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肝脏发生病变后,医生嘱咐要戒肉戒酒。说到戒酒,其实在过去与很多人一起工作,每每遇到不开心或不顺心的事情时,借酒浇愁是最习以为常。习惯的程度,如同清晨的第一杯水,只在内容上被自己替换成酒,并以此买醉,宿醉不醒。
从开始药物治疗到短暂的放弃,求生与求死在中间做着多次考量。单纯的药物,只能从病理上维持现有的生命不被快速摧残,根底上并不能治愈。想着日后昂贵的医药治疗,渐渐地放弃了求生的欲望。
那段时间,最难面对的便是自己的母亲。常常会害怕闲暇的时间,害怕与她目光对视的瞬间。那一刻,让自己前面放弃的求死,瞬间想要生命的重生。凛冽又难熬。这份记忆,如同在冬夜大雪后,体会零下温度的彻骨严寒,冰肌入骨。
七夕节后,忙完店内所有的事情。母亲说她略感疲累,想早早回家休息,送她出门后。我独自收拾整理着店里琐碎的杂事,寂静,仿佛时间停止前行的脚步。
带刺的玫瑰叶片腐烂,我一片片将它撕下,地上躺着的被取下的枯萎的花瓣,与撕落的叶片混合着,染色后的满天星已经插在花瓶里等待干燥,有几盆绿植需要给水里添加一些水溶肥。忙完一系列事情,已到晚上九点钟,关好门窗,一个人在路上踱步。
店铺旁边临靠酒吧一条街,白日里寂静的街道只在夜晚灯火通明。逐渐的向浊腐洪荒的地方走去,在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跟服务生要了烈酒,一杯杯的喝。脑海中思绪万千,往事如同胶片,历历在目,在记忆中回放。
那个夜晚,没有计算酒精的代谢,会损害多少健康的肝细胞,只是漫无目的的喝,漫无目的打发着时间。
最近店里常常来一位衣装得体的老人,看着年纪,大概有六十多岁,每次来,只买一束红玫瑰。连续两个多月,风雨无阻,对这样的顾客,我感到很抱歉,也许是因为年龄的差距,很多时候,都是母亲过去与他打招呼,帮他挑选好花,然后到收银台缴费,我对他每次只买一束玫瑰的原因从未问及。生活上,自己不是一个对别人漠不关心的人,而是不喜欢去打听人的隐私。逻辑上,如果没有人主动去对你讲一个秘密的缘由,通常我都当做个人隐私来对待,不去碰触和深究。
最近一段时间,发现他每次来店里,都能停留好长一段时间,与母亲谈笑,言谈举止无不感到兴奋。记得有一次门外收垃圾的车过来,母亲要去倒垃圾,他竟也过去帮忙,毫不担心衣服被弄脏。虽然母亲没有对自己提起关于那个老人的事,但是,这段时间,却能分明的感觉到母亲似比从前快乐许多,整个人都像换了模样,做事情的时候,脸上常常挂着微笑。
棕色的液体,盛装在玻璃酒杯中。手指托杯,稍微用点力轻轻的摇晃,酒气散至鼻口。这个夜晚,想来一场宿醉,彻夜不醒。
最近几天持续失眠,这样的失眠也并非毫无缘由。花店的事情虽然繁多,但还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对于不能治愈的病症,大多数时候态度总是悲观。虽然也很清楚,这样的情绪并不利于身体的健康,但常常无法控制心情。癌症晚期,并发症也比较的多,有些已经慢慢地在身体上表现,脸色发黄,头发掉落,体力一日不如一日,虽然自己在极力的掩饰,强力的忍受,但依然不能全部掩藏。
究竟该如何考虑离开后母亲的去留,谁能来照顾她,陪她,如果她也生病,该怎么办,很多这样的琐碎小事,真的不敢去想,哪怕只一件,都感觉自己无力承当。所以,大多数时间,都假装无事,自乐逍遥。即使这样回避,依然不能避免心里面的难以逾越。
以前,身体健康的时候,常常喜欢看佛教和其他宗教的书,读过很多大师对生死的理解,那些文字,也是极巧合的与自己心灵相符。后来,在父亲去世后,母亲也有了抄写佛经的习惯,意识流里更加加深了对宗教的理解,感觉很多事情都能够渐渐地放下和忘记。不去刻意也不强求。
最难过的时候,大概是父亲离开我们后,与母亲相依为命的那几年,确实心情很低落,后来随着时间的流转,也算从悲伤中抽离开来。想起父亲与母亲的这一生,说不上有多巧合,但是两个人的脾性大和,因此,家里极少有矛盾争吵,很多事都在自己不经意间他们就已悄悄的解决掉。成长的几十年,没有在战火硝烟中生活,这与家庭不幸的同龄人相比,算得上是欣慰。
母亲闲下来时,会跟我提起婚姻的事,尤其在前几年,讲的次数最多。她总担心自己活不到我出嫁的那一天,毕竟父亲的离世对她打击太大,也不能说她终日以泪洗面,但是痛苦是真正在心折磨。近几年,也许是与她一起生活久了,心心相靠倒也没觉有什么不好,再加上自己也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对象,因此,很少谈起有关我婚姻的事。不谈,并不代表她不担心。只是,连她自己也明白,担心是多余无果的。
现在就自己个人而言,对待婚姻,也是真的看淡了。身体因素是一方面,更多觉得已经没有对婚姻的任何渴望。二十多岁时有人追,谈过两场没有结局的恋爱,分分合合中最终还是选择各自离开。体会过快乐和幸福的感觉,从父母的爱情中也理解了婚姻里真实的含义和内容。现在的年龄,说无欲无求是早了些,但大致的感觉里,这样的心情和心态也是真实的存在着。不是有句话这样讲:是你的总会留下,不是的,强求也无法。所以,现在,爱情,也能无关痛痒。
深夜时分,马路上的车辆稀少。白日的喧嚣,此时已渐渐消退。空旷的街道,街角,小巷,没有多少人逗留。从夜晚九点直到现在,几个小时的时间跨度里,前后度过了两天。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总想去日本奈良,传说那是一个集文化,艺术的天堂,出了很多手艺人,茶艺,工艺,建筑等,呈现作品无不精良优美。日本的陶杯,一直是自己较喜欢的风格,做旧的,外表略显粗糙,内胆却很精致,蕴含在其中的意味,似乎只能用心去感受,用心来体会。
很早的几年看《蓝色生死恋》,记得的一个片段,是恩熙和俊熙一起制作陶瓷杯,画上与各自面貌特征相似的图案,少年的天真,俊朗,纯净,如向阳的花,在草丛里生长,卓然而旺盛。
记忆的年轮,回忆里的消失,人们都在寻求一种更为中和的方式,来表达内心真正想要诉说的言语。离开喧闹,在寂静中冥想,更能让思想回归自我。改观的明显尤是现在的自己,已经很少对所有事情都祈求完美,期间的缘由,大概是内心的精力松懈所致。然而这样的松懈,并没有丝毫的感觉到有任何的恐慌,自从放下一些事之后,似乎获得了很多从前不曾有的欢愉,以前那么极力的想要坚守,有那么多不可放弃的因由,宁可自我折磨,体尝痛苦,也诚愿经受那些过程,现在说放下,就立刻松手,毫无留恋,毫不惋惜。
命运是怎样的安排,凡人很少能精准的估算和预计的到。每每想到终结,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些离开的人,那些曾在生命里扮演过重要角色的人,那些在内心客串和跑龙套的人,那些一直敬重的尊长。所有的离开,都没有任何征兆,所有的联络也是说散即散。真实的,唯有,月夜中,在星空下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