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回:雷公山八妖聚义,潮音洞三郎请师
诗曰:
修行谓之广大,虔诚本无高低。七情六欲歧中歧,稳持三分正义。
问佛根源何在,磨难自有玄机。十日滩头九出奇,驭善流传登彼。
却说三郎灭了无数妖兵,回来雷公寨中向众苗民倍言前事,众苗民听说灭尽妖兵消息,个个欢喜,敲鼓吹笙,举寨欢庆!倩倩谓三郎道:“俗语云‘骄兵必败,妖兵虽灭,老魔未除;始终是个祸患!必当死灰复燃,后患无穷也!”三郎道:“丫头所言;我怎不知。我们且再盘桓几日,只待老魔出现,一网打尽方可放心走路!”
且说六妖吃了三郎一计各自重伤。藏身数日,复归本洞。只见洞府颓废,两万妖兵死的死;走的走,十去其九。洞府内外俱都烧坏,六妖无不伤心!没奈何收点残兵,约有两千妖兵;修筑洞府招兵买马;誓要重整家园,再战三郎!马妖道:“可恨陶三郎,灭我子孙;这口恶气实难消咽!”千面狐道:“虽是恶气难消,怎奈陶三郎师徒个个本事,想我飞剑奇毒丝毫不济,如之奈何?”六妖当真个个烦恼,人人忧愁!无计之时;忽有小妖报道:“大王,洞外来了一僧一道;自称有法,可捉拿陶三郎!”
马妖喜道:“绝处逢生也!快快有请。”狐妖急叫道:“且慢!哥哥们,这陶三郎善于变化,这一僧一道,定又是他变化来的!不可草率也!”马妖道:“你说的是;有了前车之鉴,岂能再吃他骗?倒是个麻犯,走,且出去看来!”几个拿了兵器走出洞外,果见一僧一道,僧者肥胖,道者瘦长。六妖上前围住;问道:“二位何来,那里修行报个明朗!”和尚道:“我乃普照禅师,这位乃是妙道先生,我等都是西牛贺州修行隐士!”狐妖喝道:“什么贼僧贼道,定然假的,陶三郎变化!哥哥们捉了去,好报仇也!”
六妖就要动手;那和尚恼道:“他娘的好没眼力,陶三郎那厮与我等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是他?我等好心前来相助,返吃你等怀疑。哥哥,走!这里不好安身,别处去也!”二人转身就走。却被小妖兵器层层拦住,不肯放行!马妖喝道:“走,走哪里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还往哪里走!”和尚恼道:“这个阵势敢是要打么?”那道士笑道:“列位,自家人不打自家人,和气些好!”马妖啐道:“呸!陶三郎,你灭我子孙,断我手足,我们兄弟每人一棍,这是不共戴天之仇。谈什么自家人?今日拼了性命也决不饶你!抄家伙罢!”
道士笑道:“列位差矣,我也不是陶三郎,乃犀牛岭,青牛大王是也!”摇身一变;现出原身来。和尚道:“我更不是陶三郎,乃龙济山白猿大王是也!”亦现出原身来。果然是青牛白猿二怪!原来二怪吃了罗刹女几扇;飘飘荡荡直吹至北俱芦洲大海之中,身受重伤腾不得云。在那海上足足漂了三天三夜。忽被渔船所获;是他两个吃掉渔民;原回桂林象鼻山。只见洞府倒塌,妖兵灭尽。两个恶气难消,四处打听,得知三郎在雷公山荡魔;所以前来报仇。
当时二怪现了原身,六妖惊道:“原来是二位哥哥驾临,我闻你等桂林享福。如何来我贵州?”白猿怪道:“不消说;原是陶三郎那厮斗我兄弟不过,屡屡失败。却请来牛魔王之妻来桂林助了一阵;把我兄弟逐出桂林。我等幸不辱命,回来桂林。叵奈那厮无礼;烧我洞府,灭我子孙,交我等无处安身。近闻那厮来了雷公山;列位又不是他对手。所以我兄弟前来,助你们成功也!”狐妖笑道:“果然二位哥哥前来相助,多有冒犯!陶三郎那厮好手段,想你们也见识了,二位又如何降伏他?”
青牛怪笑道:“我有一法宝,善弄天风。可吹人千万里之遥!前者桂林斗阵,陶三郎屡屡吃败,十分狼狈。更兼我兄弟本事通天,不用宝贝,亦可捉拿陶三郎!”六妖闻言大喜!即邀请二怪入洞中来。待要进洞,不想那白猿怪身子狼犺,不小心跘着门槛;扑的跌翻在地!爬将起来骂道:“什么鸟洞,设此门槛?跘我这跌!”众妖笑道:“这厮只说有手段,路也不看就跌倒了,怎么拿的陶三郎?”却说八妖聚义雷公山,广聚妖兵,大兴土木。把个积雷峰顶造得铁通也似。誓要与三郎再决雌雄!
再说三郎于雷公寨中盘桓几日,忽听苗民报道:“祸事了,麻犯了!”老者问道:“什么祸事?有何麻犯?”苗民道:“今早有樵子上山打柴,看见聚仙洞外,妖兵齐聚,操兵演马。气势比前更甚也!”那老者听闻,战兢兢的腿肚子发软,扑的吓昏在地。三郎慌忙扶住道:“老者莫慌,且交众苗民再莫上山,待我师徒上山看看。”那老者止不住眼中落泪道:“先生啊,劳顿你仁义之师在我苗家半月,不料妖魔这等歹毒死灰复燃,怎好三番两复再劳顿你等去?”三郎道:“老者莫说此话,也还是三郎无能,不能将这伙妖孽斩草除根,留下后患。还是我的不是!”老者慌道:“先生大仁大义,叫我苗民世代不忘大恩也!”三郎道:“老者且安心修养,待三郎上山施为去来!”即唤张魁佛儿倩倩三个拿了兵器,复上积雷峰来。
果见妖兵操兵演义,比前更甚。但见:
狡兔成群抡剑戟,抟象舞刀密密排。狮虎层层精神弄,熊将迭迭挎弓弯。
还见狐鹿钢枪使,青脸猩猩伏团牌。五彩招旗分四面,妖兵森森列阵寰。
张魁见了惊慌道:“师父,你看这妖精真个打杀不尽。你看这:
铜锣乒乓响,征旗五彩扬。
山彘抡长棍,猿猴把刀扛。
蟒蛇多猛烈,狐狸更乖张。
蜘蛛拦路走,施威尽虎狼。
妖兵列阵势,扎了满山岗。”
三郎笑道:“徒弟,你好不济事,凭他什么妖魔,师父我:
六韬腹中阴,三略手段强。
杵惊三千怪,法令万妖慌。
三山凭我走,五岳任我狂。
直透西方远,无魔大道宽。”
张魁听说心中欢喜!四个来至洞口,小妖们见了战战兢兢;急入洞中来报:“大王,祸事了!”八妖正在饮酒,停杯问道:“什么祸事?”小妖道:“陶三郎师徒打上来了。”老妖闻言急取兵器赶出洞门。师徒见了青牛白猿二怪大惊!张魁笑道:“晦气!这倒好新账未了,旧账又来!”那青牛当先喝道:“陶三郎,**好不羞耻!些些儿手段,怎好四处荡魔?这等欺人?”三郎笑道:“贤郎,几扇煽不死你,是你造化!怎么还敢来与我做对?你讨死么?”青牛道:“你这厮不济事,得小子妇人之力胜了我是什么好汉?”倩倩高叫道:“贤侄,你仗牛角取胜,才不算好汉,不济哩!”
白猿怪一旁笑道:“好娘子,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放泼怎地?”倩倩骂道:“泼贼,要讨死,上前来着姑奶奶砍上三刀,休要这等不知羞耻!”白猿笑道:“小丫头,你那本事;爷我着你砍上三十刀也不与你当真!”倩倩道:“你出来,砍死你;只怨你自家讨死!”白猿怪真个上前三步;叫声:“你来!”倩倩上前;更不拔剑,叉开手,着那怪左右脸上就是两掌!原跳回哈哈笑道:“贤侄,砍死你污了姑奶奶剑。教你吃两记耳光,看你臭嘴乱叫!”白猿怪气得眼圆睁,牙迸迸!疾举钢刀劈将过来;却被张魁大刀架住喝道:“我儿,莫无礼!”那怪心中恼火,迎住便砍。
斗不几合;老妖齐声发喊:“捉了陶三郎这贼!”这一片呐喊声起;满洞群妖,老的老,小的小,一拥而上将他四个缠住核心厮杀!这一番果然鼎沸!
有诗曰:
魔难生灾岂等闲,风云际会咫尺间。三千妖兵前头走,后头精怪呐喊来。
虎豹兴师非俗辈,狐狼催阵不一般。却似海生狂潮涌,要捉师徒凯歌还。
却说这一番;那妖兵人人勇敢,个个发狠。三郎四个困住核心厮杀,只是叫苦!张魁叫道:“我说打杀不尽么,如今怎地脱身也?”急叫道:“师父,救我!”三郎见妖兵势大,不似前番。高叫道:“徒弟们,且退,别图良策去来!”四个纷纷跳出阵围,抽身走路。老妖们齐声发喊:“走了也!走了也!”青牛怪掣出牛角大叫:“陶三郎,那里走?”张魁返脑看时;叫苦道:“妈呀,那话儿又来了!这番不知到那里去也?”
真个那怪吹响一声号来;嗖的一阵狂风起!但见:
凛冽狂风起,重重怪雾阴。挫翻须弥顶,四海波泛洪。
可怜四个又被那阵风卷上半空;渐渐远去。白猿怪大叫道:“哥哥,再莫交他四个走脱了!”青牛怪拿出葫芦,嗖的把他四个收将回来。叫:“给我绑了!”小妖一齐动手就来绑人。三郎将身子一扭,借地遁走了。小妖惊道:“大王,跑掉一个了!”老妖看时,果不见了三郎。青牛怪道:“料也困他不住,走便走了。想着他不来便罢,果然来时,实实的往刀口上撞;教他是个死!”叫:“小的们,把他三个拿了去,待捉得陶三郎,一发做点心吃!”小妖们个个欢喜,将他三个拿进洞来。
将佛儿倩倩绑在柱子上,张魁则吊在梁上,你一推,我一扯;荡秋千耍子哩!那白猿怪拿了倩倩,就有些贼心不改,争奈不是自家地盘,时不时将言语撩拨。惹得倩倩活王八,龟孙子乱骂!青牛怪道:“疯丫头,怎么绑住还不自在?乱嚷个什么?”倩倩骂道:“泼贼,有本事,莫交我出去,脱得身时,定要搅嚷,教你等永不安生!”马妖道:“这丫头,不知是那里的,这等没有规矩,怎是个姑娘样范?”教:“小的们,将这厮嘴堵了,耳根不清净哩!”
小妖真个将布堵了倩倩嘴,交她言语不得。老妖捉了他三个,欢欢喜喜,是晚大排喜筵,吃酒吃肉。张魁吊在半空;荡悠悠的,看着众妖吃喝,不觉肚中饥饿,忍不住叫道:“妖怪,老爷我吊了这阵,怎么不管饭?”白猿怪笑道:“你这厮好不知事,我等思量着要吃你,怎么返来要管饭?”张魁道:“便是个官府囚刑也还管饭,你怎么不给?饿了老爷,交我师父得知,一个个都打杀了!快解放老爷吃饭,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好是我师父来时,替你等说说情,也莫害了你等性命,直交缺肐膊断腿弄做残废便罢!”
老妖恼道:“这厮原来这等不老实,却来啰唣!”唤小妖道:“你小的们先卸了这厮一只肐膊交爷爷们下酒!”佛儿一旁笑道:“师兄,他要卸时,直交先卸左臂,留着右臂,好捉筷子哩!”张魁恼道:“你这佛儿,这会还来打趣我,真个我做了残废,只叫你端茶端水服侍。那时节,只怕你不愿意哩!”真个老妖道:“先卸了这厮左臂!”却得青牛怪道:“老弟们且慢。”老妖道:“慢怎地?”青牛怪道:“如今陶三郎那厮脱身在外,他朝必然前来讨人。假如先伤了他徒弟,恼了他的性子,势必找我等拼命!这个仗就有些难打。只待捉了陶三郎,没了后顾之忧,要将这伙;头来蒸,腿来烤,就好随意!”
老妖们道:“牛哥是个见识!”就叫:“你们都退下,这会不缺他肐膊下酒。先留着。也堵了这厮嘴,大不会说话!”小妖将张魁佛儿两个嘴都堵了。老妖们自来吃酒,一时都吃得大醉,纷纷睡倒地上。是晚三更,满洞妖精无一不醉,死死的睡着。却说倩倩自习得七十二般地煞数,暗暗演习,却也上了几分道。她见妖精大醉,心想道:“这般夜深人静还不走路,更待何时?”暗里念动咒语;把身子一抖;绳子撒了溜,脱出身来。扯了塞布,就来解下佛儿。两个又轻轻放下张魁,张魁昏暗里只认妖精要打,慌道:“莫打莫打!”看是倩倩两个,不敢则声。
三个起身就要走路,佛儿道:“我们兵器还在,不可空退也!”看那左厢角落,放着三个兵器,闪闪发光。张魁走将去,一把揽在怀里,一同走路。不想张魁吊的久了,双脚发麻,又是一心忙似箭,也跘着那门槛,扑的跌了个踉跄,几般兵器洒落一地!咦!熟睡的老妖,不醒怎地?张魁这一跌,晃响兵器,果惊动满洞妖精呐喊抓贼!一时火把灯笼如同白昼,乱哄哄的。他三个顾不得兵器,抽身就跑。刚出洞门,内外妖精齐声吆喝,复又捉了他三个。依旧绑的绑,吊的吊困在洞中。
张魁恨道:“还是你这死佛儿,走便走,还管什么兵器?如今再莫想脱身了!”果然老妖吩咐道:“这三个大不老实,得便就想脱身,你等且轮流的照应,莫交他们使诈!”小妖答应一声;轮流看觑,不敢合眼,老妖们复睡了不题。
再说三郎借地遁逃离魔爪,眼见倩倩三个深陷魔洞,心中凄惨!坐在崖边暗自伤心。叫道:“歹魔难炼怎地好么?欲待不替苗家做主,任魔猖狂,愧对正义二字!于心何忍?罢罢!也是我命不好,生来过不得安生日子,劳劳碌碌,苦历磨难!眼下八魔歹毒,泛滥成灾。交我正义无处伸张,难得功果圆满!不做了不做了。我且卸下肩上担子;去和如来,师父明说;弟子无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相差甚远。任魔猖狂去也!我还回骊山叫上深情,隐居深山再也不管世事了。”
待要走时;转念想道:“两个徒弟于我忠心不改,倩女痴心不变。怎忍见他们身丧魔窟?”更想到娘亲黄泉受苦,不得超生;急得三尸神咋!大叫道:“苍天呵!既然造化世人,怎又造化千万歹毒;祸害世人?交我来受这等磨难之苦!”他感叹多时,叹道:“罢罢,也是我单丝不成线,孤掌难鸣。我还上天去请些救兵回来降魔,好完功果!”须臾间,纵一筋斗;早到南天门外。忽见增长天王并庞刘苟毕,邓辛张陶,觌面迎住。拱手道:“稀客稀客!早间张天师吩咐说,忠三郎今上天庭,叫我等接待接待,不想果然!”
三郎道:“有劳有劳!”增长天王道:“不知三郎果为何来?”三郎道:“不消说,有辱家师英明,还烦列位引荐灵霄,朝见天帝!”天王遂引三郎道灵霄殿处,果又见;张道陵,葛仙翁,许旌阳,丘弘济,四大天师拱手迎道:“陶三郎,我等恭候多时了,请随我等见驾去来!”三郎礼谢道:“多谢多谢!”当时引三郎直至御前,朝上礼毕。玉帝闻言举眼观看;不觉唬了一惊!你道玉帝如何吃惊?原来三郎乃敖适转世,其形容与他十分相似,故玉帝唬了一惊。
当时垂帘问道:“殿下可是荡魔先生陶三郎?”三郎道:“陛下,不才正是!”玉帝道:“闻你从师观音,四处荡魔积功,欲救出黄泉生母,其功果如何?”三郎道:“还早哩,十分不满三分!”玉帝道:“既功果未完,到此何干?”三郎道:“只因贵州雷公山八魔作乱,祸患无穷。是我前往扫荡,不想八魔歹毒;甚是神通广大,难以降伏。小臣先后陷进三个徒弟,至此别无良策,还烦陛下调些兵马下界;助我降伏妖孽,好完功果也!”玉帝闻言道:“前者太湖降魔,劳苦十万天兵,元气尚未恢复。如今又来求救?”
即问当殿道:“众位贤卿,三郎这番求救,再将何人前去降妖?”一旁闪过可韩司奏道:“陛下,老臣保举一人可助三郎成功!”玉帝喜道:“贤卿保举何人?”可韩君道:“玉枢火府天将王灵官王善;神通广大,又兼手下五伯灵官个个骁勇善战。陛下可命此人前去,可荡贵州!”玉帝闻言;即命王善上殿。三郎看那王善时;但见:
头戴紫金冠,赤面髯须浓。三目称王善,护教有名声
身披黄金甲,云履足下蹬,钢鞭邪魔镇,豁落尊火神。
三郎看见赞道:“好个王元帅!”王善朝上礼毕,玉帝下旨道:“着护法元帅王灵官王善;领手下五百灵官;同陶先生下界贵州降伏妖孽,班师有赏!”王善当时领旨,同三郎朝上礼谢毕,领手下五百灵官同三郎下界贵州而来。须臾来至,只见众妖兵丫丫叉叉,密密层层不能前进。王善叫道:“众将听令;且布下天罗地网,莫交走脱一个妖孽!”王善抖数神威与三郎跳下洞前。三郎高叫道:“泼怪,速速还我徒弟出来!”小妖急入洞中报知:“大王,陶三郎领着一队天兵,洞外叫战哩!”青牛怪笑道:“这厮陷了徒弟,不敢只身前来。果请得救兵来也!”叫:“取兵器!”八妖各拿兵器赶出洞门,见了护法王善。
青牛怪笑道:“你是道教护法;豁落灵官。你不在那山门镇守,却来我洞门呼喝怎地?”王善道:“你等不知死活,祸乱民间。又困三郎师徒;特奉上帝谕旨前来降妖捉怪,助三郎成功也!”青牛怪听说嘿嘿冷笑道:“把你个三眼小贼,我便是那作乱魔王,你待怎地?”王善大怒道:“这厮讨死!不要走,仔细看打!”挺钢鞭朝魔王打来!那怪挺七星剑抵住。这一场果然不善。那怪与王善打斗多时,王善手起一鞭将魔王打翻在地,翻身跳起;手举风火轮,唿喇喇放起火来!好火:
风助火势,火趁风威。唿喇喇烈焰腾千尺,噩浑浑灰迸九霄云。乒扑扑赛过阿房大火,乱哄哄胜似赤壁鏊兵。火光焜耀行凶意,南方三炁逞英雄。煌灼灼,焃烘烘。金蛇狂舞,火鸦飞喷。东西峰头尽燎艳,黄芽白雪俱没沦。这个天火真利害,尽出宝贝风火轮!
这一场好火,将那数万妖兵烧得爬爬滚滚,又被天罗地网罩住,不可脱身。烧死不计其数。那老妖慌慌张张各自逃窜。三郎捻着避火咒;就欲救人,刚至洞口,却撞着蜈蚣精舞着双钩来打三郎,他也是自讨晦气,怎么打他?不上三合可怜不禁打,一下打碎天灵死在洞口。三郎奔入洞中救下倩倩三个,各自拿了兵器,丢开手,一路打出洞外,三郎叫道:“元帅,多蒙相助,且退且退!”与王善大众就欲收兵走路。青牛怪见了;大怒道:“陶三郎,三眼贼,那里去?”掣出牛角,也不管妖兵,三郎,尽情吹了三口!果又狂风大作,那怪着实无情;将三郎师徒,王善并五百灵官连满洞小妖,真个狂风卷败叶;一窝的吹上半空。
可怜那满洞妖兵法力低微,早被吹得无影无形。青牛怪掣出葫芦就要收人;三郎见了;将身子一缩,变颗芥子随风远去。只将倩倩三个并王善;五百灵官一葫芦捞了去。青牛怪熄了风,灭了火,与白猿怪欢欢喜喜!只见马妖狐妖在那厢大哭。原来三郎打死蜈蚣精,故此痛哭!痛哀多时;检点兵马。火烧,风吹,死伤大半。只存得三千兵马,并七个妖王。没奈何四处招兵买马,一壁厢厚葬蜈蚣精不题。
却说三郎缩小身躯,一路随风飘荡,直降落青海湖畔,昏昏沉沉,爬将起来,忍不住心中凄惨,眼中垂泪!叹道:“好个泼魔,我三次遭你风败,这笔帐,定要与你清算!”一路拐啊拐沿湖走来。忽见一个渔夫打鱼;口唱歌云:
“贫儿衣中珠,本自圆明好。
不会自寻求,却数他人宝。
数他宝,终无益,
只是教君空费力。争如认取自家珍,
价值黄金千万亿。此宝珠,
光最大,遍照三千大千界。
从来不解少分毫,刚被浮云为障碍。
自从认得此摩尼,泡体空花谁更爱。
佛珠还与我珠同,我性即归佛性海。
珠非珠,海非海,
坦然心量包法界。任你尘嚣满眼前,
定慧圆明常自在。不是空,
不是色,内外皎然无壅塞。
六通神慧妙无穷,自利利他宁解极。
见即了,万事毕,
绝学无为度终日。怕兮如未兆婴儿,
动止随缘无固必。不断妄,
不修真,真妄之心总属尘。
从来万法皆无相,无相之中有法身。”
那渔夫唱毕,刷的一网撒将开去,不觉打上一网好鱼,又大又多!三郎上前唱喏问他:“渔夫大哥,你为何一网打来这么多鱼儿?”那渔夫笑道:“小伙子,你听我说:
宁听吾师嘱,莫听匠人言。江湖一点诀,识破不值钱。我依师父传授,受用无穷,故此下网无空!”
三郎道:“你这打鱼敢情也要拜师父?”渔夫笑道:“那个生来便会,不拜师父如何学得来?”三郎道:“你这四句话,还是什么意思?”渔夫道:“这是师父传授,但有难堪之处,宁记师父嘱咐,莫受旁人指点。”三郎听说,方才醒悟;拱拱手道:“多谢大哥指点!”纵一筋斗,南海而来。那渔夫见了惊道:“咦!这小伙子敢情是神仙?怎么到天上去了?”却说三郎一筋斗早到南洋大海,珞珈仙境,按下云头端正形容。早见善财龙女迎住道:“师兄好自在,一去两年也还记得归路!”
三郎笑道:“休来取笑,自家路径怎么不识?师父何在?”龙女道:“师父早间出门,至今未归,我等受师父之托,在此恭候师兄哩!”三郎道:“师父果然高见,不知师父何时归来?”龙女道:“直交我等在此相侯,不知何时归来。”三郎道:“若等得久了,恐我徒儿并王灵官等人性命休矣!”龙女道:“你唠唠叨叨些甚的?说那个哩?”三郎道:“你等不知,师兄见在雷公山荡魔,只是妖魔歹毒,屡屡吃败,先陷进三个徒弟,我又去天庭求救,请下王灵官王善并手下五百灵官降妖,不想也遭魔手!还是我设法脱身,免遭毒手。就是这般无计可施,才来讨教师父,求个方儿,救出众人,降了妖魔。”
龙女道:“既然妖魔难伏,早该来见师父,如何这时才来?”三郎道:“这时也还不晚。”正说间,只见菩萨并惠暗祥云归来。三郎慌忙上前见礼!菩萨道:“随我进来!”潮音洞内,菩萨问道:“出师两年,功果如何?”三郎叹道:“不敢隐瞒师父。两年功果着实艰难,徒弟熬不住了!”菩萨骂道:“你这三郎,好没修行之性,两年磨历;就来与我说什么艰难,诉什么痛苦?你怎么修得正果?”三郎道:“弟子知错。”菩萨道:“你如今在那里遭难,要求师父?”三郎道:“告师父,弟子见在贵州雷公山;为首乃八魔作乱,弟子前去扫荡,只因内中有青牛;白猿二怪;二怪各有宝贝,善弄风火,弟子三次遭其风败,陷进三个徒弟;并护法王善王灵官并手下五百灵官。其实无计可施,特来拜谒师父指出二怪根源,好叫弟子成功也!”
菩萨道:“此二怪根源师父虽知,却不能告诉你。你还拿我净瓶前去,可破风火!”三郎拿过净瓶叩头拜谢,就要离去。菩萨叫道:“三郎且慢。”三郎道:“我师是何吩咐?”菩萨道:“还是为师与你亲身前去,恐你一时鲁莽伤了青牛白猿二怪性命,结下仇怨!”三郎道:“二怪歹毒,我师为何不准伤他性命?”菩萨道:“雷公山八魔。六魔难逃一死,惟青牛白猿不是凡怪,故伤他不得!”三郎道:“遵师父旨意,请我师前行!”菩萨教惠暗与我同去。善财龙女好生把守洞门!
三师徒高纵云头离了南海。不觉早到雷公山,三郎指道:“师父,前面就是积雷峰了。”三个按下云头立于高崖之上。早有小妖看见,报上洞门道:“大王,陶三郎请来一个妇人与童子在洞外哩!”青牛怪笑道:“我说这厮不济,果请来他师父也!”众妖惊道:“若是请来观音,我等性命休矣!”青牛怪道:“你等莫慌,这观音我知他手段,未必胜得我!且出去看看!”老妖走出洞外,果见菩萨三个立于崖头。青牛怪哈哈笑道:“陶三郎,就说你不济事,还不伏气,果请来你师父哩!”三郎道:“魔王,多番遭你毒手,今吾师在此,你铁定是个死了!”
青牛笑道:“你也只这些手段,量你师父贱人一个,有甚法力降我?”菩萨只不言语。却恼了惠暗骂道:“好魔王,怎敢如此无礼!”三郎心中窝火,就要打他。菩萨道:“三郎,师父自有区置!”三郎道:“师父,他骂你哩!”青牛叫道:“观音,我念你是个慈悲之士,给你三分薄面,我还放了你几个徒孙并王善一干人,你还归南海,教你这个脓包徒弟早早滚出贵州;再莫管我闲事!”
菩萨道:“孽畜,你有甚法力,先胜了我;再来说条件!”青牛愈加嗔怒叫道:“观音,你莫小看了我,真个比较起来,胜了你个妇人,脸面上也不光彩!故才与你留条后路,你怎么这般不知好歹?”菩萨道:“你还来与我徒弟较量,胜得他时,凭你人间作乱,再不管你。”青牛怪笑道:“好好,你既然有了主张,我也不好违悖!”叫道:“陶三郎,你出来与我较量较量!”三郎巴不得一声,跳下高崖,叫道:“泼怪,真个弄不过我,留你狗命,休要将牛角伤人!”青牛怪道:“胜得我时,再说其他!”挺剑喝道:“仔细看打!”
三郎铁杵抵住,两个这番实实的真本事,好杀!
恶怪真邪恶,忠义陶三郎。杵舞飞蛇蟒,剑飘白练刚。
展足须进步,挪身逞刚强。斗阵真好汉,兵器响乒乓。
压棍来赌赛,刃锋不可量。下盘挫锐气,盖顶又凶张。
缠腰丢解数,斜行两边狂。较武威风彻。论艺敢相当。
他两个你来我往斗争多时;双方都看呆了!高峰头木叉欢喜道:“师父,你看师弟,果然好本事,不枉师父调教一番!”菩萨道:“那魔王本事也不弱!”这边白猿与老妖见了喝彩道:“都是好本事了。”青牛怪与三郎打斗百十余合,未见上下。见三郎棍法整齐,暗暗喝彩道:“好个陶三郎!”三郎亦赞道:“魔王有手段!”那怪一时战不下三郎,虚幌几剑;跳回阵营,掣出牛角就又吹起!三郎见了慌道:“妖怪,又使这物件怎地?”青牛怪笑道:“你儿子便不使,有本事立着莫动!”三郎道:“你儿子便不动。”纵身跳回高崖,叫道:“师父,苦也!那话儿又来了!”菩萨道:“三郎勿慌,看师父手段!”拿过净瓶,拔了杨柳。果然那怪吹响牛角,呼呼的狂风大作。菩萨将瓶口朝下,底朝上;须臾间;将那卷狂风尽数纳入净瓶之中,化作青烟冉冉升起!
一时风平安静!三郎叫道:“贤侄,怎地宝贝不灵验了?”青牛怪见菩萨收了狂风,心下惊慌;又连吹三声;狂风呼天啸地而来!菩萨不慌不忙;依旧一瓶子揽了去。青牛怪与众妖大骇!白猿怪大喝道:“贱妇人,使什么手段破我哥哥法宝?”三郎喝道:“泼怪,吾师破你邪术,怎地不伏?”白猿怪叫道:“他娘的叫我伏气!都不要走,一刀搠死你等;教你知道我的手段!”
挺刀赶将入来,不期跘着草纥瘩,一交跌了个躘踵!这一跌不打紧,把个葫芦贯在地上。三郎叫道:“师父,我徒弟困在里面哩!”菩萨把手一伸,凭空接过那葫芦,揭开盖儿;口朝下,念动咒语,一时间,倩倩三个并王善,五百灵官平安出来。见了菩萨,多来见礼!五妖见此,心下慌张,暗里就想脱身。三郎见此喝道:“妖怪那里跑,喊一声,铁杵打来,五妖本无心打斗,加之心下慌张,被三郎当头五下,纷纷打死在地。小妖纷纷逃窜,王善命张开天罗地网将小妖尽数拿了!
青牛白猿二怪见此连叫:“晦气!想我兄弟逃离下界结合为魔,何等英雄。不想最终栽在陶三郎手里!罢罢!左右是个死,定不饶了那陶三郎。”叫道:“陶三郎,你请你师父来奈何了我,此仇不报;难消吾恨,不要走,与我斗上三百回合见个上下!”一旁闪过佛儿张魁叫道:“妖怪要打;何消我师父动手,且与我们来较量较量!”
正要打时;忽见天上祥云降下太上老君,招手叫道:“三郎且慢动手!”众神见了惊慌!纷纷上来行礼。老君与菩萨礼毕;骂青牛道:“畜生,怎敢私逃下界,磨历三郎?”青牛怪见了老君;老泪纵横;跪下叫道:“祖师爷,牛儿知错!再也不敢了!”就地上一滚;现出一头独角青牛来!老君收了牛角,向菩萨道:“菩萨,这番罪业,你我始料未及也!”正谈论,只见降下一位高僧;身披锦襕袈裟,手持禅杖,笑呵呵来与老君菩萨见礼。三郎合掌道:“我师何来?”
高僧呵呵笑道:“我乃龙济山龙济禅师是也!今来助三郎收妖成功哩。”即喝白猿道:“畜生,见了主公,怎不参拜?”那白猿慌慌张张合掌皈依道:“主公在上,白猿知错!”说毕就现出白猿真身来。张魁笑道:“我的儿,你原来这副嘴脸耶?”一时间;诸魔伏法。王善拜别大众引五百灵官上天复命去了。三郎谢过。观音当时还了老君葫芦,与木叉径归南海。三郎送师。
龙济禅师牵着白猿,与老君三郎作别;问道:“敢问三郎,老僧琉璃灯何在?”三郎合掌道:“我师莫怪,白猿携灯纵火,已被弟子所毁。”禅师笑道:“害人之物,毁了好!老僧去也。”三郎相送。忽见老君招手;三郎过来问道:“道祖何事唤我?”老君笑道:“此回功果圆满,你怎么谢我?”三郎道:“老子你好潇洒,你不紧看门户,纵牛下界为妖,想我前前后后受他多少磨难!我不兴师问罪,怎么返要我谢你?”
老君笑道:“你也其实不知,早在三郎从师观音之时,我与龙济禅师同赴王母蟠桃会,会上与他着了一局棋。一局未终,是你师父来请求我二人,说在你出师之后;恐你其心不坚;向我二人借青牛白猿在你出师之日;下界为妖。意欲磨历三郎,故我二人松放门户,纵青牛白猿下界为妖。原是磨历三郎;不想我青牛下界,自折一角;炼就通灵宝贝,善弄天风。那白猿却偷下琉璃灯;善弄天火,三界无人能伏。故三郎屡屡遭难。今早见你师父上天找我,他兴师问罪;不该让宝贝下界;害了徒弟!老道其实不知,当时探清原本,才告你师父扶风之法,才助你成了这回功果哩!”
三郎道:“这个葫芦又是何物,他就收人?”老君道:“这葫芦原是剩丹之用,平时挂在牛角之上,被他一同带下界来,内中有一粒金丹,也被他吃了,将来收人!”三郎此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虽是我师与道祖好意,着实害苦了我也!”老君哈哈笑道:“也是你该有此劫,故青牛折角炼宝,锻炼你哩!幸喜功德圆满!”三郎道:“幸喜幸喜!日后伏魔路上,十分磨练之处,还请先生帮我一帮?”老君笑道:“三郎宅心仁厚,果然老道效劳之处,尽管来找我!”三郎大喜!老君道:“好了,魔也收了,因缘也交你知晓,既无他事;老道去也!”
三郎唤过倩倩三个道:“恭送先生,愿先生万寿无疆!”老君十分欢喜,当时跨上青牛,挂了牛角,携了葫芦,高歌直上云天而去!有诗曰:
尘途磨难莫诸疑,般般功果果出奇。一念诚心当自在,九九归真演玄机。
毕竟三郎师徒又何去何从?何时救出黄泉生母?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