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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五年

进入冬天不久,便开始下起了雪。紧紧徐徐,天地银装素裹。远望群山,多情之人又该叹一叹,苍茫群山,不知为谁一夜白头。在这萧条的景象里,却有一处热闹,让这画面看起来,不再那么让人伤感。

看那个少年,约莫五六岁,小脸蛋粉雕玉啄,不知跟谁学的,眼睛喜欢眯着。幸好眼睛很大,也很明亮。两道柳叶眉,一张樱桃口。能辨别性别的只有身上小小虎皮改成的衣服,和头上扎起的发髻。这就是风不归让陌生人见了都会夸赞一句“小美人胚子”而撅起小嘴的孩子。此时的风不归,可没有在意自己有没有“美人”的潜质,正抱着一个差不多有自己一半高的雪球往地上放着,看这套路,邻居们都想起了自己年幼时,在这样的雪天玩耍的快乐。

可是快乐是快乐,天还下着雪呢,有人喊着“风家小子,这么大的雪,别玩了。你爹进城给你买面人儿去了。中午来奶奶家吃饭。停下,赶紧的。哎?你怎么把你爹的皮帽子扣雪人脑袋上了?”这张奶奶是村长的老伴儿,打小就帮忙带大这孩子。俩老人膝下无儿无女,对这孩子是倍加疼爱。看到这情形,连忙拉起又撅起小嘴,小腿乱踢的风不归,往屋里走。这时,又有邻居说道“张大娘,让风家小子来我家吃饭吧,正好还有风起大哥送来的野猪肉呢,天也冷,干脆你们老两口带着风家小子一起来吧。”这张奶奶还没回答,又是几个邻居争相往家里劝。

村长张伯看到这里,点头笑了笑。想起了这五年小村生活,风起刚进山就猎到了别人看到就赶紧躲避的熊瞎子,而且猎物也越来越多,每次回来,都要给街坊四邻送去一部分。得到风起的接济,小村落里也都能吃饱了饭,穿上了衣。所以每逢风起去城里卖木柴,兽皮什么的,邻居们都争相接这风不归回家吃饭。

想起这风起,老人知道不是常人,可是也没有开口问过。毕竟去年冬天,村里来的那伙强盗,被风起一个人打的落荒而逃,并且发誓再也不靠近青山村方圆五十里的地界。这肯定是个想要隐居的侠士。老人这样想着。而张奶奶也拒绝了来接风不归的邻居们,客气了几句,就带着小家伙回到房里。老人看着小家伙,真的像亲孙子一样的疼爱,要什么给什么,说什么是什么。也幸好,风不归懂事比较早,知道爷爷奶奶不会飞到天上给自己抓月亮。所以撒撒娇,也没有过什么过分的要求。当然,如果风起在,他是不敢的。

吃过饭,到了下午,风起从城里回来了。看到站在院子门口迎接自己的“伪儿子”风不归,风起是真的笑了。眯起了眼睛笑得十分开心。五年的平凡人生活,让风起早就抛下了名利霸业和仇恨,从孩子小时逗弄拉扯,到懂事了教他做人做事,已经是风起最快乐的事了。

风起认为,这就是他的儿子!而且固执的认为就是他亲生的,而且也悲伤的认为孩子的母亲确实已经去世了……“爹,面人儿呢?”风不归甩起小腿开心的去迎接他的面人儿,风起咧了咧嘴,从褡裢里拿出了精致的小面人儿“阿不,今天有没有闯祸?说实话,待会我可去问奶奶。”“没有啊爹,今天堆了个雪人,没有闯祸。”风不归高兴的从风起手里接过了面人儿,跑进屋里去玩了。而风起望向那个伫立在风雪中的雪人,上面那顶已经落满雪的皮帽子却是越看越眼熟了……

“爹,我想跟你学打跑坏人的本领。”风不归抱着大碗,含糊不清的说道。风起本意只想让儿子过平凡人的生活,因为那动荡不安的杀伐生涯,风起知道只有过来人才会真的明白,才会真的厌倦。可是在这乱世,教给儿子一些防身之道,也是能在身陷危机之时保全自己。

风起有个外号叫做“诸子百家”,正邪两道,不论修真功法,天文地理,医卜星象,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所以当年正道人士说起风起的可怕,并不是他有多血腥,多残忍。恰恰相反,风起当年一袭青衫,手拿折扇,文质彬彬,功法也是半正半邪,真就像一个谦谦君子一般。如果不是正派的长辈们拦着,不知道当年魔教会多出多少的“风家娘子军”……而风起可怕的是打斗之前就已经步步算计,打斗之时花样层出不穷,打斗之后,你如果还活着,就再也不想见到他……

想到自己一身功法,修来不易。如果儿子想学,倾囊相授,也未尝不可。风起点点头“嗯,先吃饭。明天爹就开始教你一些防身之道。”风不归开心的笑了起来。想到以后邻居们大人小孩所敬佩夸赞的人不再是他老子风起,而是他风不归,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转动几圈之后,眯成了一条线。

第二天大清早,风起就带着儿子风不归进山了。来到山林深处,风起让儿子坐下,“上午,我先教你一些呼吸吐纳的功法,不要咧嘴。这功法可以让你听得更清,看得更远,感觉更敏锐,呼吸更悠长。长大了遇到了坏人和喜欢的姑娘,都有用处。”虽然风不归还不能理解坏人和喜欢的姑娘有什么联系,可是老爹打跑强盗的矫健身影浮现在眼前。小小英雄气从心中升起,下次就换我来!

风起把手放在风不归额头处,传入了自己看家绝技“风雪连天决”,并且引导着儿子体内那一丝微弱的气息开始在体内游走,过体内二十八大穴,循环一周天。二十八大穴每七个气流相连组成一个方阵,现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相。而那股气流在丹田上凝聚一小股淡淡的能量。风起擦了擦额头的汗,孩子还小,锻体筑基都要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才行。就算是修为高深的风起,也免不了如今关心则乱的情况。

小心翼翼的为儿子立下了气源,以后再修炼,就能事半功倍。然后又开始给风不归讲解这“风雪连天决”的筑基部分,讲完让风不归自己按照“风雪连天决”的修炼方法自行修炼。风起看着儿子闭起眼睛,有模有样的开始修习功法,紧张的比自己修炼还要厉害。现在就算是熟人见到了风起,恐怕也认不出这个一脸慈父模样的男人吧。

威震修真界的大魔头,在面对着相伴五年的儿子,只有一个身份,就是“父亲”。风不归心神都沉入修炼,感觉着风一样的气流在自己体内流动,经过青龙影像时的悠长,白虎影像时的锐利,朱雀影像时的炽热,玄武影像时的厚重,不同性质的风,融为一体,回归到自己丹田微微有些像龙卷风的气源,如是这般,周而复始。风不归渐渐感觉听到了远处山林,有鸟儿在叫。周围有树叶在一片一片的落下。落叶之下,有小虫在发出微弱的“沙沙”的声音。天地宁静宽阔,心境也跟着宁静宽阔起来。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仿佛自己已经不存在这世间。

在功法运行了三十六周天之后,风不归缓缓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到了一脸关切,担心的父亲。小孩子恐怕还不知道什么是感动,只是眯起小眼,依赖的去抱向父亲的脖子。风起看到儿子修炼醒来,呼出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关心溺爱的样子,刚要调整下心情和表情,儿子的小手就高兴的抱了过来。于是严厉不成,又变慈祥……

也许风起现在表情的变化速度,早已超出了出手的速度了。风起看看,天已傍晚,拉着风不归要回家。风不归又闹开了“爹,还有什么修炼的?我还要练。”风起马上严肃起来,变脸之快,彰显速度之道。“阿不,修炼一途,切忌急功近利,不能贪,不能急。再说,天色已晚,你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明天我们再来。你要懂得日复一日,循循渐进。”“可是……”“没有可是……”风起拎起小腿乱踢的风不归,用变脸的速度,直奔山下家中而去。这寂静的山林深处,在越来越昏暗的天色下,开始等待黎明破晓。正如小孩子,在期待自己速速到来的明天。

对于六岁的孩子而言,一件新奇而又向往的事情,是不会让人感到疲累的。所以天色微亮,风不归便去扯去了父亲的棉被。“爹,早起的什么什么有什么什么吃,别睡了,带我去修炼啊。”在风不归毫无频率可言的晃动下,风起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到儿子兴奋的样子,拒绝的念头都没有闪一下。摇了摇头,穿衣起床。

其实对于一个修为高深的大魔头而言,睡觉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可是这时的风起,早就不再想恩怨情仇之类的,他刻意的忘记了修真界,刻意的忘记了双手染血的年月。不知是该说这个孩子改变了他的一生好呢,还是说他改变了这个孩子的一生好呢?早就把自己当做普通人的风起,让自己过上了最普通的生活。收拾完毕,风起带着风不归又来到了深山老林,因为这里的天地之间,充满了无人可夺的能量,而且这里的环境非常的安静祥和。这对于一个修真者来说,简直就是一片福地。没有外界干扰,自然就降低了走火入魔的危险。虽然有风起护法修炼,可是哪怕有一丝的危险,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所以,能把宝贝儿子所可能遇到的危险降到最低,才能稍微,对,稍微安心一点……其实风起没有想过儿子将来威震修真界,只是在他想要修炼的时候,就让他修炼。当然,如果明天风不归说要去打猎,风起也会为他连夜做出一把小刀和弓箭。然而风起这样想着,风不归却已经坐下了,盘上双腿,开始呼吸吐纳,吸收天地间的游离能量,经过“风雪连天决”的过滤吸收,转化成自己的修为。

每次运行完一周天,四相的影像就清晰一点,而那飓风漩涡的影像也清晰一点。身体器官和六识都敏锐许多。于是更努力去修炼了。在儿子风不归沉浸修炼之道的同时,风起的脸色开始变了。如果还有什么能让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风起目瞪口呆的,毫无疑问,眼前风不归的修炼进度要算一个。

他在睁圆了常年眯着的丹凤眼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简直就是修真的天纵奇才。悟性之高,是他平生仅见。从开始修炼的第二天就能看出,这小子会在更年轻的年龄达到比他自己更高的境界。也许自己的儿子真的可以威震修真界呢?就算是风起,看到他自己认为的他亲生的儿子如此优秀,也不禁挂着一脸慈祥又满怀憧憬的样子傻傻笑了起来。

天剑门,后山怪石嶙峋。很显然这是深蕴阵法之道的人布下了层层阵法。这一片怪石后面,是门主沈千星的修炼之地。不管是谁,没有门主所命,不得入内。至今为止,也没有见过谁能走进这片区域。

然而此时的修炼石室里,却站着一个身材瘦小,气息邪恶的中年人。脸上泛着黑气,眼窝深陷,颧骨突出,鹰钩鼻子就占了脸上近乎四分之一的地方。这一看,就能看出要么是修习魔功之人,要么是吸食大麻之人……“你来了。”听到一声充满威严的声音。这人停止了东张西望的脑袋,满脸的怨愤。

“沈千星,十五年前,你让我帮忙暗算白宇天,我暗算了。后来你让我分散血影宗,我也照做了,五年前,你居然又让我给你找孙子,我都找成了孙子了也没找到你孙子。这五年里我走遍大陆各个地方,还要躲着你们名门正派,五年!都没有找到。我来是说一声,这差事我干不了了。两条路:你把我当成个屁放了,要么把我当成孙子养着……”

沈千星听完这无赖的强调,面不改色的问道:“云勇,你也配做四大护法?”“四大护法……”云勇泛着黑气的脸色开始转红,这是他的痛脚,当年因为修炼“血云大法”要以生人精血为引,而中了沈千星的“血毒蛊”,一条命掌握在了人家手里,想搓成圆的搓成圆的,想捏成扁的捏成扁的。

“护法是好,可是也得有命去做。”云勇事到如今,也不争辩。反正什么恶事都做尽了,说什么都没用。还要让这沈千星看笑话。沈千星也不在意云勇想什么。“我孙儿恐怕早已遭了风起小儿毒手……唉……”说到这,沈千星还是没能坚持自己的伪装,深深叹了一口气。“可是风起小儿必死!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也不管你找几年,总之找不到风起,那血毒蛊就让你全身血液逆流而出,直到成为一具干尸为止。正好给我孙儿陪葬!”此话说完,云勇吓得一个踉跄,转头看向沈千星,怒目圆睁,满面苍白,高大的身躯微微有些颤动,这哪是正道之首天剑门的掌门啊,这简直是一头要择人而噬的凶兽。

“沈掌门别动气,我现在就去找那风起去……”话音刚落,云勇也不敢祭起血云,身体腾空,头也不回的向后山山下飞去。后山山涧,留下几句“什么名门正派,还不是嘴上说说。当年把血毒蛊置于活人体内让我炼化,上了一辈子恶当。明知不敌白老儿,让我出手暗算,也配说自己名门正派……啊呸……”只可惜山涧风急,话还没有让人听到,就已经被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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