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君本来绷得直直的身子立刻松了下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不用说大家也都看出来了,我这个人天生懒散,从小没了爹娘,是我自己把自己养活大的,我最大的特点就是倒霉,不过倒霉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活了二十岁进了十八次牢,到现在连头发也没少掉一根。人嘛,就要向前看,对不对?我这人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亲,因为像我这样的人,有哪家的父母愿意把女儿嫁给我?何况我这一生自由惯了,趁着年轻应该多闯一闯,哪能这么早就被老婆孩子束缚住了呢?”
白潇洒脸现喜色,插道:“这么说,你不是来和我们抢映雪的了?”
梁上君转过身来,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白潇洒面前晃了两晃:“错!这个女子我要定了!曹公子走遍大江南北,我梁上君是走遍千家万户,那些个名门闺秀啦、小家碧玉啦,一个个扭扭捏捏的,一开不得玩笑,二没有胆量,三不能想出什么新鲜花样,跟她们在一起,闷也闷死了。可是她不一样!”他回过头来看着梅映雪,眼睛的弧度更弯,嘴角更翘,“她这样的女子,我敢说,天地之间独有一个!我本来还不打算这么早下决心的,可是下手晚了,万一被你们之中的一个,或者是另外一个人抢走了,那我可就亏大了!”
他走过去拉起梅映雪一只手,收起玩笑之态,郑重说道:“天下女子再多,我梁上君只要你一个!什么三妻四妾,都是狗屁!”
梅映雪出这考题本来早已料到曹、白二人对自己已是情根深种,可没有想到梁上君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反倒有点愣了。
白潇洒看她出神,又慌了,急忙说道:“小生……我……我发誓,我也发誓,我非你不娶!”
梅映雪眉开眼笑:“我知道啦!你们三个现在心里只有我一个人是不是?这个问题不用再考虑啦。我再问你们,你们对女人三从四德有什么看法?嗯,刚才的顺序打破,颠倒来说,梁上君,你先说。”
梁上君眉毛一挑:“三从四德?我不太明白,那个,白公子,麻烦你给解释一下。”
白潇洒掰着手指头数道:“三从是说女子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是妇德、妇容、妇功、妇言,就是说……”
梁上君一摆手:“好了不用说了。咱们先说这三从,比如我小时候的邻居胡姐姐,她老爹是个赌棍,欠了一屁股赌债,要拿女儿抵债,要按未嫁从父这一说,难道她当真要嫁给那个泼皮?还有我朋友的姐姐,嫁了个丈夫是个窝囊废,每天就知道胡吃海喝,完了回家打老婆骂孩子,要按‘既嫁从夫’难道让她活活被打死?再有,夫死从子就更不通了,假如丈夫死得早,这女子没有孩子呢?假如有孩子,但孩子还在怀里抱着,每天要东要西,还真的一一满足?倘若他要的不过分还罢了,他要是要那天上的月亮,这女子该怎么办好?还有啊,圣人也说了,百善孝为先,做儿子的应当孝敬父母,父母说出话来那就是圣旨,问题就在这儿了,母子两个的主意出现分歧的时候,到底是该‘从子’呢,还是该听老娘的?”
白潇洒嗫嚅道:“这……自来没人这样说过……”
曹哲瀚拍手笑道:“果真这三从都是狗屁不通的玩意儿!”
梅映雪却只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梁上君继续说道:“咱们再来说那四德,若是天下女子全都按照这几样来做,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木头人又有什么区别?别的也还罢了,唯有妇容这一条,我怎么也想不通,比如一个女子长得奇丑无比,但心地善良,那又怎么说?”
白潇洒分辩道:“梁兄,不是这样的,四德主要指的是品德、辞令、仪态、女红四方面。”
梁上君眼睛更弯嘴角更翘,说道:“我先前说了,也不知道哪年哪月哪位缺了德的人定下来的规矩,天下女子都按照这四德来做,不成了一模一样的木头人?白公子,你若按照这标准来选老婆,闭着眼睛随便一抓就行啦,为什么要来求梅映雪?她这四德又有几德能过关的?”
白潇洒怔怔说道:“岂有此理!”
梅映雪一拍手:“好,第一个讲完了,该第二个了,曹哲瀚,你来。”
曹哲瀚花瓣一样柔美的唇上绽放了一朵艳丽的笑容:“我很赞同梁兄的见解。如果真的认真讲起三从四德,世间那还会有那么多才女?正因为不拘于俗礼,才显得卓荦不群。我所结交的那些才女很明显就是鸡群之鹤,而小雪儿,你则是鹤群之凤!是最最特别最最突出的一个。”
梅映雪听得有点飘飘然,心想:“让他这么一说,岂不是连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上我了?”
曹哲瀚眼中水气弥漫,悠悠说道:“就是天女下凡,也未必比得上小雪儿。”
梅映雪忍住笑,一指白潇洒:“潇洒哥儿,该你了。”
白潇洒低头想了好半天,才下定了决心,昂首说道:“小生……我……我读了十几年书,从来都没有想过书上的东西也有不通的,我向来以为书上讲的都是至理名言,今日听了梁兄和曹兄一番话,这才恍然大悟,即便是圣人之言,也未必全对。所以……所以,我也不再相信那三从四德了。”
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引得其余三人一阵发笑。
白潇洒说完这些话仿佛放下了千钧重担,咽了口吐沫,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天气本热,他一紧张就更热了,脸上被热气一蒸,透出粉嫩的红晕,越发显得俊美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