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兄,先搓几盘怎样?”鲁平对他说,“就由我和两位老总来陪您。”
李石和陈鑫便都争着说:“好,好,何行长,我们就来陪您,不周之处,可别介意啊!”
于是他们便去了一间包厢。房里很凉爽,不用开空调,打开窗子,有山风吹进来,就惬意得很了。
他便和鲁平打对,李石和陈鑫在两侧坐下。
邓志雄、马光辉还有另外几个人便安排到另一个包厢。
服务小姐很快上来茶,每人面前一杯。这里的小姐都是经过挑选了的,一个个高挑靓丽、樱唇含笑、俊目流盼。上完茶便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随时听候差使。
何伟光不禁双眼一亮,笑着说:“李总啊,你这里可是金屋藏娇啊!”
李石便呵呵地笑道:“哪里哪里,山里人就这个样子,只要何行长不见笑就行。”
几位小姐便掩口而笑,并帮着把牌摆好。
“怎么打?”何伟光问。
“一百,怎样?”鲁平笑着问。
“这———不太好吧。”何伟光犹豫了一下。
鲁平便说:“我知道,在城里,你们当官的都忌讳玩钱,您放心,我们这是山里头,天高皇帝远,只要大家玩得尽兴就是。
李石和陈鑫便忙附和道:“就是,就是。”
大家便动手摸牌。
何伟光首先摸上来“4对”,一手“将将胡”的门子。过了三四圈之后,不巧摸到一只“将”牌,而他上手李石将将胡已经定牌了,但未动声色。到了第六圈时,何伟光又摸了一个“将”牌,便打了出去,李石却没有胡他,反过来摸了一个“幺索”,何伟光正好是七对吊幺索,高兴得大喊:“胡了!”
众人也都跟着呵呵的笑。
第二局,李石打了个“3万”,他喊一声:“吃了!”把一张“砣子”打出去,坐下手的陈鑫本来可以吃了定牌的,但没有吃。过了一圈,轮到何伟光摸,又摸到一只“万”子,把手里另一张“索子”打出去,便青一色定牌。他两手一拍,笑了个前仰后合。
几局下来,何伟光已赢了四五千。他心里明白,这是他们有意输给自己的,再这样打下去,自己会赢得更大,四五万也说不定。这钱来得太容易,没有人不爱钱的。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男人的所谓气质、气势、气派,至少有百分之八十是靠金钱财富支撑和装点的。眼下,好些官员都在拼命捞钱,或贪或赌,还有人会主动送上门来,像今天,人家就是明显的要把钱送给他的。但这钱不能拿,这些人是第一次见面,还没摸准心性,他有一种本能的警惕,他也讨厌人类身体上充满着种种阴暗气息,比如猜疑、谎言、暗算与伤害以及诸如此类只有人类才拥有的劣迹,所以他不得不防。
他记得邻县有一个局长,前些日子就栽在钱上,被依法逮捕时从其家地下室里挖出几百万赃款赃物,还在电视上暴了光,平日挺神气的一个人,眼下却是花白的发丝已退到了后脑勺,一双圆鼓鼓的金鱼眼,暗然无光,在武警战士的押解下,步履蹒跚地朝审讯室走来。还有他说的话,他嘶哑着声音忏悔:“贪婪使我犯罪,是党和人民给了我的权力,可我没有很好地使它为人民服务,为党的事业作出贡献,反而使它成了权钱交易,谋取私利的工具。我对不起党和人民……”居然还声泪俱下。何伟光看到这一刻时,居然没来由地浑身一颤,背脊心里榨出一身汗来。想到这里,便觉心头一凛,扭过头去,不去看那些钱。钱多扎眼啊!虽说是山里头,终究是影响不好,若传出去,这跟头就栽了,便双手一摊说:“不玩了,玩点别的吧。”
鲁平便对几位小姐使了个眼色,又说:“几个男人打牌不够味,何老兄,您说是不是?”
何伟光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笑了笑。
“换几位小姐陪何老兄玩玩,”鲁平说,“这就叫‘男女一起,干活容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鲁平便拉着李石和陈鑫起身,牌桌上就换了三位佳丽。
坐上首的小姐说:“我叫李小艳,她叫张小红,坐您下手的叫杨玲玲,何行长,您可得手下留情,别让我们几个姐妹输惨了啊!”
有小姐陪着,何伟光自是满面生辉,呵呵笑道:“钱财是身外之物,我们主要是图个欢喜、快乐,对吗?”说着眼睛就看着前面三位小姐,直看得她们三个脸泛红潮,掩嘴吃吃地笑。
鲁平离开麻将桌,坐到一旁沙发上,对三个小姐说:“小艳、小红、玲玲,今儿你们可得陪好何老兄啊!何老兄可是我们县里的一位能人,很快就会当上副县长、县长,前程无限呐!”
何伟光便朝鲁平摆摆手,一脸谦虚的样子道:“鲁平你小子,可别尽往我脸上贴金,以后的事我们不谈,今天只管玩好,玩个痛快,呵呵!”
小艳、小红、玲玲也就一片声说:“是啊是啊,玩好,玩个痛快。”就都一个个笑得格格的。
一阵“唏哩哗啦”的摸牌声。
第一手牌,李小艳和了何伟光的;第二手牌,又是她的七小对自摸。她俊眼瞅了何伟光一眼笑道:“我今天好手气,是托了何行长的福,坐在何行长的上手嘛!”
坐在下手的杨玲玲就立刻叫起来:“不来了,我要和你换过位置,让我也沾沾福气嘛!”
“不换,”李小艳格格地笑道,“谁叫你开始不坐我这里呢?这就叫缘份,按现在时新叫法就叫‘机遇’,何行长,您说对吗?”
何伟光也就呵呵笑着点头:“对啊,对啊,叫机遇。”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打。又过一圈,轮到李小艳摸牌,摸到“五砣”,打出去后,本来何伟光可以嵌五砣胡牌,但他没有胡她的。过了玲玲、小红,又轮到她摸,哇,青一色自摸,便巴掌一拍笑得肩膀直抖:“耶,胡了!”
几局下来,何伟光的钱又渐渐地到了三个小姐的手里。三位小姐自是玩得高兴,一张张脸红扑扑的,像是抹了一层胭脂,人就显得更加俏丽了。何伟光便扭转脸向左向右顾盼了一会儿,一面得意地哼着花鼓小调,一面用脚尖轻轻地踩着鼓点,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声。
一会,喊开饭了。
何伟光一看表,不知不觉间居然已过了12点,便起身有些不舍地离了牌桌,三位小姐也就左右搀扶着住餐厅走去。
四十四
餐厅布置得幽雅舒适。他们6男6女正好12人一桌,一张大圆木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四围都是木制的靠椅,连墙壁也是由木板镶成。
大家自是让何伟光坐了上座,高挑的李小艳和张小红分别坐在他左右两侧。一会菜上桌了,有土鸡炖板栗。红烧青鱼和炸丸子等,七碗八碟摆满一桌子。各种菜肴的香味,混合成一种特殊的温暖气息,满屋子里飘着。
大家都坐定后,鲁平站起,向大家大声说:“各位朋友,今天是何伟光先生的四十寿诞,在此,我们盛宴蟠桃开寿域,举杯祝福庆霞觞,向何伟光先生表示衷心的祝福,祝他霄汉鹏程腾九万,锦堂长龄寿三千。”
这家伙不知从哪里偷来几句诗文,从他这么一个粗大汉子嘴里吐出来,自是显得有些滑稽,何伟光想笑,却又拼命忍住。
随着大家的掌声,有服务小姐送来一盘做工精美的蛋糕,上面插着好几些支燃着的蜡烛。
大家就一边拍掌,一边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的歌。
气氛就显得很温馨。
何伟光很感动,便朝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鲁平抓起酒瓶,每人桌前各斟满一杯,他平端起酒杯,朝何伟光朗声道:“来,我们为尊敬的何行长的寿诞干杯!”
这里也有个讲究,第一杯酒不能马虎,在正式场合一般由东道主举杯,在家宴上一般由晚辈向长辈敬酒,友人间的欢宴由年长者先行举杯,或由召集者先行举杯。第一杯酒不但要礼貌有加,而且要饮酒有度,热情适度,展现风度。他端起杯子,一仰脸,一口便干了,接下来,大家也都一个个干了。
鲁平又提议说:“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大家一定要喝个痛快。这样,先玩个游戏,玩铜拳、剪刀、布,输了的要讲一个笑话或念一首打油诗,但一定要逗人发笑,不能引人发笑者,就罚酒一杯。”
陈鑫抢先说了声:“好!”他五大三粗,显然是能喝酒的,自是不怕罚。
女士们却不依了,李小艳就代表几位女士说:“喝酒我们不会,应该我们几个女士除外。”
“好吧,我们就几位男士来,免得人家说我们欺负女士。”陈鑫说。
鲁平就喊:“一、二、三!”五个男人各伸出手,鲁平出的是铜拳,陈鑫几位老板出的是剪刀,何伟光出的是布,分不出是谁胜谁负,就只得再出。这回何伟光出的依然是布,而他们五人出的均是剪刀,输的是何伟光了。
何伟光说:“我就说个故事吧。有一位摩登女郎到警察局报案:‘警察先生,我刚才被人偷吻了。’警察问:‘喔?你有没有看清他的长相?’‘没有啊!’‘大白天的,怎么看不清呢?’警察有些不解地问。女郎说:‘因为我每次被吻时都会闭上眼睛呀!’”
鲁平问:“没有了?”
“没有了。”
没有人笑,鲁平就说:“何老兄,按规矩可得罚你一杯啊!”
“好吧,我认罚。”何伟光抓起杯一饮而尽。
这次铜拳、剪刀、布,大家都出的是铜拳,就鲁平一人出的是剪刀,自是鲁平输了。
鲁平说:“我也说个故事。一个新郎在婚宴上被女友围着起哄。酒席散去后,他醉醺醺地晃回新房去,才发现新娘早已锁上门入睡了。他只好对睡在隔壁的妈妈说:‘妈,进不去呀!’妈说:‘没关系,用力。’于是,他便尽力推门。‘妈,还是进不去呀!’‘没关系,你用力顶。’后来,新郎狠狠地往门上撞去,结果撞得头破血流,急得大嚷:‘我的妈呀,这下子流血了!’他妈忙安慰他:‘真的吗?别担心,那是正常现象。’……”
“哗———”的一声,几个男士全笑喷了。
李小艳忍住笑说:“你们男人就这副德性,只会些下三滥。”不过,自己也还是忍不住笑了。
第三轮是李石输了,他说:“我给大家念首诗吧。”杨玲玲就掩口笑道:“杀猪佬装孔夫子,就你那样子还诗哩,顺口溜吧。”
“对对,顺口溜,顺口溜。”李石也笑道,张口便念:
一等酒民喝茅台,
仗势欺人胡乱来;
二等酒民古井贡,
上班下班小车送,
三等酒民喝沪州,
吃喝嫖赌可劲搂;
四等酒民喝汾酒,
白吃白喝拿着走;
五等酒民二锅头,
事不遂心酒浇愁。……
还未念完,众人就笑。何伟光没笑,两道眉毛拧在一起,脸色像黄昏一样阴沉。众人立时像是被吓懵了的一群雀子,全都禁了声。
鲁平瞪了李石一眼,嘿嘿地笑着打着圆场道:“今天是何老兄的喜庆日子,大家聚会就不讲国事,不讲政事,不讲官事。”
“对对,”李石赶忙跟着说,“刚才都怨我,不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民谣也搬上桌。人在社会上生活,就要个相互帮衬,离开了相互帮衬就没法子好好活着,大家说对不对?”
大家就都点头说:“对!”
何伟光也发觉自己刚才一时失态,便忙换了一副笑脸道:“今天我们聚会,实属难得,就不分职位高低,不分年龄大小,大家只管尽兴,就图个热闹,图个欢喜。”
鲁平就说:“我们换个玩法,就玩联对,每人出一联,但必须有一个‘酒’字,我先对吧。”他想了一下,便口占一联:“佳肴美酒志莫醉,真情实意客常来。有个‘酒’字吧?”
大家便叫了声:“好!”
他又说:“按顺时钟转,轮着来!”
陈鑫坐在鲁平右侧,自然是轮着他了,他站起身便说:“有个老头,有两个女婿,大女婿有些学问,二女婿没读过书,却老实勤奋,这日东床老丈作寿,两个女婿都来给岳父拜寿。酒席间,丈人就说:‘今天你们连襟都得作一首诗,而且每首诗中定要有大、小、多、少四个字才行’。大女婿见到丈人手边有一酒壶,于是顺口作了:‘岳父大人的酒壶怪好,底下大,上头小,宾客用得多,自己用得少。’老头一听,连说:‘不错,不错,姐夫你喝酒。’二女婿心下着慌,不知说什么好。一抬眼看见岳母正在院子里打酒,他就说了:‘岳母大人的长相怪好,奶子大,肚子小,岳父用得多,别人用得少’。”
大家又都笑喷了。李小艳说:“尽下三滥,这不能算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