个杏黄大字。三郎笑道:“似我护送熊猫之时,怎不记得有这座城市?如今回头见之,且问你们,可是记得有这座城市?”佛儿与张魁都不做声,想是不记得。却有倩倩嘻嘻笑道:“有,有!”三郎道:“你记得我们是从这里过去的?我们三人都不记得,怎地偏你记得它?”倩倩道:“护送熊猫的路程太长,过的地方也太多,本来我也不记得的。”
佛儿笑道:“你怎么又突然想起来了?”倩倩道:“我记得当时路过此地之时,天降雷雨,我们一行是在这城里避了一段时间雨。”三郎道:“难得你还记得这座城市,如今你我且进去看看。”几个恰才入城,早被那一伙官兵一伙围住叫道:“拿住那为头的一个来!”几个不知所以,早已被众官兵一齐动手捆翻在地一把拿将去了。一路上颠颠簸簸的,究竟不知何往?三郎心中有物道:“他这伙官兵无故将我等拿了,必是有个事故,我等要逃,岂不是反掌般容易。我倒要看看是何勾当,平白捆人?”
那些人马官军,将他四人拿住,一径儿往紫禁城里赶去。直至金銮殿外,传去声讯,今早开门,拿得四个当先入城之人。那殿上设朝文武群臣听此消息,急叫拿来。总兵方才将他师徒解进金銮宝殿,剥了绳索。张魁忍不住跳将起来喝道:“才自是谁把我等拿来?好大胆!”那些总兵见张魁凶恶,唬得胆颤心惊,躲在一边不敢则声。那殿头官见张魁嚷闹,开言说道:“来者且休胡嚷,报上名来。”
倩倩也大呼小叫道:“你这里是什么规矩,平白欺捆良民百姓,无个理说,如何倒来问我等名讳?”那殿头官道:“我乃当朝宰相,我问你们,你等是那方来者,何故大清早的入我城来?”倩倩叫道:“好笑,那有大清早不许人家入城的?你这里是什么规矩。即便别是一家风,我等无意坏了历规,你也不该无礼拿人!”那宰相道:“大胆刁民,本官问你一句,你到颠三倒四说下一堆话来!”
叫:“来人,将这红衣丫头撵出城外打上三十棍子!”倩倩大叫道:“昏官,只有你做大的问得我,就不许我做小问你,就来打人?”那宰相喝道:“呀,你还犟嘴哩!”喝令军健动手拿她。早是三郎上前将手一抓一个,扑地贯做地上叫苦。满朝文武见三郎本事不凡,惊道:“首辅,你要仔细,不可多惹对头。”三郎道:“我们乃是过路之人,不知大人因何拿下我们来问?又要打人,嘴上计较犹可,若论动手,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那宰相问道:“这丫头不会说话,我来问你,你们是那里来的?要到何方去?”三郎道:“我们乃是中华大明来的,如今正是要回那里去。你问我们怎么?”那宰相道:“你们是中国而来,怎么放着正经路儿不去走,要绕圈子入我城里来?”三郎笑道:“大人这不像话。我们回去之路十分荒僻,难得一个热闹所在,今日路过贵国宝地,见其城市繁华,工商富裕,就发个心思玩耍一回有何不可?莫不是你这里不许外人游玩。”
宰相问道:“你们可是游方之郎中?”三郎摇头道:“治病不来,算不得郎中。”宰相又道:“既然治病不来,就不该擅入我门。”三郎笑道:“如今我已是在此,其实不会治病,你等意欲怎生?”倩倩道:“莫非是你满城子民遭瘟,急切要访郎中?”宰相道:“我不问你,你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问三郎道:“那汉子我还来问你,你要放老实点,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不要与我东拉西扯,我没工夫。”
三郎道:“大人只管问,我有一说一,决不说二话。”宰相问:“你叫做什么名字?”三郎道:“小人乃是陶三郎,这几个是我随从的徒儿,张魁佛儿与倩女,都是不会规矩的,老大村野。”那宰相闻言笑道:“原来是你。”佛儿叫道:“你莫非认得我师父?”宰相道:“前年有一护送熊猫之人路过这里,有人告诉我的,故此认得。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徘徊?”三郎道:“一言难尽,目下说不得许多话,大人拣要紧的问,我们也没工夫。”
当朝听说都笑了,宰相吩咐道:“去请圣上出来。”三郎暗道:“这厮狐假虎威,背后还有一个陛下,他怎么拦着我们只管问话。”须臾,只见太监报上来一个襁褓婴儿上来。当朝文武见此山呼万岁,三郎见此,少不得也跟着下拜山呼了一回。山呼已毕,有倩倩忍不住哈哈大笑!那宰相怒道:“那丫头果然无礼,不觑你师父面皮,直打杀你!”倩倩笑道:“我笑你国中无人,就叫一个婴儿做万岁,不笑怎地?”
宰相道:“哎,故此要请郎中来医治医治。”三郎道:“莫不是圣上有病?”宰相道:“非也,我车卫贤王,自幼英明神武,一十六岁坐享极乐城,今已立极二十载。乃是当世有道之君也!”三郎笑道:“如此算来,今上已是三十六岁。我不是眼花,那怀中的婴儿只才满月,怎么也是万岁?”当朝文武听说,人人摇头,个个晃脑,哀怨声天。良久,宰相才说:“早在三天前还是身长八尺,堂堂陛下,不想一夜之间就变作这般嘴脸。”
三郎听说惊道:“有这样事?狸猫换太子之事传说曾有,哪有八尺天子变孩儿的?怪事。”宰相叹道:“先生说的极是,我等原也不信这事,奈何将整个皇宫翻个底朝天,就是不见陛下影子,再者这个孩儿也不知是谁的,不见有人认他。”倩倩道:“你等可是找寻仔细了?”宰相道:“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不该找的地方也找了,就是不见。这婴儿一清早出现在龙床之上,陛下有没踪迹,不是他还是谁?”
张魁笑道:“即便他在龙床之上,何以说他是陛下?”宰相道:“这婴孩与太子公主都是滴过血认过亲了的,毫无差错。”三郎笑道:“似此,这孩儿端的是陛下无疑。”宰相道:“就是陛下,不会有错。”三郎道:“又可曾问医请神?辨明真身。”宰相道:“请也请了,问也问了,急切问不出个端倪来。”倩倩道:“这样好说,既然万岁不满一岁,该他退位让贤,他生前太子多大,叫太子接他父王这一脚”
宰相叹道:“奈何陛下生的多是女儿,只有一个太子只才十岁。”张魁道:“总是比他老子大,将就让太子做算了,省得麻烦。”佛儿对倩倩笑道:“好,分明是个老子,却比自己儿子还小!”那宰相道:“若论无法补救,叫他太子做便罢,奈何也还有个道理在此。”三郎道:“你还有什么道理补救。”宰相道:“昨夜城外来了一个道士,自称是儒墨先生的人,说是叫我今日清早让守门军健务必拿住头一个入城之人,一切问他自有道理!”
三郎听说笑道:“却来啰皂,怨不得不管好歹就把我一伙拿来堪问,那什么儒墨先生恁地可恶,没来由带祸与我。”宰相道:“拿得正是你,我问你,快把我陛下还回来。”三郎啐道:“胡说八道,那妖道说的鬼话你也信。此也不干我事,教我还哪门子陛下?”宰相道:“你上前来,我再问你。”三郎果然上前问道:“宰相有何吩咐?”那宰相一把揪住三郎道:“你是个忠义之士,仁孝之人。今日见我车卫国遭此利害,你少不得出手拨济一番。若要不管不问,莫想脱身前去。”
三郎笑道:“大人有话好说,你这做官的手劲忒好,揪疼了俺。”宰相放手道:“你作何打算,当面说与我听。”三郎急忙纵身跳下来道:“徒弟们,这里没一个好人,安身不得,走,走!”几个即便转身就奔殿外,早被那一伙侍卫刀枪拦住门口喝道:“哪里走?”宰相与众臣笑道:“你要只想图个安逸,就不该入我城门。如今将我国事说与你听,怕你四处传说,传出大笑话来,如今你等且休走避,早早送还吾皇真身来!”
三郎叫苦道:“你那陛下被妖人设计,不去问他?我等与此事毫不相干,倒来作难我等,不由我走?”宰相笑道:“既是你说的妖人作弄,我这里更是束手无策,不由你去问那妖精,还叫那个去?我陛下这档子事总是你的干系,问不问的都在你的身上,莫想走路。”三郎道:“真个恼了我,将你一干乱臣贼子打死在此!”宰相道:“先生说话不咋地,怎见得我们是乱臣贼子?”
三郎道:“你的陛下变作满月孩子,理不得丝毫朝政,与那驾崩作古何异?你等要不是乱臣贼子,我劝你等莫荒废工夫,早早另推贤者重振朝纲便罢。”宰相笑道:“先生莫说浑话,眼见先皇活生生的在此,合不该受了妖人撩拨,变做这般婴孩嘴脸,不成人气。我等都是忠心不二的好官,做甚么丢开陛下不管,要去另推贤者?”三郎道:“你们执意如此,与我也没什么相干,端不要威逼我还你陛下来,由我走。”
殿上大臣们纷纷议论道:“都说这厮是副慈悲心肠,佛祖样范,原来这等见死不救,恁地歹毒!看来这传说的事不要信他。就目下他这副样儿我等也看不惯了,亏得首辅与他赔笑多时,好人啊,好人啊!”三郎听说叫道:“你等叫谁好人哩?”众臣都佯佯地说道:“我等又不曾说你,没来由搭腔问我等。”三郎道:“便罢,我不管你这里的事,这是人各有志,就说我不是好人!你道这好人易做么?”
宰相道:“果然还得我陛下回来,我这里奉你做神!”三郎道:“好人都十分难做,那里做神就更是难为,我只还你原先的陛下,神不神的则不稀罕。”众臣听说大喜!三郎道:“你这陛下在先前可曾有过什么奇怪举止?这里又可曾发生什么奇怪之事,可教我知晓,也好揣摩信索。”众臣思想一会儿道:“陛下在变化孩儿之前并不曾有何奇怪举动,我这里也是一切照旧,无甚大事发生。”
三郎道:“好,既然你等什么消息都不愿透露,教我也无缝可钻,恩义难舍。这个好人我是做不来了!”叫:“徒弟们,走罢!”那宰相见此急了,慌忙道:“先生留步!”三郎笑道:“大人莫非有什么秘密没讲?”宰相当时分退殿上大臣,引着三郎师徒走入后厢,三郎道:“宰相有话何不当众去说,做什么这等鬼鬼祟祟?”宰相笑道:“有些话不宜公开去说,如今要救陛下,没奈何分说与你。”
三郎道:“请说,只是我耳净,可不要把些不三不四的勾当告诉我。”宰相道:“好说,就在陛下变化孩儿的前天,他私下唤我去见。说是心血来潮,要出宫去走一走,叫我随行做伴。我本待争辩,怎奈圣意难违,只好拨下几个士兵,一伙装作村夫打扮出宫而去。”三郎道:“据大人说来,你与陛下这番出宫之事只有大人与那几个士兵知道。”宰相点头道:“不错,本来陛下此番出游,就十分低调。加之陛下回宫的第二天就出了这档子事,那不是我也畏祸,更不敢将此事宣扬,所以也暗暗地吩咐那那些士兵,若要保全自己的性命,就要把和陛下出宫的事瞒得铁桶也似。”
三郎道:“除去你与陛下,一共有几个士兵随行?”宰相道:“一共是六个人,如今我都已吩咐他们回乡去了,所以这事除了陛下,只有我一人知道。”三郎道:“你们出行之中都做了什么事来?”宰相道:“我们当时出了皇宫,穿州过市,陛下见得市面繁华百姓安定,不觉得心下欢喜。谓我道:‘寡人此番出来,实则暗访。心意要看看天子脚下百姓哪样生活?’我当时笑道;‘陛下英明之主,文治武功之卓越古今罕见,你看看这城中气象,无处不歌功颂德哩!’
陛下闻言点头喜悦。次来陛下又叫我随他出城看看,我说天色已晚,陛下乃是万金之体,不可冒失出城,果然陛下要去,今回。等明日我再随陛下出去看看,青天白日的那些不便?怎奈陛下执意要去。才得出城不久,天就晚了。思量回去,路途又远,荒郊野外的又无车马租借。不想又行至一处尽头路,只有一所古庙立在侧边,乃是‘老君堂’!”倩倩问道:“你等莫不是在这老君堂中宿了一夜么?”
宰相道:“没奈何的,正是在那老君堂中歇了一晚,次日回宫,陛下就说头疼,太医诊不知病理。以此吓得皇宫上下吵吵闹了一整天,是晚陛下说要清静,分退左右。及至次日清早,就听有太监慌张来报,说是不见了陛下,只有一个孩子睡在龙床上面!”三郎道:“似你说来,你与陛下只是在城外老君堂住了一晚,完了回来陛下就变作孩子了?”宰相道:“就是住了一晚,陛下就变身了。”
三郎问道:“再无其他的情况发生?你可不要有所隐瞒,到头来救不回陛下。”宰相急道:“哪里还敢隐瞒甚么?实实就是在城外老君堂住了一晚,不敢隐瞒。”三郎道:“你既然都说了实话,等我去那老君堂探探信息便有分晓。你且告诉我老君堂在城外何处,接下来的事情就交把我师徒去办。”宰相道:“老君堂就在城外七十里的司神岭下。”三郎道:“大人不要惊慌,陛下这里暂且劳你稳住,等我往司神岭去看看。”
宰相做谢道:“有劳先生了!”三郎道:“好说。”随即告辞出城,往司神岭而去。几个来至司神岭下,果然见到一座老君堂矗立在彼。倩倩道:“三郎你看,是这里不是?”三郎道:“想来就是,你我且进去查看查看。”张魁道:“等我叫门看看。”上前不管好歹将庙门一推,呀地一声门便开了。几个踏步入来,只见里面果然供奉着白发老君神位,左右随侍‘郭’‘张’二天师。
三郎帅徒弟上前拈香拜毕。倩倩见此嘻嘻笑道:“那车卫国王变作满月孩子,不知是不是这老头子作弄他?”佛儿笑道:“老子乃是济世救人之辈,焉肯害人?你总来胡说八道。”倩倩道:“那国王如何在他庙里住了一晚就变作那般嘴脸了?”大声嚷道:“太上老君,那车卫国王是不是得罪你了,所以你将他身体反本还原来报复他。”三郎骂道:“你这丫头尽来胡闹,即便是老君的作为,你冲着他一尊雕塑嚷个什么劲?”
倩倩道:“你有何高见?”三郎道:“没奈何,你看此时天色又晚,又值前不巴村后不着店,不若我等也在此歇息一晚,看看究竟有何作怪。”倩倩听说,一径往外便走。三郎叫道:“你去那里?”倩倩道:“我爹妈养我二十多年也不容易,值不得在此歇宿一晚去变孩儿。”佛儿闻言笑道:“你的爹妈是谁?”倩倩道:“都说了好多遍,我爹爹姓李,妈妈姓于。都是实打实的好人哩,你又来问我。”佛儿闻言哂笑不止。
张魁听她这般说,也往外就走。三郎叫道:“魁哥你怎么也去?”张魁道:“丫头说他爹妈养她二十多年不容易,我爹妈养我三十多年更不容易,我也不搁此住,外去。”三郎道:“也罢,我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你们要走便走,今晚我就住在这里,至少没风。那佛儿,你若也害怕,师父也不留你。”佛儿听说道:“其实我是打算陪你老住的,但是你看你老都发话了,我就不好违悖,我也去外面住罢。”
佛儿也望外走去。三郎见此叹道:“唉,你看,这就是我陶三郎的徒弟啊!”当时三郎就住在老君堂里面,倩倩与张魁佛儿就在门外依墙而睡。渐渐天黑了,却说三郎一人住在老君堂里,把门关起。心里也有些儿慌张,老犯嘀咕,道:“那国王就是住在这里一晚变去孩儿的,我怎么这等晦气,也要在这里住?”急忙抬头一看,似乎老君与郭张二天师都睁着双眼看着自己。
三郎不由唬出一身冷汗,惊道:“我记得来时他们不是这般凶恶的,此时怎么这般看我?”便向外喊道:“丫头,魁哥……”叫了几声,没见答应。急忙起身就去开门,忽然想道:“我陶三郎一生光明磊落,没做过那些昧心的事,怕什么?这李老君我都是见过了的,多么和蔼的一个老人。都是这世人愚昧,硬生生要把他做得这等唬人样式,倒来吓我!”依旧又折回来睡。
再说倩倩三人睡在门外,佛儿问倩倩道:“姐姐,你说师父住在里面会不会有事?”倩倩道:“我那里晓得,即便有事,也是他自找的,怨得哪个?”几个正在议论,已是听见三郎在里面呼喊魁哥。倩倩笑道:“你师父定然也是害怕了,所以喊一喊我们壮胆的,不要管他。”三郎在内留个心眼,不敢合眼去睡。正自心下思量:“我都守了大半夜,并不见有何奇怪的事情发生,不知那国王变异之事是否于此地有关联……”
不觉三更到来,庙中依旧是静悄悄地。三郎早已打熬不住朦胧睡去,等得一睁眼,已是天亮。自家起身笑道:“做鬼,我都睡了一晚,那里会变什么孩儿。”打开庙门看时,只见倩倩三人倚着墙都还未醒。开口叫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睡?”三人这才醒来,见到三郎,问道:“你昨晚见了些什么物事来?”三郎笑道:“我倒是想见,偏是见不着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就是睡了一个安稳觉。”
佛儿笑道:“这等,莫不是那宰相撒谎骗人?”三郎道:“未见得,或许他国王变异与这老君堂并无干系。”倩倩道:“不要着急,好戏还在后头,你再睡上一夜,便有下落了。”三郎听说暗道:“这死丫头,你们睡在外面的,怎知我里面惊险?我昨晚都是寒着胆子睡的,也不敢今夜又去睡。”说道:“昨儿都睡了一夜,不见影响,不值得今晚还去,便罢。”倩倩笑道:“莫不是你害怕了?昨晚我们可听见你喊人哩。”
三郎道:“我喊人了吗?”张魁道:“师父叫我来着,我们都听见了,只是没应你。”三郎恼道:“喊没喊人我自己知道,休来胡说。”倩倩道:“既如此,不见得你会害怕,今晚你再睡一晚便罢。”三郎听说,本待争辩,又怕几个笑话。只好说道:“睡就睡,只是现下尚早,且去寻个酒店打伙去罢。”几个遂离了老君堂去寻酒店,今日无话。
话说的这一日时光能有多长?早已又是夕阳西下。三郎几个原又回来老君堂,倩倩道:“天快黑了,还是老规矩,三郎庙里睡,我们三人外头把风。”三郎道:“说你们胆小还不服气,又不是做贼,这去处要你把什么风?”说毕自去庙里面,他三个依旧睡在门外。却说三郎进来老君堂,朝老君作了揖,把两只手揣在袖子里,一咕噜坐在僻静处闭目养神。渐渐夜深了。
忽然一阵风来,但见:
善聚庭前草,能开水上萍。翻叶林中雨,破开万丈空!
三郎被这阵风一吹,吓得呵呀一声跳将起来,只见那两扇庙门被刮倒在地。他急忙纵步往外叫道:“丫头佛儿!”看时,哪里还有三个的影子?心中暗道:“这一阵风来的怪,丫头三人平白不见踪影,定是有妖邪做怪!”正当思索,却听见林子里倩倩叫道:“三郎救我!”他听得是倩倩声音,心里就急,忙拽步往林子里赶。走不得几脚,扑通一交,大叫一声,定睛看时,原来是南柯一梦。
又见自家大汗淋漓,心头鹿撞。忍不住笑道:“惭愧,梦由心生,只因我心中恐怖,所以做此噩梦。”意思要倩倩三人进来陪他,又怕他们耻笑,只得忍住,随手从怀里拿出几个烧饼来吃,权作壮胆。才吃得半个烧饼,心想:“我这是怎么了?我遇见妖精鬼怪从来都不曾怕过,今日没来由在这老君堂里心生恐怖怎的?”又想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谁晓得这老君堂里有何古怪,这是我恐怖的最大因由。我也是个人呀!”
思想了一会儿将烧饼收起,坐下来依旧休息。睁眼看时,又已天亮。随即起身开门叫道:“丫头,昨夜还是不见动静,看来不是这里做怪了。”倩倩起身道:“好戏在后头,你再住一晚,便知端的。”三郎骂道:“你这死丫头,你这睡在外面的,怎知我里面惊险?今夜我不睡了,换你三个便罢。”倩倩笑道:“我们有三个人睡在里面怎会害怕?倒是你一人睡在外面,可比睡在里面更恐怖的。”
三郎听说忙道:“这等说,我还是睡在里面罢。”今日无话,到了晚上,三郎依旧睡在里面,打来一壶好酒自饮自酌,不觉吃了半壶酒,浑身燥热起来,竟朦胧睡去。正当熟睡之际,忽然听见有人唱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三郎睡梦之中听此消息,惊咋起身,听时,又悄无声息。自言自语道:“怪了,分明有人吟唱?莫非是我听错了!”
详查之际,又听见有人唱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三郎细心听时,原来是佛儿声音。不觉心头发恼,打开门叫道:“你个死佛儿,三更半夜唱个什么劲?闹杀我也!”倩倩在一旁笑道:“怎么,你听《道德经》也会害怕?”三郎道:“我才不怕,只是深更半夜扰我休息。”张魁道:“师父,我看还是我们陪你一起去里面睡罢,这外门风大,怪吓人的。”三郎连忙道:“这是你们说的,不是我叫你们进来的。”
倩倩三人也都钻进老君堂里休息。才得坐地,忽然又听见有人唱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三郎不觉怒道:“你这佛儿,到了里面还不安分怎的?住口罢。”佛儿道:“师父,我也没唱,你怪那个哩?”张魁道:“似乎在门外唱的一般,但不知是谁?”三郎道:“果然是外面唱么?”倩倩点头道:“是外面唱,你莫错怪佛儿了。”三郎道:“奇怪,三更半夜的,那个还在外面?”
吩咐道:“魁哥,你且去看看是何人在外。”张魁道:“管他是谁。”三郎道:“你就去看看也不是大事。”张魁无奈起身来,走两步,打开庙门伸出头来打望。三郎问:“可有消息?”张魁依旧把门关上道:“哪里有人?想是过路之辈,走得远了。”三郎道:“这个去处,深更半夜哪有过路之人。”说不了,听见外面又唱了起来。三郎起身道:“必有古怪,且随我出去看看。”
几个揣了兵器,打开庙门,顺着那歌声一径走去。走不得一里路,见到前面有一块空阔之地,生起了一堆火。乃有几个道者围火坐地,一个个身披鹤氅谈笑不绝。倩倩道:“这伙人,深更半夜不去休息,在此生火做什么勾当?”佛儿道:“但不知是不是他们在唱《道德经》?”倩倩道:“去问一问就知道了。”冒冒失失的走上来问道:“你几个道士这早晚不回家,还坐在这里做什么?”
几个道者抬头一看,问道:“这里是我家的地,倒不由我们坐,要你管此闲事。”三郎也走过来道:“几位道兄,小弟陶三郎稽手了!”几个听说陶三郎,连忙起身道:“不知先生驾到,有失迎迓。”三郎笑道:“好说,敢问几位雅号?”当先一个道:“我乃司空先生。”第二个道:“我乃司尘先生。”第三个道:“我乃司玄先生。”第四个道:“我乃司妙先生。我等乃是‘道德四司’也!”
三郎听说笑道:“原是同道中人,恕我三郎冒昧问一句,四位道友如何这早晚在此歌唱《道德》?”司空先生笑道:“我等原隐居三里之外的司神谷中,及见今夜风清月明,所以择此隐逸之处讲论《道德》妙处,歌颂《黄庭》真言,实是机缘凑巧。但不知先生深夜至此何干?幸会幸会。”三郎叹道:“一言难尽!”司尘先生道:“且请坐下讲论。”三郎师徒随即席地而坐。
司空先生问道:“不知先生有何难处,可讲与我四人来听,或许会有转机。”三郎道:“请问诸位道兄,就在小弟背后不远处有座老君堂几位可是知道?”司妙先生笑道:“那厢乃是一座废弃古庙,立在空地之间不知许多年也,但如今已绝了人间香火,再也无人过问,不知三郎问它何意?”三郎道:“小弟这里有这样一桩怪事,不知几位道兄愿不愿听闻?”四个笑道:“洗耳恭听!”
三郎道:“离此七十里外有个车卫国,那国中有一位贤王。早在六天前,那国王出城体察民情,至此老君堂处,恰逢天晚,当晚与几个随行臣子就在此老君堂中住了下来。谁知到了次日白天,那国王就喊头疼,就医无效。竟在当夜之间身子反本还原,堂堂八尺之躯变作了满月嗷嗷待哺的婴儿模样。”四个听说笑道:“想你是为救那国王而来。”三郎道:“不瞒几位,我为救他国王,都在此老君堂中住了三夜,你说怪不怪,这三晚小弟什么情况也没发现,却不想今夜听见几位道兄歌声,所以闻声而来,才与你等相逢的。”
司空先生听完笑道:“原来如此,照你所讲,在此老君堂中住宿过的并非他国王一人,怎么偏他有此变异的事?却不是他晦气。”三郎道:“你说的是,我就弄不明白了,这么多人都在老君堂中歇过,都也无事,怎么独他就撞了邪一般呢?”司空先生道:“三郎且莫慌张,凡事都有因果的。我四个虽是法力低微,比不得三郎万一,但是头脑智慧却不比你差。不如我们随你去那老君堂仔细看看,或许能发现一些秘密未知。”
三郎听说大喜,忙起身拱手道:“有劳四位道兄了!”四人也当即起身,随三郎往老君堂中而来。老君堂中,道德四司左右前后查看一番。司空先生指着墙上道:“三郎你看,那壁上是何人涂鸦之作?”几个走近一看,只见上面写的乃是:‘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三郎道:“奇怪,我住在这里三晚怎么不见这墙上有字?”倩倩笑道:“奇怪什么,这墙上本来就有字的,只是你这三晚心里发慌,人在心不在,所以并未发觉这壁上的字。”
司空先生闻言笑道:“不想三郎也有害怕的时候,连壁上有字也未察觉。”三郎笑道:“惭愧,丫头说的不错,这三晚只因我害怕和那国王一样的下场,所以是人在心不在,并不曾留意墙壁之上。”司空先生问道:“三郎可知这壁上之句出自何处?”三郎道:“我虽才疏,但壁上这几句话也还读过,应是出自孔圣人的《为政篇》,但不知是何人写上去的?”司空先生道:“我看这笔记清晰,似乎写上去不久。”
张魁不觉笑道:“我知道是谁写的了。”倩倩问道:“你知道是谁。”张魁笑道:“就是师父写上去的。”三郎道:“何以见得?”张魁道:“定是师父前两日住在这里面,嫌其无聊,所以才在这壁上涂鸦当是耍子的。”三郎道:“胡说八道,即便是我写上去的,也不是犯法的事。我怎地隐瞒,不敢承认?”司空先生笑道:“实非三郎所写,乃是车卫国王之笔迹。”佛儿道:“司空先生怎么知道是国王所写?”
司空先生道:“你们是外地之人,于他车卫国中之事尽不详细。他车卫国乃是远近闻名的儒教之都,乃是奉孔圣人为无上至尊。而对我道教与佛教则是不冷不热。你们说他国王六天前曾在此歇宿,由此断定,这《为政篇》一定是他车卫王留下来的。”三郎听说道:“不无道理,司空先生可是从中悟出信索来?”司空先生笑道:“司空不才,实在想不出他车卫王因何变异。”
又问其他三人道:“三位老弟可是有所察觉,好替三郎排忧解难。”三人摇头晃脑道:“三郎莫怪,我等也无从知晓。”倩倩叫道:“我知道是谁做怪!”三郎大喜道:“丫头知道是谁了么?快快道来。”
毕竟倩倩说的是谁?车卫王又因何变异?下回便有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