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智谋过人,卑职佩服。”襄海将作揖的姿态更低了低。
“少说那些没用的官话。”宫本绛臣冷笑,“昨晚我无意干扰你做事,你抓你该抓的,我不掺和。”
“大将军也看出姊姊姑娘不对劲?”襄海道,“卑职排查了近个把月,才将目标锁定姊姊姑娘,卑职……”
“我不是你上级,你不需要向我报备。”宫本绛臣打断他,“我劝你一句,你故意放她走,但如果她背后的势力过强硬,这招诱敌出山的招数恐怕不太好使。”
“大将军所言甚是。”襄海犹豫一番,“卑职不敢奢求大将军帮忙,但希望大将军别为难下官。”
“你听不懂话吗?”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掺、和。”
“这便奇怪了,为何您身边的侍女也同姊姊姑娘一齐离开呢?并不是受大将军吩咐吗?”
“你说什么?”宫本绛臣握住椅轮的手攥紧,凌厉地反问,“你是说唐浅?!”
“听大将军的意思,这位唐姑娘被姊姊挟持?”
“不会。”宫本绛臣脸色恢复正常,“她应该还没猜出我的身份,这事也许巧合了。”
襄海顾虑地询问:“既然如此,大将军下一步采取什么措施?”
“你说呢?”宫本绛臣淡然地笑。唐浅的性命虽然暂时无忧,但并不代表就不会有危险。
“大将军,卑职的部下一直密切跟踪姊姊她们。”襄海试图说服他,“可否请大将军稍安勿躁?卑职保证,一旦唐姑娘身陷危机,卑职必定尽全力救护。”
“襄海,你是穆家的人,而我……绝不会将唐浅的安危交给穆家人。”他鄙夷地拒绝,“因为靠不住。”
“大将军。”襄海见他态度坚决,直起身杆,撂下狠言,“卑职有任务在身,既然大将军不肯配合,休怪卑职得罪了。来人!”
“在。”
进来十个训练有素的手下。
“好好看守大将军,不许他离开屋子半步。”
“是!”
宫本绛臣饶有趣味地观察这阵仗,叹吁:“襄海,看来你依旧不清楚,宫本绛臣是什么人?”
“卑职告辞!”他不再和眼前的男人争口舌,负手离去。
他左手轻敲轮椅,轮番打量这十人,吩咐道:“我数到十,你们若让开,便可安然无事。否则……”
黑眸曝露精光,“杀、无、赦。”
车轴滚起浓浓的尘烟,宝儿驾着马车顺利离开南城门,向楮国关口赶去。
“你们到底干什么呀?”路不平,车厢剧烈的震动令唐浅极度不舒服,她强忍胸口的恶心,大声喊。
“唐姑娘,真不好意思。”姊姊满脸歉疚,“唐公子其实还在绣楼。方才事出突然,不得已才硬拉姑娘上车。”
“那……你们要去哪?”能不能把我放下来啊!她无奈地问。
“我们……”姊姊话才说出一半,似乎发现哪处不对劲,也不再理唐浅,撩开车帘,急切道,“宝儿,到哪了?”
“小姐,刚过刘升村,快到关口了。”
“折回去!”她蹙眉,严肃地命令,“进村子。”
“是!”
调转方向,马车驶往村庄。
姊姊仔细观察平静的古道。果然,顺利得不寻常!
普通的农家院子,唐浅仰头“咕咚咕咚”喝光一大碗山泉水,才觉得胃好受些。
“哈,真甜!”她一双眼珠子奇怪地瞄了瞄正和阿婆讨论借宿问题的姊姊。脑子整整思绪,却仍旧搞不懂这对神秘兮兮的主仆玩什么把戏。
“姊姊姑娘。”见姊姊讨论完毕,她立刻迎上去,“姊姊姑娘,时候不早了。既然我得知我家主子的去处,那我也就先行离开了。”
“不行!你一回去,我们的行踪也全部泄漏!”宝儿带头反对。
“诶?”她迷茫,“你们在躲什么人吗?”
“宝儿!休得无理!姊姊轻叱。“唐姑娘,委屈你跟我们走了大段的冤枉路,今日天色已晚,要不你也歇歇,明日再回去。我想,唐公子一定会留守绣楼,等你回去的。”
“那……好吧。”唐浅也识趣地不再多问,应允。
昏暗的房内,宝儿昂头跪地,任凭姊姊好话歹话说尽硬是不吭声。
姊姊气极,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掴上她脸颊,美瞳却流下两行清泪。
“宝儿。”她哀伤地跪倒,“我求求你,你先出关,告诉他千万不要露面。好不好?好不好?”
这两声“好不好”问得宝儿心都碎了:“小姐,你独自留在这,会死的呀?!”
“我求求你……”姊姊抱住她,“宝儿,你也知道他不能暴露,事关国家,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宝儿怨恨地回答,“我只知道,主子命我保护小姐,小姐的命比国家更重要!”
“宝儿,我聪明吗?”她缓和气氛。
“奴婢认为,小姐是天下第一聪明女子。”她骄傲地说。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姊姊诱导,“我不会轻易被抓的,你放心。他日回国,若事情因你我败露,你可知道后果?”
“小姐,回国主子绝不会袖手旁观,让您受伤的。”宝儿苦苦乞求。
“那你有想过你主子的安危!?”姊姊怒吼。她什么都不怕,即使是死。但她怕他,怕连累他。
宝儿头脑仿佛重重一击,她沉默许久:“好。小姐……你要撑到我回来。”
姊姊破涕为笑,迅速地点点头。
“嗯。”
寅时刚过,夜深露重依旧。
院内蝴蝶琴的敲击叮咚水滴般响起,唐浅睡得浅,朦胧睁眼,悠扬的古筝丝丝入耳。
外面灯火通明。
她起床,披上衣服,推门出去。
诸多人群中,姊姊蒙纱,正执手弹奏曲子。
“黑灯瞎火心慌慌
半夜起身来梳妆
一滴泪儿落在枕头上”
她开口吟唱,曼妙的低音缠绵散入空气,潺潺流水滑过每颗心脏,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红花穿上新衣裳
打起灯笼找嫁衣
坐在门口眼泪不住淌”
似乎只有天籁才能描述姊姊的嗓音,她的音调依旧偏低,稍微提高,好像冬季荒芜的土地摇曳明亮的花骨朵。
“哎呀我的天呀,哎呀我的娘,我怕猫儿半夜爬上房,哎呀我的天呀,哎呀我的娘,我怕猪儿拱上床,他有几头牛和羊,他有几个打谷场,我不稀罕只要我的娘,心里话儿对谁讲,半夜起身冰凉凉,水里丢个月亮白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