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万美金也就是3000多万人民币,只要点头,即使扣除回扣,也意味着我们之前砸锅卖铁的原始投入在短短近两年的时间里,就获得了至少2倍的回报!”“现在,我个人的年收入正好三万块,三五年以内也谈不上分红。至于五年之后,公司会发展成什么规模,我虽有蓝图、有想法,但前路茫茫,外面环境随时都在变化,公司发展也有风险,赔得光腚都有可能!而此时此刻,有人愿意给我当年的资本金200%的回报,这是什么概念?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这个馅饼就算我自己不想吃,难保林默然不想吃?肖金柳不想吃?”
想到这里,李光定沉住气,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轻声说:“谢谢你的提醒,这样,你给我点时间和其他人商量一下,一周内我答复你。”
吃完饭,送好杨晨跟胖子,李光定和林默然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宿舍。两人同在后排,相互依偎着,却一路无语,各怀心事。这时李光定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赫然显示三个字“贾一昕”。
李光定略感尴尬,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赶到这时候。他知道林默然也看到了来电姓名,不接肯定不行,反而会让她多心。
李光定果断按下接听键:“小贾总,你好,请问有什么指示?”这该死的手机音量倒是挺响,出租车厢里顿时清晰回荡着贾一昕玩世不恭的声音:“哈哈,你吃错药啦,怎么这样叫我,好别扭,害得我都不好意思开口要红包了。”
林默然听到这嗲嗲的声音,迅速把脸转向窗外。李光定下意识咳嗽一声:“你百万富婆不差我这个红包吧?”
贾一昕那头扑哧笑了一声:“百万不算富,千万刚起步。别人想要本姑娘开这个口还排不上号呢。少废话,给还是不给?”
李光定看了看身旁的林默然,扭头对电话说:“这阵子忙,等空下来我和默然一起请你吃饭。”
贾一昕忽然在电话里用英文大声说:“Shameonyou!”然后开始大段吐英文,全是些心情不好的词汇。把李光定吓了一跳,心想:“这家伙今天怎么如此反常?”
的士到小区门口停下,林默然不等在外侧的李光定先下车,直接掰开驾驶员后座车门的保险锁起身出去,随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大步流星走开。把司机跟李光定都吓了一跳。
司机冲着她的背影高声抱怨:“为啥子这边下,不晓得靠马路的门不好下车嘛,出了事咋办?”
李光定一边递车费示意抱歉,一边对着电话那头的贾一昕说:“大小姐,你没事吧,明天三点我请你喝下午茶,就你小区楼下的那家咖啡店好吗,到时见。”
他一边挂电话一边起身去追林默然,结果林默然跑得飞快,砰一声又关上了房门。他打她手机直接被咔掉,继而迅速关机,对他的捶门声更是不理不问。李光定自讨没趣,只好悻悻回自己宿舍躺到床上发起呆来:“胖子开出的条件确实优厚,要不要开个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呢?贾一昕今天又是什么事,怎么突然在电话里那么反常?林默然会怎么想,这次她又要冷战多久?”
林默然此刻也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当然,她还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去吃贾一昕讨要红包的醋,这只是让她发怒的诱因罢了。
更深层的原因是在李光定在饭局上去卫生间时,她嘴上和杨晨聊着天,眼睛望着李光定高大的背影,心底却忽然冒出一个疑问,自己和李光定的路不知道要走多长,最终要走向哪里?在事业上,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李光定,甚至比李光定更了解他自己。她估摸着这次和胖子的投资合作十有八九谈不成,就像一个诗人不会同意被一笔钱买断写作的自由,一只鹰也不会为了生命安全而心甘情愿被关在笼子里。
创思协尔就像是李光定的孩子,承载着这个青春期过长的理想主义老男孩最珍贵的精神寄托和自我证明,绝对不是纯粹的金钱可以衡量和交易的。李光定身上有着这个物欲横流时代里难能可贵的纯粹和坚持,这是林默然当初疯狂爱上他的理由,但也是两人如今渐行渐远的原因。这个男人不爱钱,不成家,也没有怪癖和软肋,一心只是扑在事业上,对于事业的野心越来越大,他的这种状态让林默然逐渐开始恐慌。就在她发呆的时候,收到了助手邵文光的短信:“林姐,明天下午我想提早一小时下班,送女儿去参加活动,先请示你一下。”林默然快速回复了他,“好,祝顺利。”邵文光的职务相当于是她的特别助手,很多事情她都是依赖着邵文光的技术配合才得以完成。邵文光的事业心也很强,交代给他的大小事都能办得妥妥帖帖,但和李光定有所不同的是,他不是为了事业而事业,他奋斗的根来源于他的家庭。他的办公桌台面上陈列着全家合照,手机屏保是女儿照片,走到哪里都始终惦记着家里。林默然和邵文光相处时,能深深感觉到安全感、信任感、归属感,她甚至开始羡慕起邵文光的太太和女儿,有这么一个男人是为了她们才撑起一片天!
贾一昕此刻也窝在椅子里纠结,她开始后悔来成都接下名仕工厂的管理,当初来时的动机相当简单,根本没有经过大脑,她只是希望能和李光定在距离上更近一点。上任后,她也从不主动在李光定面前谈论工厂的一切事务,为的是保住贾有成那点可怜的小尊严。然而现实的残酷使她不得不认清自己,以她的个人能力,根本不可能帮父亲成功拯救每况愈下的名仕工厂。
加上去年由于受大环境影响,台湾名仕总部给成都工厂的订单锐减,导致亏损加剧,保协集团也已经不堪重负。贾有成在春节期间给她下了通牒,要么让名仕工厂起死回生,要么就寻找下家接盘,总之不管怎样,今年内必须解决掉这个包袱。而一旦卖了厂,自己就要卷铺盖回珠海,以后连跟李光定见上一面都难找借口了。所以她头一次想找李光定坦陈情况,让他帮忙出主意。可电话一接通,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依旧插科打诨了一番,等明天见了面,自己又能否有勇气说出口?
三人各怀心事,各自失眠到天明。上班时林默然主动找到李光定:“昨晚上我好好想了一下,反正数来数去就这么些VC,都在明处,中介最终也是找他们,我们为什么总是要被牵着鼻子走?为什么我们不能自己先下手为强?”
李光定隐约觉得她话里有言外之意好像跟感情有关,就赶紧坦白说:“贾一昕应该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谈,所以我约了她下午见面。”
林默然充耳不闻,继续递上一份资料:“这里是全国正规可查的VC/PE名单。我把各家投资的重点行业打了圈,你要是不反对的话,我准备主动联系试试看。这段时间我心里也有了底,知道哪些适合哪些不适合。”
李光定拿着资料叹了口气,握起她的手“:你要是不高兴我和她见面,我就不去了。”
没想到林默然笑了笑,迅速甩开了他的手:“去呀,干吗不去,你要是不去她又该说是我小心眼。”
从开始找VC,李光定跟林默然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他也不自觉地关心起林默然的心情来,放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让李光定发现其实自己还是很在乎林默然的。李光定摇摇头,把这些感情困扰抛到一边,低头翻看资料,林默然说得没错,VC是一个非常小的圈子,几分钟就能在网上把国内知名的VC都搜出来,但每家VC有各自喜好的投资方向和擅长领域,就算是找到了这些公司,要让对方产生兴趣,又谈何容易!既然林默然要试试,那就放手让她去做吧。
一碰面,贾一昕就竹筒倒豆子,把名仕工厂现状和贾有成的想法一股脑说了出来,然后紧张地问李光定:“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李光定喝了一口热咖啡,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直截了当地回答:“什么怎么办,你爸爸如果之前就把名仕工厂妥善处理,又何必拖到现在搞成这个烂摊子。”
贾一昕一听怒了:“你怎么能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李光定哪里明白对面的小女子因害怕跟他离别而焦躁不安的心绪,他觉得自己并没说错话,就事论事嘛,于是挠挠头补充说:“要是能帮上忙,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可目前暂时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一来短期内扭亏为盈不可能,二来谁又敢接盘呢,没有盘活的把握哪家企业会自找麻烦,再说现在大环境又不景气……”
贾一昕不死心,凑到他鼻子前,说:“你再想想,再仔细想想,拜托了,我何去何从就靠你了!”
李光定仔细想了半天,端着茶杯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对着贾一昕说:“说实话,名仕工厂落到这般田地在我意料之中,但谢幕总是让人伤感,何况我也为它还付出过心血,经历过沉浮,可以说,没有名仕工厂就没有我的今天,对名仕的感情我跟你一样。不过生意场不讲这些,一招失误满盘皆输,该认也得认!”
贾一昕叹了口气,捧起咖啡,看着冒出的袅袅热气陷入了沉思。李光定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好受,心想:“可惜创思协尔的业务规模太小,帮不到名仕工厂。达者才能兼济天下,穷者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啊。”两人各怀心事无言以对,最终郁郁而散。
杨晨打电话来追问结果,李光定思考再三,拒绝了和胖子的这次合作:“你还是帮我再找找别的VC吧。至于胖子那里,我会主动给他打电话说明情况。”
杨晨误会了:“李总是不是嫌少?要是说不出口我去跟胖子谈!不过就事论事,以你们公司目前的状况,他开的这个价已经是天价了,李总也可以四处打听一下。”
李光定解释:“真不是这个意思,自己公司有多少分量我心里还是清楚的。主要还是情感方面接受不了,我舍不得让公司易主。”
杨晨还不死心:“恕我直言,谁做生意不是为了赚钱?钱可以辛辛苦苦赚,也可以轻轻松松赚,只要合理合法。明明可以套现获利离场,李总又何苦继续冒风险,用自己的身家这么拼下去呢?”
李光定知道杨晨永远不会懂他,于是叹了口气:“我对钱的态度是只要够用就行,人不能只为钱活着。”
杨晨听到这话,立刻知道他跟李光定没有共同语言,也马上调整过来:“我尊重李总的决定。虽然现在看来这笔中介费不是那么好赚,不过我就喜欢啃硬骨头。”
不一会儿,胖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李光定和他寒暄了几句,明确地表达了初步考虑的结果,而后通过杨晨的协助,向胖子本人和他集团总裁的电子邮箱发去了一封邮件。
在邮件里,李光定诚恳地写道:“首先谢谢两位,谢谢你们能够看中创思协尔,对于一个起步晚、规模小、市场分量无足轻重的创业型公司,你们所开出的价码是对我们足够的尊重和青睐。“我李光定是砸锅卖铁才走上创业的道路,在企业发展中也遇到了各式各样的问题,每遇到一个,立刻就地解决一个,我始终相信,取经路上没有打不死的妖怪,创业路上也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今年我所遇到的问题就是资金的问题。因为业务扩张,需要资金的强力注入,这看上去是一个要用钱来解决钱的问题,而你们两位又抛来了橄榄枝,这使我深深感激。
昨晚我整夜失眠,一直在考虑你们所开出的条件,这个条件对我个人而言,相当具有吸引力,对与我共同创业的伙伴们而言,更是具有刺激性。我甚至都不敢开口和他们讨论这件事情,不敢在金钱利益面前去测试同盟之情是否能情比金坚。这份恐惧也使得我开始深层次地思考:‘就我们企业目前的发展情况,是否只是个需要用钱来解决的问题’,为了资金,我们甚至可以放弃创业团队的经营权、自主权、发展权?一轮自我发问后,答案瞬间就显现,这绝对不是我们抱团创业的初衷。我和我的成员们都是抛弃了很多诱人的待遇才走到一起,如果仅仅是为了财富和利益,解释不通我们在这个过程里无尽的激情和无望的付出。
“我担心发展资金进入之后,会把创思协尔公司带到高速发展却加速崩溃的路;我也担心新的管理人员加入,只是把创思协尔模式作为杠杆工具;我担心,各种担心,无法放手,无法放下。即使创思协尔让我一无所有,我也不能在这个关键的发展阶段靠边站。
“我想,我与两位的相逢可能是在错误的时间里遇到了正确的人。我也期待着自己能够理性地走过这一关,在前面的道路上,或许还会有与两位共同合作的机会,我甚至预感到一定会有!经过这次谈判,你们也让我受益良多。你们考验了我对创思协尔的感情,也让我日渐清晰了自己的所求,祝愿我们都能在各自的领域里更加坚定地付出与坚持!”
当李光定确认这封邮件发出后,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他以此作为这件事的完整谢幕。有始有终,有头有尾,凡事都要有交代,这已经是李光定为人处世的原则之一。
86.人美计亦美
林默然寻找VC的路并不平坦,发出去的BP如石沉大海。主动送上门的东西看来很少有人稀罕,林默然想到这里,不觉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决定不再走寻常路。她先翻出了在广州读MBA的班级名单,找出其中从事金融业的同学,然后又联系了当时对自己照顾有加的MBA中心李主任,希望他能出面组织联络一下这些学员,一来是一起聚聚搞个同学会,二来是她有个项目正在寻找合作伙伴,说不定是个商机。李主任当然满口答应。挂了电话之后,林默然迅速在网上订好了机票,跟李光定打了个招呼就独自去了广州。
等再回到成都时,林默然的身边赫然陪着两位高富帅男士。这阵仗着实让李光定大吃一惊,他只听林默然说要出去一趟找VC谈谈,再问就没下文了。林默然倒是气定神闲,从容地向他引荐:“这是展星投资的投资总监丁煜,这是展星投资的会计师代表夏天,两位都是海归,都还未婚,我这次是特意带他们来看看四川美女的。”
那两人听了哈哈大笑。李光定心中的惊讶又升了一级:“好个林默然,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展星投资的名头响当当,综合实力排在全国前十位,所投的许多项目我都耳熟能详,其中有不少成功IPO的经典案例。尽管展星能不能看上创思协尔还是个未知数,但林默然能够单枪匹马,把人家的总监带到了创思协尔的地盘上,短时间里把关系又处得这么融洽,单凭这份能耐就让我自叹不如!”
既然林默然已经成功完成了序曲,李光定接下来便抖擞精神、隆重登场,为两位来访嘉宾讲解了创思协尔的创业宗旨、发展历程、财务情况、未来发展规划,并带他们参观了几个展厅。林默然提出晚餐一起在KTV吃自助餐,李光定不同意,非要正式商务宴请,两人起了争执,最后他拗不过林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