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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宿雨香潜润 春流水暗通[117]

行者打听清楚,前路有一山,名为非出山,人道那山非常凶险,盖常有些宽大之人躲在隐秘之处,见有人来,忽然捉去,做了他每牙祭。长老听说,一时非常烦恼,辗转不已。那行者看得有些焦躁,冷言道:“师父恁害怕,尚取甚么经!我听闻佛祖亦曾舍身喂虎鹰,何曾唉声叹气哉!”

八戒却不然,嚷道:“师兄你是没家世的人,不晓得生死之重,你是把性命看得水淡,哪里知道我每有家有世的人心肠?”

行者听八戒说他没家世,有些意淡,并不言语。

长老却向八戒问道:“八戒,你是个明理之人,你说世上真有吃人之人?”

那八戒大大咧咧地言道:“何尝没有!眼前就有三位来着!”

长老唬得跌下马来,觳觫道:“徒弟每,妖怪在哪?”

那八戒赶忙把长老扶起,笑言道:“师父莫怕,这里并无甚妖怪。俺说的吃人之人,实在便是徒弟每三个!”

沙僧点头道:“未遇师父之前,徒弟亦曾在流沙河卖弄手段,勾引人入水,也不知吃了多少,尚好回头是岸,受了师父点化,再世为人!”

“正是!俺老猪未遇师父之前,亦曾横行福陵山,饥饿之时,便囫囵吞些过往客人度日哩。”八戒道。

行者却摇头,道:“八戒,你却言辞陷害我。我何曾吃过一个人来,连人肉味道都不知哩!”

八戒道:“你不知有个典故叫做想当然么?看你这副妖精模样,自然是个吃人的行家。只怕你是不记得了!”

沙僧道:“二师兄胡说来着!大师兄吃不吃人,难道他自己却不知?”

那长老亦说八戒胡言乱语,分明行者言行端正,哪里有吃人的样子。

八戒奇道:“难道吃人亦要有一定模样吗?”

沙僧接口道:“那是自然,二师兄吃过人肉的知道,那人肉何等鲜美,吃了便能身宽体庞,要如你我二人模样,方像吃过人的哩!大师兄浑身精悍,细骨伶仃,哪里像是吃人的?”

行者怒道:“如此说来,八戒是在诬陷于我,却不讨打?送你孤拐过来!”八戒却还狡辩,惹得行者更怒,好歹被长老与沙僧劝住了,八戒亦不多说话,嘀咕而已。

此时已上了非出山,正走之间,忽然一人跳脱出来,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人命来!”

师徒每一看,此真是怪人也,但见他长得四面方方,其身宽与高一般无二,独留一个硕大肥油脑袋颤巍巍耷拉在身上。此人却甚高也,长有七丈,人打扮得倒甚是体面,是红色长衣,金色腰带,在阳光之下,皆发着亮光。古怪者,是这厮脖子上缠着一条赤练蛇,有扁担粗大,他竟不惧被咬哩!

长老一看,心道,果然是吃人模样,霎时脸白;白马看了亦吓一跳,把长老颠下来。

行者叫道:“八戒、沙僧,护住师父,待我领教这厮!”

那怪人见一个猴子模样的瘦人公然叉腰站在当前,不觉大笑,道:“你这不满四尺的猴子,还不够我塞牙缝哩!却学螳臂当车来了!”

行者道:“兀那厮,你也不过痴长数丈,倒似个颓废的城墙模样,吓唬俗人而已,焉能动我之心。要说高,我比你高得很哩!”

那怪人又大笑道:“青天白日,你这猴子说鬼话!你焉能比我更高!”

行者怒道:“要高又何难!”念个咒,忽然身子暴长,转瞬便把那七丈的怪人比下去。八戒、沙僧见了,皆道好。那怪人大怒,道:“你是何方跑出来的野猴子,公然学人变戏法,却在我面前现宝?”说完,便把那粗壮的赤练蛇当作鞭子,抓住尾巴,忽地向行者打来。行者不经心,右臂竟被这赤蛇咬了一口,心里都流出汗来,慌忙败阵而去,只叫八戒努力上前。八戒是有名的皮粗面厚,哪里怕那蛇,那怪人把蛇挥打过来,被八戒一把抓住七寸,使劲一扯。那怪人不肯放松,故此便把好端端一条蛇撕成了两半。

那怪人受此损失,不觉抓狂,丢了蛇,一把把八戒抱住,要把八戒勒死。八戒被他缠住,却有些手软,幸得一旁沙僧之助,把条宝杖直往怪人身上要害之处击打,那厮不得不放松八戒,又来找沙僧的晦气,沙僧亦不是其对手,与八戒联合起来,方与那厮打个敌手。长老在一旁看得惊心动魄,心里忧惧,便呼行者上前帮忙,行者哪里帮得上忙?他那右臂被咬之处已然隆肿起来,正遍地找药草哩!长老是知医识药之人,也帮着找,果然看见一种开着白色小花的草,长老喜道:“此乃琴心草,正是治蛇毒的良药哩!”

行者欢喜不置,忙把琴心草嚼碎,抹在伤口之处。便有清凉之感流遍全身,疼痛便止。行者见身无大碍,便思报仇,乃乘那怪人与八戒、沙僧苦斗之时,突然给了那厮一棍子,那厮负伤,彻了架,骂道:“是这等没见识的男子!以多欺少不算,又暗中偷袭!实乃可耻!”把行者说得脸红,心中更怒,也不答话,狠心把棍棒敲去,那厮哪里是敌手,被师兄弟每活活打死。

长老见了死者,忍不住叹气,道:“我每一路往西天而去,如何尽见些妖魔鬼怪?前者见过髯公,把人命当草芥,堆垛吞嚼!今又见这等可怕怪人,要来吃我每!尚不知前途更有多少妖怪哩!”

行者冷笑道:“要说吃人,哪里不是吃人地方,有人之处,即有吃人之人,又何足奇哉!你不闻八戒、沙僧之言,他每二人遇见师父之前,却不是以食人为乐的!”

八戒倒不怪他,只言道:“只怕这人不是独自的,尚有同伙哩!”

沙僧道:“却怕他甚的!我每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岂不为天地除害!”乃挑着担,奋勇向前。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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