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说你想怎么样吧？”李立似乎有事，不耐烦地问。“这样吧，你周五晚上请客，我把他们叫到一起，大家边吃边聊，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李光定把早已设计好的台词故意显得有点漫不经心地说出来。李立说：“好吧，好吧，就知道你又想宰我，周五晚上我订地方，你请人吧。”说罢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李光定得意地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俺现在没钱，只有借船出海了。”接下来，他分别打了那三个同学的电话，电话内容都是经过设计的，大意是他的死党在珠海房地产行业有些名气，想请大家吃个饭互相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本来上各种工商管理班的假学生们，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积累各种人脉资源，说到有人请吃饭，自然很爽快地应允下来。
请客的人和被请的人落实下来后，李光定开始仔细准备周五晚上的谈话内容：“我希望了解酒店和房地产行业在珠海的基本状况，以及这两个行业的基础知识，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关于保协大酒店和保协房地产公司，他们这些专业人士是怎么评价的。”
李光定甚至把想问的问题全部列了出来，提纲居然就写了一页纸。这是他的习惯，凡是要见的人或者要见他的人，他都会把说话的内容事先整理出来。
周五晚上，李立很给李光定面子，居然也是订在上次林默然请他吃大餐的滚石海鲜。
来的三个同学中，两个做房地产的都是男同学，其中一位带了女朋友过来。做酒店的女同学还带了一个女孩儿。坐到桌上的时候，四个男人很默契地笑了笑。那男同学说：“三个女的，四个男的，今天我做灯泡吧。”李光定哈哈大笑起来，说：“要做灯泡，也只能是我呀！”于是开始招呼大家。他自然坐在了主人位置，那个女同学挨着了李光定坐，女同学带的女孩在李立和另一男同学之间，另一对恋人自然坐在一起。这样交错坐的局面看上去很美，男女搭配，看起来会是一个很不错的晚宴。
菜上来了，酒也倒上了，李光定示意李立说几句，李立用脚踩了他一下，小声对他说：“客是你请的，我只替你埋单，要说你说。”
李光定才意识到：“今晚的宴席我是重点，我搭的戏台子，我要先开锣才行。”他端起酒杯站起来，说：“感谢各位同学和朋友的光临，我初来乍到，多亏我的老同学李立和你们几个新同学的关照，今晚我们好好喝几杯，来，为我们的友谊干杯！”大家笑着站了起来，酒杯在桌子上碰得咚咚响，在李光定的劝说下，全部喝了三杯。
然后李光定开始敬酒了，第一个敬了李立，那态度相当地真诚，仿佛不真诚怕李立不埋单似的，李立却小声对他说：“你少喝点，那喝的可全是我的钱。”其他几个也没闲着，互相开始敬了起来，尤其是两个女生表现得非常活跃，并且非常勇敢，一杯杯和男人们干杯。李光定依次敬了酒，给女同学敬酒的时候他都控制着量，其他人全部要劝个底朝天才肯罢休。
一圈酒敬完，居然喝了一瓶半。大家喝了酒，话自然多了起来。李光定也借着大家的酒劲开始做他的作业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谈到自己的工作，几个做房地产的显然嗓门更大。那个带女朋友来的同学说：“现在珠海的大街上掉一个砖头砸着10个人，有8个人都是做房地产的。”
另一个同学接着说：“在工商局登记注册的就有600多家，还有多少根本就没有注册的，比如项目公司。”
李光定不失时机地问：“为什么会这么多呢？”
李立总算抓住了机会发言：“你是没钱，你要有钱你不做呀！现在很多地不到一万块钱一亩，有稍微偏点的更便宜，跟白捡有什么区别？！”
谈到共同话题，大家兴趣一下子高涨起来，三个行业人士滔滔不绝，其他人也抢着插话，一个女孩问说：“既然地那么便宜，为什么房价还那么高呀？”
这问题更是激发了新的话题，七个人似乎都有说不完的话，发不完的牢骚。李光定主要以问为主，他问了房地产的几要素，问了土地成本在整个成本结构里占的份额，问了全部建安成本，问了房地产销售，问了房地产公司之间的竞争，问了他设计好的一切问题。
李光定也随意问起了保协房地产公司有没有人知道，其中一个还真知道，另外两个也都听说过贾老板的名字，因为保协家具大市场几乎无人不知，很多人都在那个市场买过家具。
大家讨论到最后，说是讨论，其实就是每个人发表自己的意见，一个人说的时候，其他人不是随声附和就是有选择地否定。但还是得出了一个基本一致的结论：现在的房地产商都还处在争地盘的阶段，圈地为王。但这个阶段很快就会结束，因为土地是有限的，政府已经在土地方面开始出台一些法规，甚至在酝酿出台土地挂牌拍卖制度。任何一家房地产商仅凭廉价拿土地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如果土地成本趋向一致的时候，比的就是专业水平了，就是对产品、营销、策划、物业、服务、资金等等的综合考量。这个时间不会太远，因为珠海是一个只有不到三十万人口的地级城市，消费能力不足以支撑这么混乱的竞争格局。大家兴致很高，酒自然喝得也快，不知不觉已经喝了三瓶多。
那个在海湾大酒店做公关经理的女同学显然是公关高手，能说也能喝，人又漂亮，李光定心想：“看来五星级酒店就是会招人，把这么个人精招到够有眼光的。”他突然又想到林默然：“贾老板把她招到也真是有眼光，不过如果能让我李光定留下，那贾老板就更有眼光了！”想到这儿，李光定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在李光定不动声色的引导下，大家很自然地把话题转到了酒店上。有人说：“酒店的工作好呀，一年四季都有空调。”那个带着女朋友的男同学说“：酒店好呀，美女如云。”没说完就被女朋友揪了耳朵。有人说：“好多酒店都有夜总会，小姐很多呀。”李光定问到保协大酒店的时候，其他人倒是全都知道这是一家四星级酒店，大家的印象好像是一个赌博和夜总会比较出名的地方，还说贾老板一定跟黑社会有关系等等。在有关酒店的高谈阔论中，大家似乎也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四五星级酒店在珠海会有一个突飞猛进的增长，因为珠海的城市定位就是一个海滨旅游城市，仅有的三家五星级酒店是远远不够的。还有，好的酒店全部是国际性的酒店管理公司在负责运营管理，那些本土的管理者逐渐会被淘汰出局。
李立带来的四瓶酒全喝光了，时间也接近12点了，李光定准备的问题也差不多问完了，三个女生早急着要走，大家趁着酒意互相拥抱了一下，便各自走了。
李光定和李立一起打了车最后离开，在车上李光定说了很多感谢老同学的话，李立也有七八分醉了，含糊不清地嚷嚷：“这客我请得值，你小子真有能耐，才来两个月就那么多有水平的朋友，下次我还请！”
下车后，李光定把李立背着送到家里，然后自己步行回宿舍，路上他走走停停，差不多走了一个多小时，珠海的夜晚很美，海风也很热情，这是他来珠海后第一次发现。回到宿舍，他仍无睡意，把晚上所有的内容回忆着记了一遍，三点左右才睡下。
12.潜行寻同道
李光定第二天早早地来到办公室，这个时候，楼里还空无一人。他倒了杯茶，昨晚的酒虽然他喝得最少，但早晨起来嗓子还是很不舒服。他一边喝茶，一边回忆昨晚讨论的内容，心想：“接下来的这一个月应该不会轻松，我这样无所顾忌地去了解一个公司的全部，会是对的吗？如果换成在其他公司，也许我根本没有权力做那么多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我每一次征求贾有成的意见时，他都说：
‘要想了解一件事情，必须要深入下去才行。’说得对，我李光定本来就不是来这个民营企业里做秘书的，我要找的是可以一起做些大事业的有格局的老板。如果想做好一件事，我就必须要了解这件事的本质。”
快九点时，他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先到了林默然的办公室，还没等他站稳，林默然就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怎么这么大酒味，昨晚又喝醉了吧？”
“哇，你鼻子真尖呀，现在还能闻到？昨晚是喝酒了，但想让我喝醉哪有那么容易呀！”此时李光定在林默然面前已经很从容了。贫了几句后，他把这个月的想法和计划向林默然汇报了一遍。
林默然仔细地听了，最后说：“贾董来了，你去给贾董说一下吧，他没意见我也没意见，反正下个月综合评价后才会给你一个定位，没有定位什么也做不了。”
李光定说：“你真会踢皮球，明明贾董让我有什么事给你说就行了，好吧，我去找他。”这句话他用了略带讽刺的口吻，然后便飞一般地出去了。
到了贾有成的办公室，贾有成笑眯眯地主动问他：“怎么样，两个月了吧。”“是的，两个月过去了，现在是第三个月了，过完这个月公司要对我进行考核了吧？”李光定站在贾有成的大班台前面说。“是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这个月去了解一下另外两个公司，房地产公司和酒店，您看如何？”“呵呵，好呀，好呀，多了解一下好，这事你让林总安排。”贾有成边说边忙了起来。李光定关了门出来，又到了林默然办公室，说：“您看，这事我说您安排就成了吧，非得让我找贾董。”林默然笑着说：“贾董如何说？”
“贾董说让林总安排，你们两个还真是踢皮球呢。”林默然扑哧一笑说：“不是我踢皮球，这两个公司我平时接触很少，酒店除了偶尔公司有招待我才去一两次外，平常我自己吃饭从来不去，乱糟糟的。房地产公司我也很少过问，两个公司的总经理都是贾董的家族成员，你要想去体验一下，我给他们打电话，反正都在市内，倒也方便。”
下午李光定就开始实施起他的工作计划，他首先去了房地产公司，房地产公司的行政办公人员也在总公司楼上，其他人员全在项目部。他们在珠海有三个同时开工的项目，所以，每个项目上都有一些工程技术人员在工地的项目部，说是项目部，就是临时搭建的工棚，里面到处是钢筋混凝土，根本没有插脚的地方。
李光定也不知道如何了解和体验，大家都很忙，根本找不到什么负责人。他知道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是贾董的二弟，可去了几次连人影都没见着。三个项目部他都跑了几次，才终于在一个项目部里碰到了贾二弟，当时对方正在打牌，门是掩着的，有人帮忙在外面叫了一声，里面传出来一个声音：“等一会儿，没看忙着呢嘛！”李光定就推门进去了，里面烟雾缭绕，他索性就站在他们身后看他们打牌，打了三四圈后，其他人可能觉得有人看着不太好意思，就说不打了。
贾二弟站起来，呵了一声说：“你在呀？”有点吃惊的样子，“走，我们到外面聊去，林总给我打电话说过你。说吧，想知道什么？”他边往外走边说。
李光定诚恳地说：“我在实习期，想多了解一下，还请你多指教。”
贾二弟说：“房地产这个行道很简单的，不需要什么大理论，你只要手里有地，你就是爷。”
“那怎么才能拿到地呢？”李光定好奇地问。
“这就要看本事了，看你有没有关系了，看你会不会送呀，看你会不会喝呀。”贾二弟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流畅，似乎也很自豪，甚至有点炫耀。
李光定又问：“那房子的户型结构价格物业等等，这些因素重不重要呢？如果有竞争，我们怎么胜出？”
“你呀，听说是大学老师是吧，怪不得这么书生气！户型还不是天下文章一大抄。什么好卖就做什么，我们才不怕竞争，我们的地多便宜呀。”贾二弟似乎很不耐烦地说。
这是李光定第一次正面与贾二弟对话，他很肯定地认为他与贾二弟之间没有磁场。
李光定对保协房地产公司的了解就此打住了：“我想深入可能也很难深入下去，何况我自己已经不想深入了。”
接下来他去了保协大酒店，这是一家在香洲的四星级酒店，香洲区是珠海的老城区，也是人流最集中的地方。李光定到酒店后找到了总经理，她是贾董的妹妹，大家都叫她贾小妹，人不错，长得也很漂亮。贾小妹之前接到了林默然的电话，说董事长秘书想过来熟悉一下情况。她显然很配合，带着李光定把酒店上上下下全看了，客房、餐厅、保龄球馆、夜总会，还有一个游泳池，这个酒店除了有点破旧外，其他设施一应俱全，没有评上五星级，听说主要是因为软件方面的原因。
贾小妹很健谈，但能从谈话当中感觉到她没读过太多书，时不时还会说脏话，有时说着说着就从口袋里拿出烟来抽。李光定在参观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这里生意很冷清，前台的几个女孩子有的在化妆，有的大声聊天，看到贾小妹过来的时候，也都若无其事的样子。
晚上，贾小妹请李光定在四楼宴会厅吃饭，偌大的宴会厅里竟没有一桌客人，只有几个包间坐了些人，贾小妹说是总公司招待外地客人的。吃饭的时候，贾小妹也一直抱怨说：“珠海这地方除了节假日，其他时候生意很难做，晚上夜总会热闹些，也不赚钱，经常有人打架，一打架公安局来了就会影响生意，来餐厅吃饭的人也不多。”
李光定没多说话，很认真地吃了上到桌子上的每道菜，没有一个好吃的，心想：“人家要来才怪呢！”他问：“能不能看看酒店的制度及流程什么的？”
贾小妹感觉奇怪：“哪有什么制度呀流程呀，我也是才接手不到一年，上一任总经理聚众赌博被抓了，只有让我过来应急。”
李光定特意问：“为什么不找专业人士过来管理？”贾小妹不屑地说：“外面的人过来谁会放心呀，何况要的工资又高，本来酒店就是亏损的，再来那么高工资的不是更亏吗？”李光定又有意识地问：“你有没有想着到正规的酒店管理公司培训一下呀？”“我哪有时间去培训呀，况且那些培训公司都是骗人的，经常有人来让我们去培训。再说了，我也听不懂呀，高中都没有毕业。”贾小妹一股脑地说了一大堆。看得出来贾小妹是一个很坦率的人，李光定问什么她说什么，从不隐瞒。晚上李光定回去的时候，心想：“这贾小妹虽然不同于贾二弟，但她也不是有磁场的人。更重要的是，整个酒店的经营管理非常初级，没有更多可以去深入了解的地方。”随后的几天里，李光定走访了珠海的几个星级酒店，这些酒店的生意大都比较好，与保协大酒店门可罗雀的情景大相径庭。时间过得很快，第三个月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
这个月李光定感觉很不好，不像前两个月能体验到在深水区里潜水般的感觉，他好像一直在飘浮着，有力用不上。
这期间，他和林默然关系处得越来越融洽，也私下里问过她两次，试用期后如何考核，考核以后又如何定岗，林默然说她也不太知道，因为其他人员是由部门主管写一个试用期鉴定就行了，通过就上岗，通不过就走人。李光定不同，因为“董事长秘书”这个岗位她感觉只是临时的。有一次林默然不小心透露，贾董问过几次她对李光定的评价，李光定忙问林默然：“你是怎么说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