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儿!”
穆词殉急切地跑进来,气喘吁吁,他焦躁却又小心翼翼地扳过心爱的女人,查看上下,脖颈的那条早已凝结的细血丝令他刹那间心都被掏空。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伤害他守护的人!
暴戾之气由心生,他仿佛完全失去理智,转身将唐浅踹出屋门,唐浅的身躯顺着木阶梯滚落到底,全身酸疼难忍。
腹部又承受无情的一脚,她滚得更远,捂紧肚子吃痛惨叫,嘴边落进泥尘。
“够了!”扎安绘惊慌地挽回他魔鬼般的行为,惘然的水眸直视,轻声阻止,“不要,不要。”
穆词殉转而注视地上的人,面无表情:“不许再靠近王妃!”
唐浅爬起来,怨恨地瞪他,却不言语。
“来人!”这种眼神令他愤怒加剧,“把流萤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对于一个弱女子而言,简直和半死无分别!唐浅惊骇地喊:“谁敢!王妃是我伤的,板子我挨!”
“你想替她受罚?”他嘲讽地打量她。
“如果我替她挨这板子,你是不是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他阴沉地“哼”一声,“再加十下,我可以答应不迁怒其他人。”
扎安绘错愕地正准备张口求情……
“我接受!”她阻止扎安绘,“但是,我想要一块毛巾。”
“来人,去把东西搬到这来!”
随着穆词殉一声铁令,部下不敢怠慢,退下布置。
唐浅咬住层叠好的毛巾,心甘情愿地趴上长板凳。这回她做得太冲动太鲁莽,冤枉了扎安绘,还差点连累悦露。所以,如果这三十大板能解决一切,她挨得心服口服。她只是惋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啪!”第一板子狠狠地击落,毫无预备的疼痛震荡大脑,唐浅差点昏过去。
“啪!”紧随的第二板,她整张脸由于难以忍受而充血通红,牙齿几乎咬破毛巾,若非毛巾帮衬,恐怕舌头都要被咬掉。
“啪!”连着第三板,嘴里闷哼,她的双手挣扎,两旁抓紧的家仆却控制不让其乱动。她好想逃!她太高看自己了,她根本承受不了!
第四板,第五板,第六板,第七板……因剧痛而晕,因剧痛而醒,反复交替,直到最后一板完毕,她虚软瘫痪,意识抽离。
坚持住!不能倒下!
唐浅微微清醒,极度透支所剩无几的体力,支撑发抖的双手将自己从板凳上扶起,贴合臀部的裙布浸透鲜血,撕裂皮肉痛楚刺激着神经,不断挑战体能极限。她牙关咬紧,驱动着虚麻的双腿踉踉跄跄地朝扎安绘迈开步子。
穆词殉高大的身躯挡住去路,他右手捏住她双颊骨,力道近乎捏碎的程度,令她不得不疼痛呻吟。
“本王再说一次,不许你靠近王妃!”他的话仿佛掉进冰窖,寒彻心扉。
唐浅眼露不桀,艰难地开口:“板子……我挨了,接下来做什么……不劳王爷费心。”
穆词殉神色复杂地打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她都这副鬼样子了,为什么还强撑不屈?她到底都想些什么?!
“放手。”她再次说道,“你以为……这样子的我,还能伤害她吗?”
“如果,你敢动她一丝一毫,本王立马砍下你的头颅!”他漠然放手,负袖走出两步,不再管她。
唐浅因为突然失去支撑,险些摔倒,所幸她稳住了,随即牵扯的疼痛难忍,所幸她忍住了。
她犯下大错,已无脸面对眼前的扎安绘,却又歉疚万分。忽地,她重重地跪地,再一次钻心的疼袭来……唐浅平衡飘忽的身体,郑重诚恳朝地磕三个响头。
“咚!咚!咚!”
“王妃。”唐浅灰白的面容冷汗涔涔,“这三个是我唐浅给您赔罪。”
“咚!咚!咚!”再三个。
“这三个。”她又忏悔又感激涕零,“是谢谢王妃救命的恩……”
“情”字未说完,她濒临崩溃的虚损,最终摔倒地面,晕死过去。沉闷的声响激起周身低低的尘土……
夜色依旧如水,无折无波澜。
后来听悦露,不对,该叫流萤了。听流萤说,如果不是穆词靳,她可能就那样死在羡茶居的院子里了。
那晚的穆词殉确实气疯了,不计后果地吩咐,让她自生自灭地躺着,谁敢出手帮她,就剁了谁的双手!
扎安绘劝了很久都没有效果,她见唐浅的境况越来越糟糕,不得已偷偷派流萤去请穆词靳。
穆词靳听完前因后果,急得满头大汗,但他了解他哥这回是动了大怒,绝不会轻易妥协。后来他灵光乍现,硬是闯进图阅的房间把熟睡的他从床上拉起来,连穿外衣的时间都不给。
图阅到后,退散众人,送走王妃,好一番和穆词殉说通利弊,才令他勉强恢复理智,答应放过唐浅。
见穆词殉态度软下来,穆词靳毫不迟疑地抱起几近休克的唐浅就往别院跑,边跑还边吩咐家仆赶紧去找大夫。
流萤得了扎安绘恩准,也同去照顾唐浅。
那一晚,她是怎么度过的唐浅自己已全然不记得,而紧紧守在身边的流萤却一清二楚。
大夫给她检查伤口之前,需要先把和血肉粘连的衣裙布料全部去除,是她亲自操纵剪刀把能剪掉的地方剪去,剪不了的地方用手撕掉,撕的同时往往会扯出小块模糊不清的血肉。
一面要快,一面要干净,然而这残酷的伤口又实在触目惊心,等流萤做完,她沾满鲜血的双手即便洗尽,也不受控制地整整抖了一个晚上,怎么也停不下。
而唐浅在中途,被疼痛持续折磨,惨叫嘶吼不止,冷汗湿透了床被,竟发起高烧。这一来,情况就更加危险严峻。天亮之际,屋里忙活未睡的两个人都累得虚脱,终于将她从鬼门关拉回人间。
三日后,唐浅终于醒来,虽然依旧高烧不退,浑身无力,伤口又痒又疼,但她自己也明白,身体正在慢慢地愈合,她死不了。
她吃不进东西,流萤便每隔一个时辰喂她面汤,捣碎的菜汁。喂多了,她就想上厕所,流萤便取来脸盆,小心地抬起她下身,不怕污秽地伺候。
唐浅有时候会产生错觉,时光好像回到她刚刚穿越的时候,这个女孩就这般辛勤地伺候她,无怨无悔,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