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和大姑回来是取盘子、碗筷的。办喜宴要用到很多的餐具,谁家都不会有那么多,所以都是跟亲戚或屯里人借,借的时候在上边作上记号、点好数,这样还的时候就不会出错了。
大姑和陶氏拿了一个大盆来装这些餐具,七月、十月也在边上帮忙。
大姑就说:“七月也是大姑娘了,我听你娘说你也订亲了。你小竹姐刚才还找你呢,待会儿去大姑家吧。”
七月听完就红着脸低下了头,陶氏看了眼就说:“我也说让她去,她害羞说不去。”
大姑说:“这有啥的,姑娘大了,谁不订亲呀。这也不算啥事,让人打趣两句,也没啥的。”
七月说:“我晚上去看小竹姐。”
大姑看她这样就说:“随你吧,年轻的姑娘脸皮都薄。你娘是真心疼你呢,看她给你找这亲事,你大舅娘那人多好啊,再有她从小把你奶大,那心里呀是把你当亲闺女的。这女人哪,要是有个好婆婆,得少遭多少罪。”
大姑这也是有感而发,因为大姑的婆婆活着的时候,在家就是说一不二的。大姑的公公在大姑成亲后没多久就没了,而大姑夫是个孝子,虽达不到愚孝的地步,但他娘说的话他几乎从不反驳。大姑的婆婆也就大姑夫这么一个儿子,也没有办法分出去另过,而大姑生小竹后又过了五年才生的儿子,所以大姑那时候过的很憋屈,在家几乎成了隐形人。
拿完了餐具,陶氏和大姑抬着大盆走了。临走的时候,大姑让七月领着十月、三小儿响午去她家吃,七月却说响午饭她做完了,就不去了。
第二天,十月全家都去了大姑家。到了大姑家,陶氏就让七月看着三小儿和十月,让朱林、三月跟着自己去厨房帮忙。
七月就领着十月、三小儿去了小竹的屋子。进了屋子,十月一看,朱芬、刘其芳、和三个不认识的小姑娘,都围着小竹姐坐着聊天呢。
小竹看到七月领着十月兄妹进来,就把那几个小姑娘跟七月互相引荐了一下,原来是小竹两个姑姑的女儿。大姑夫有两个姐姐,嫁到别的村子里了,以前还总回来,自打小竹奶奶没了后就不怎么回来了,她们以前也没少帮小竹奶奶出主意,对付大姑,所以跟大姑的关系也不好。
几个女孩儿互相见了礼,就又开始聊天,三小儿一看都是女孩子,还老坐着聊天,就待不住了,要出去。十月无法只得跟七月说了一声,就跟着出去了,到了外边三小儿就跟村里几个常玩的孩子玩到了一起,十月就在边上看着。
十月主要是怕三小儿捡炮仗放,炮仗崩人的事她可是听到太多了。看了一会儿,十月就看见大姑的周振东也跑过来一起玩,周振东都已经十二了,算是大孩子了。
十月就跑到周振东跟前说:“东子哥,你看着点儿我三哥呗,别让他乱跑。一会儿你要是有事要走,就把我三哥给我娘或我大姐送来,行吗?”
周振东就说:“哟,小十月,还管你三哥呢,你三哥比你还大呢。”
十月就说:“我娘总说我三哥就知道玩,一玩起来就不管不顾的,还不如我稳当呢。东子哥,你帮不帮忙?”
周振东说:“帮,我帮着你看着你三哥行了吧。”
十月说:“那你可别忘了,你要是走的时候把我三哥安排好。”
周振东说:“知道了。这罗嗦,好像个老太婆。”
十月心想,孩子你真相了,我这颗沧老的心只有你看透了。
十月交代完就想去看看陶氏和三月干什么呢,她不想跟那帮小女孩在一块,她是喜欢听别人唠嗑,说些家长里短的,但那帮小女孩说的话叫她没有听下去的欲望,实在有点儿无聊。
十月就往棚子里走去,大姑家在屋子的东边又搭了一个棚子,办喜宴时在那里做饭、做菜,陶氏一来就去了那个棚子。
进了棚子,就看见陶氏正领着三月和小兰挑高梁壳子呢,这里办喜宴时,高梁米管饱就是好人家了,这时候因为技术的原因,高梁米磨完里面还有壳子,需要动手把壳子挑出去。
十月就跑到了陶氏的身边说:“娘,我跟你一起挑,我二哥呢?”
陶氏就说:“你二哥去帮着抬桌子去了。你咋不去跟你大姐待着呢。”
十月就说:“我三哥要出去玩,我就跟我三哥出来了。”
陶氏说道:“你三哥在哪儿呢,不行我得去把他找回来,今天人这么多,他再跑丢了。”
十月说道:“没事,娘。我让东子哥帮我看着他。”
陶氏说:“东子一会儿还得端盘子呢,哪有空看他,我去叫他。”
十月说:“我让东子哥有事走的时候,把我三哥给你或是大姐送去,东子哥说行。”
这时候边上帮忙烧火的女子说道:“二嫂,你家这小闺女挺能干的呢,还能帮你看孩子呢。今年几岁了?”
这个人十月看着眼生,屯子里的人多,有很多她都没见过。
陶氏就说:“今年五岁了,你还别说,我这老闺女还真是懂事。我家那三小子比她还大三岁呢,平时就听她的,她管着她三哥,不让干这、不让干那的,说的还都挺有理的呢。”
那人就说:“还是二嫂你有福,儿女双全。我家那几个混小子,一天到晚的惹祸。”
陶氏说:“你咋不说你家干活比别人家劳力多呢,就你家那几个小子多能干哪,我要是有几个像你那样的儿子,睡觉做梦也笑醒了。”
陶氏正和那人说着话,大娘小吴氏走了进来,对陶氏说:“二弟妹,你出来一下,我问你点事儿。”
陶氏就放下手里的活随着大娘走了出去,三月就说:“不知道大娘找咱娘啥事儿。”
十月没有吱声,三月也没指望十月真回答她什么,所以转过头去又跟小兰聊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陶氏回来了,坐下来继续挑。十月往外看了看,不过她看也白看,这里有的人看日头,就能说出时辰,她只能看看是上下还是下午。
喜宴分成好几悠,头一悠一般都在9点多开始。过了会儿,那边掌勺的发话了:“现在开始焖饭吧,把那锅菜掏出来,就焖吧。”
就有一个女子走了过来,把米接了过去。这个人十月也不认识,就小声问:“娘,她是谁呀?”
陶氏说:“是掌勺的媳妇。”
说完就对三月说:“你跟小兰一块待着吧,我领十月去写礼帐去。”
说着领着十月就走了,大姑家的礼帐设在东屋,等十月和陶氏来到东屋时,小吴氏正在东屋呢。看见陶氏进来就说:“二弟妹,你来了。咱俩一起写吧,我也没写呢。”
十月一听大娘这么说,就知道刚才大娘找陶氏,估计就是商量写多少礼钱。
东屋的炕上放着一张炕桌,桌上放着一个红色的礼帐,写礼帐的人十月认识,正是本村的里正,边上坐着朱老爷子和几个不认识的老人。
陶氏就和众人先打了招呼,才对小吴氏说:“那行啊,大嫂咱俩一起写吧。”
说着示意了小吴氏一下,小吴氏就掏出了二百文,陶氏也掏二百文一同放在了桌子上,这时边上一个老头就说:“朱保安—二百文,朱保平---二百文。”
里正就写在了礼帐上,刚才喊话的老头把钱交给了另一个老头,那老头就把钱放到了桌子边上用红纸包着的匣子里。十月看到边上还有几块大小不等的布和黄豆、高梁等一些粮食,才知道原来还有人送这些的。
写完礼帐陶氏和小吴氏就走了出去,刚走出屋子,小吴氏就对陶氏说:“我刚才看礼帐了,你猜玉娟两个大姑姐写了多少礼帐。”
陶氏就说:“猜不着,你直接说得了。”
小吴氏说:“五十文,真小气。她那两个大姑姐哪个过的都不错,对自家兄弟这么怄。”
陶氏说:“那也没办法,钱在人家手里,人家想花多少就花多少呗。”
这时候小吴氏突然把陶氏拉到一边说:“二弟妹,我跟你说,你是不是给七月订亲了?”
陶氏说:“是啊,是我大哥家的二成子,你也知道我生完七月生完没有奶,是我大嫂把七月奶大的,我娘前些年就跟我说过要把七月说给二成子。前些天我娘跟我大哥、大嫂就领着媒人来了,那天正赶上七月他爹也在家,他爹就同意了。”
小吴氏说:“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前两天二妹和咱娘想把七月说给琰哥儿。这不,听见这事,二妹就跟咱娘说你们眼里没有咱娘,这么大事儿都没跟娘商量,咱娘生气了,你加点小心吧。”
陶氏说:“这话可是咋说的,那天他爹回来的也是着忙,没来得及跟咱娘说,我就寻思等下回他爹回来,我俩再去跟咱娘说声,可没别的意思在里面呢。”
其实朱老爹和陶氏是故意没去和朱老太太说的,他俩是想把七月订亲的事,透出话让朱老太太听见,让她自己打消主意,他们再去跟她说,要不怕朱老太太冷丁子听他们说这事,跟他们闹。
小吴氏又说:“那等二弟回来,你俩就去跟咱娘说一声吧。要我说,二妹也是的,这是好事她不说劝咱娘吧,还挑事儿。哎,你是不知道我现在过的日子呀,我现在头上供着两个婆婆。你说她家都这样了,二妹还想让琰哥读书呢,要是她自己能供得起也行,还想让娘舅供着读书,他们老刘家不供,凭啥让咱们供呀。这不,咱娘天天就在家逼我和你大哥,说让我们带个头,这样你和玉娟家就能拿钱了。我听说二弟也没同意,你们可别松口啊,咱们都不同意,娘也没招。”
十月这才明白,为啥大娘今天跟老娘透了这么多的话,原来是想和自家结盟啊,要不按照大娘以往的作风,那都是看戏不怕台高的主,能这么好心跟老娘说这些话。
陶氏说:“我家啥条件,大嫂你也知道。家里地少不说,自家还种不了多少,这收成就得去一半,他爹虽说赚几个活钱,但孩子多呀,哪个说亲不要钱。所以呀,我们真是有心无力,我们看着琰哥也替二姐着急,但自家的坟地还哭不过来呢,哪有心替人家哭呀。”
小吴氏说:“是啊,我跟你大哥也是这么跟娘说的,但娘现在就铁了心了,谁让咱娘从以前就最偏疼二妹呢。”
其实小吴氏这话是昧良心呢,谁不知道朱老太太最偏疼的是老大朱保安呀,再有就是那时候大家都说朱玉冬长的好,肯定能嫁个好人家,朱玉冬本身又嘴甜会来事,跟大哥朱保安关系好,所以朱老太太那时候也比较疼她。而老二朱玉娟和最小的朱保平,则完全不在朱老太太的心上,所以二人从小关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