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侯清安迎亲的队伍早已等候在城门外,清安一身大红的喜服站在首位,他的身后是绵延数里的迎亲队伍。
能再见到清安我很高兴,我很想问一问他现在过的可还好,我想跟他说一声恭喜,但是碍于身份的差别,我是不能与他讲话的。我跟在唐泽毅的身后,与他隔了一段距离,所幸也并不远。我看到他脸上洋溢着笑容,轻轻浅浅,就像是这春日里的朝阳明媚和煦而不骄躁。那身大红的喜服夺不去他原本的风华,依旧是那般清贵雅致。
我隔空望着他,他临风而立镇定自若的站着,看向走来的皇家仪仗,目光柔和喜悦。我以为他是看不到我的,他也不会看我,可就在此时,他的目光透过层层人群,看向我这里,我心中一喜,差点控制不住的要向他挥手,告诉他我在这里,然后跟他说:清安,你成亲了,恭喜你。
可是,他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也只是一瞬,也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看过来,一切都是我的错觉罢了。
他冲着皇宫的方向,撩起衣袍缓缓跪了下去,行的是三跪九叩的大礼以谢皇恩浩荡,礼毕就可以接上远华公主回临安了。
公主的仪仗在京都通往临安的官道上渐行渐远,高空中有鸿雁飞过,传来声声鸣叫,高亢嘹亮。鸿雁高飞,此乃吉兆。我在心中默道:“清安,祝你喜结连理。端玉,也祝你幸福。”
百官相送,七王爷亲率禁军护送,临安侯不远万里亲自迎接,这桩婚事风光无限,以至于多年后都有坊间百姓用艳羡的口气谈论着这场盛事。
回到王府,宝妃带着她的贴身丫鬟青儿早已等在府门口,她一身大红宫装明艳动人。看到三王爷回来了,就急步上前施礼迎接,柔若无骨的身子媚态百生。唐泽毅扶起她:“宝儿,今儿是怎么了,竟是亲自来迎了本王?”
宝妃看着唐泽毅,却并不回话,那一双美目似是含了泪水,阳光照耀下,闪着光泽,带着委屈,带着哀怨,她极力忍着泪水低下头,欲怨还嗔的小模样惹尽怜爱。
唐泽毅托起她的下巴,又轻问了一遍:“怎么了?”
宝妃抬头看了我一眼,眠了眠唇满含委屈的嗔怨道:“端玉妹妹远嫁,臣妾怕是以后再见就很难了,王爷可知臣妾多想跟端玉妹妹道个别,亲自说上一声恭喜。”她声音细柔,似是埋怨又似是撒娇:“可王爷爷为何带了一个外人去,却也不带臣妾?”
我身子一僵,看来宝妃这次是不能忍下去了,上次去皇宫给端玉送嫁妆本就该是她去的,这次她是沉不住气要讨说法了。我其实比她更想知道唐泽毅为什么要这样做,便屏气凝神想听唐泽毅怎么回答。
只听得唐泽毅爽朗一笑,带着揶揄:“宝儿,可是对本王不满了?”
宝妃瘪了瘪嘴:“臣妾不敢。”
唐泽毅语气颇为严肃:“夕落不是什么外人,是本王的贴身丫鬟。”
听着唐泽毅没有什么温度的声音,宝妃也不敢再多言,只低了头。唐泽毅也并不打算解释,他顿了顿,语气缓和道:“最近本王太忙,忽略了宝儿,本王今日去宝华苑陪你用膳。”说完就拉着宝妃往宝华苑去。
宝妃似语还羞的点了头,乖顺的任唐泽毅牵了她的手,走时她似有若无的看了我一眼,满眼的防备。她头上的珠钗在阳光照耀下,明光闪闪,晃了我眼睛一下,我顺势眯起眼,给了她一个微笑。
从天未亮折腾到现在我还滴米未进,一路小跑回了住处找吃食,秋莲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食盒,里面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她道:“我就知道你没吃饭,特意给你留的。”
我欣喜的接过来,执了筷子便吃,秋莲也不停闲,坐在一边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不亦乐乎,秋莲这一问就接连问了好几天,聒噪到最后我实在忍无可忍,终于在我的一声低吼声中,秋莲才蔫蔫的保证不再问下去了,并在院子里的一株老桃树下启了誓,若是再问有关当日公主出嫁的事情,她便要给我洗衣服一个月。
远华公主出嫁不足六日,唐泽锦从临安送亲还没回来,朝堂上就传来了消息,三日后辽金国可汗耶律辽光进京朝拜,请求和亲。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书房里奉茶,户部侍郎张大人说完就恭谨缄默的站在一旁,等着唐泽毅吩咐。唐泽毅听了这个消息一点也不吃惊,只是平静的饮了一口茶,轻轻的把茶盏放在小桌上,我就持了茶壶给他添茶,茶水自茶壶中如清泉一股漫入茶杯,清香四溢。
唐泽毅高深莫测的一笑,只说:“本王知道了。”就让张大人退下了。
我此时才恍然大悟,难怪啊,难怪远华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下嫁了临安侯清安,怕是唐泽毅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所以才从中斡旋,让他在意保护的妹妹端玉嫁给了清安,他可真是运筹帷幄啊。
如今宫中待嫁的有两位公主就是远华公主端玉和丽华公主端情,端玉虚长端情一岁,如果端玉没嫁给清安,那这次和亲的公主怕就是端玉了吧。如今,和亲的公主就只能是端情了。
辽金国远在塞北,游牧为生,民风彪悍,生活寒苦,嫁到临安较之和亲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端玉没有信错她的三哥,她的三哥待她果真极好,而且他的三哥聪明绝顶,做事两不误,既周全了自己宠爱的妹妹又达到了自己联合清安的目的,当真好计谋。
我忽然想起那日在宫道上飞扬跋扈的丽华公主对她的姐姐端玉的那一顿冷嘲热讽恶言相向,如今算是报应吗?难怪那天在王府书房唐泽锦撇着嘴说她也没几天可嚣张了。唐泽锦原本是被唐泽毅送去军营历练,那天在城门口他披着落日快马加鞭的回到京城怕是得了唐泽毅的命令,匆匆赶回来护送端玉出嫁的吧。有这样一个哥哥和弟弟,人生何其所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