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林一玮没想到我会回答的如此从容。他双手交叉捂在胸前,故作严肃地说道,“妹子,哥不内销!”
我白了他一眼,懒得再跟他贫嘴,付了账转身回到专柜拿东西。护肤品已被店员包好,对方恭恭敬敬地伸出双手将礼盒递在我的手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态度。按照华新曼的话来说,我就纯是个心理变态。
只因为我买东西从来不看牌子。牌子再有名,东西再精致,我都不予理会,我只看服务态度。
我不过也只是个给别人打工的工薪阶层。即使职位再好听、工资再多,也需要看领导的脸色。这跟那些服务人员有什么区别?她们是看顾客脸色挣钱的,我是看领导脸色挣钱的。
我们都是一样的。
所以,对仅仗着是国际级品牌的工作人员,就有着所谓高人一等,严重怠慢顾客的服务行为。我只想对他们竖起中指,说一句不中听的话,“*****just*****!”
没错,我就是个理想主义者。
林一玮总说我,“妄想以尔等蝼蚁之力改变世界,幼稚!”
而他眼前这个早学会敷衍他人、会伪装自己的郁半梦,其实在心里还是有着自己一直坚定着的理想的。
我总认为,人固然可以因社会环境而改变自己,但初心必不要忘。人可以活的凛冽,可心千万别冷。
出了商场,天已放晴。好多年没再见过的彩虹,今天竟出乎意料的挂在万里无云的天空,辉映着红黄相间的彩霞,一时美不胜收。想发现城市中落日的美,简直比登天还难。
忙碌的工作,总是让人将生活中的美抛却在脑后。同时,却也是治愈心伤的良药。
“想什么呢?上车啊!”
我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小声嘀咕,“原来小时候盼望着的长大,就是这样。”
“怎样?”林一玮眨巴眨巴眼睛,装作天真地看着我。
“不怎么样!”我一巴掌拍开他越来越靠近的大脸,“你再怎么装都不萌萌哒!开车!”
“遵命,女王大人!”
下了车,我笑着和林一玮挥手道别。车子渐行渐远,我抱着手臂转过身,忽然觉得寂寞。
小时候总盼望着长大,总觉得大人的世界是那么精彩,总认为大人们都很威风。殊不知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少年不知愁滋味!
大人的世界一点都不那么精彩,它通常都是静悄悄的,不知是否因为心本就平静无波澜;大人们也一点都不威风堂堂,他们通常都要在领导面前点头弯腰装儿子,客户面前大口喝酒装孙子。
有很多事情,也是在长大的过程中渐渐得知的。迷茫过,彷徨过,沉沦过……可就是像母亲说的那样,生活总要过下去。不能因为路上的小石头绊你摔了一跤,就坐在原地不动。成长就是学会坚强的过程。
13楼。我刚出电梯,抬眼便是迎面而立的男人微笑着问我,“您好,请问您是郁半梦小姐吗?”
“是的,您是?”
“顾总让我把这个交给您。”男人从公文包里拿出紫色的信封递给我。
“顾总?”我一脸疑惑,接过信封拆开一看,瞬间了然,“好的,那****会准时到场的。”
男人转身要走,却被我急忙拉住手臂,我轻声问道,“他给老朋友都发请柬了吗?”
“郁小姐,不好意思,这个我不太清楚。”男人不着痕迹地挣脱我拉着他衣袖的手,微笑进入电梯。
我若无其事地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关门声响起的一瞬间,眼泪也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是谁说过的早就释然?我根本就不能够释然。我不再哭泣,只是因为我以为我再也听不见他的消息;我不再悲戚,只是因为我以为我再也看不见他的冷漠。我不是不爱了,而是没有了爱的理由!
电话铃声响起,不用看都知道是谁的。我不想接,这样的我会显得懦弱无能。
半个小时后,我抱着抱枕委委屈屈地坐在地毯上,而沙发上林大爷将他的大长腿搭在茶几上,手里抓着一个红苹果不停地啃着。
“哟,不是说我最帅吗?那看见个请柬哭成这熊样?”
我不服气地努努嘴,岔开话题,“你哪来的那么多我家门钥匙?没收了一把又一把!你居然还能进来!”
他的腿不停地抖动,那样子欠扁极了,“我妈那儿要的,她还有很多。”
林一玮这一句话差点没噎死我。都知道抬肖姨出来压我了,他这么多年职场真是没白混啊!都学会趋炎附势了!
“你就别妄想逃出我的掌控了,我妈说了,让我在外面好好看着你!”
“肖姨就不怕我嫁不出去!”
“她说了,你嫁不出去,让我养一辈子。我死了,我子子孙孙接着养你!”
听着他慷慨激昂地传达肖姨懿旨,我笑的前仰后合,“你们老林家又没欠我的,都给你们子子孙孙赔我身上了,至于吗?”
“梦梦,我把命赔在你身上也没有不可的。”林一玮顺手把苹果核丢进了垃圾桶,“不对劲啊,话题跑到哪去了?扯回来、扯回来。”
说着,他右手一拍桌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心疼我的茶几啊!连忙拉起他的手,声泪俱下,“我一猜你就收到他的请柬了。”
“嗯哼?”
“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不然还有谁。”林一玮大手拍拍我的脑袋,用一口醇正的东北口音说道,“憋怕,哥在!”
我点点头,吸溜了下鼻涕,就像小时候哭了鼻子那样。
林一玮进屋时,我哭的太过投入,以至于都没看清他手里还是拎了菜的。他烧菜,我站在一旁没完没了地叨叨叨。我吃饭,他坐在一旁没完没了地叨叨叨。虽然我俩没血缘关系,但性格还真是惊人的相似。
“我妈说想你了,让你放假了回家一趟。”
“跟肖姨说,我也想她,过两天放端午小长假就回去看她。还有,粽子要放大枣和葡萄干!”
“就你嘴馋,我妈早就记着呢!”他临走前,又使劲揉了揉我的头发,“我走了,自己没事吧?”
“开玩笑,我能有什么事?走吧,快走吧。”我嬉皮笑脸地推了推他。
“成,那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路上小心,到家给我电话。”
我靠着门慢慢滑坐在地上,眼睛也慢慢地闭紧,手掌紧握成拳。有时候,长大也意味着,即使有事也需要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装成没事的模样。不让他担心,是我唯一能为林一玮做的。
我到家了。晚安。——林一玮
深夜,我揉揉太阳穴,翻身坐起来,打开床头柜子,摸出一个小瓶子来。我猛地起身却引起自己一阵晕眩。手指摩挲着瓶身,长叹出一口气,仰头就着白开水吃下了几片安眠药。
这些年,我过的还算不错。也早不用再靠着安眠药,才能安然能入睡。十年前的那份悸动,也因为时间的推移慢慢消逝了许多。现在的我,足够冷静面对过去。只是,还没有足够的冷静去面对他。
我披了件外套在肩上,缓缓走到窗台前,将窗户遮的严严实实的窗帘用力挥开。突如而来的光亮刺得我已习惯黑暗的眼睛有些微痛。
除了夜深人静失眠时会记起他,平时我还是很少会想起他的。
外面已经只剩下时而穿梭的车辆,马路两边的路灯还在孤独的亮着。我坐在阳台地毯上,抱住双膝看着窗外等药效。不一会,上眼皮与下眼皮才开始打架,我就势蜷在地毯上稍微的眯一小会。
有些时候,不是往事不放过你,而是你不放过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