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连续半个月的高温,持续的干旱让路边的树叶萎蔫,懒散的低着头,在烈日下忍受炙烤。打开风扇,面前的头发丝随着风向摆动,也实在是太热,于是将整个面部都面对着风扇的方向,感受机械带来的温度体验。
一杯水下肚,五分钟后,汗液从周身的汗腺散了出来,顶着鼻头豆大的汗珠,打开电脑,输入要写的文字的标题,然后容光标在那里一闪一闪,标题下再无文字出现,许是高温,热发了头脑,思绪陷入了混乱之中。这个标题在几个月前确定好,用圆珠笔写在笔记本上,记录在册的是,写文过程中要融入的思想和应该建立叙述框架,但在此刻,内容全被忘记。
一首音乐打开,单曲循环很多遍,于是,拿起书架上新淘来的书开始翻。没有状态的时候,就以无状态的形式度过,没有思绪的时候,也可随着旁人的思绪来走,这是处理无所事事最恰当的方式。
安静下来,想起从前经历,很多时候大都在追求生活的匆促和忙碌,由南到北,马不停蹄,惶惶日月,任风往北吹,雁往南飞。
说实在的,最近已经很少写稿,对杂志社的约稿慢慢的失去了兴趣。写作,似乎成了内心需要和意愿做的事。自由成风,喜欢到处漂泊。
两年前,路过南昌,在一个小店购得一件白色亚麻薄衫,白色衣领旁用细线绣了很多梅花,一朵朵花,并靠着围在整个衣领旁,铜制衣扣用亚麻布包裹,拿在手里软凉纯净。这是自己一直以来所喜欢的风格,清清简简。卖衣服的老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上身穿着绣了大花的长衫,浓黑的发髻,很自然的挽成一个结,翠蓝色细簪,稳稳插在发髻中,略微发福的面庞轻施粉黛。
她的店,在一个僻静且静悄的街角,平日里往来人流不多,但是生意还不错,选衣服的间隙,与她闲聊,得知在这里定居有六年时间,孩子大学毕业,在竞争激烈的南方都市大上海工作,因为忙碌平时很少回家。她退休后,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于是用半生的积蓄盘下了这个店面,租金倒也可以接受,选择了卖衣服的营生。平常忙碌时,时间过得很快,闲暇时间居多,通常通过阅读一些关于服装和配饰颜色搭配的书籍来打发时间。去外地进货,喜欢在一些民俗文化街游走,遇上可喜的物件,类似民族风的装饰或配饰,会采购一些回来。有的拿来自己佩戴,有的赠予亲友,多数是直接放在店里售卖,或者和服装搭配起来,如客人选购服饰后,对配饰也心仪,通常她会将那些配饰免费赠予。
我说她店里的衣服摸着都很舒服,有质感。她说:“她在五十岁后,开始喜欢听佛经,所以,店里的音乐,也由大众喜欢的流行歌曲,换成了佛教乐曲,连带着的店里的衣服,也是每天由佛经洗礼。舒服,多是源自佛经的淋洗,因此干净,纯洁。”不知是因为太喜欢那件衣服,还是经她那样一说,当即没有砍价,就给买了回来,带回家后也没有急急的穿在身上,而是挂在衣橱里欣赏,内心里早已将其看做圣物一样爱惜。
后来衣服还是穿在了身上,中间洗过好多回,由于亚麻容易起皱,所以穿过一次,即便干净,也要在水里泡一下,然后控水晾干,保证它的面料崭洁。
七月时,突然觉得无所事事,遂想起了南昌的那家小店。于是,半夜爬起来在网上买了火车票,收拾行李,顶着清晨阳光,兀自奔向了车站,然后开始漫长的行程。
记忆中,那是有史以来,唯一一次,没有在路上读书的一段旅程。上火车,爬上列车最顶层的上铺,圈在被窝里,整整睡了十多个小时,等到醒来时,窗外已经月明星稀,车箱的人都陷入了睡梦中。由于困顿,一整天都在睡觉,所以一整天也是水米未进,饥饿如同生锈的魔爪,在胃里一个劲的乱抓,快到站时,一遍遍的看手机上的时间表,等待下车。
凌晨,拖着行李离开正在车上熟睡的人们。路过站台,看见一个执勤的工人,在月台上走动,深夜出站,奔向预定的酒店,开始夜猫觅食的生活,好在房间里有泡面,不然真该饿到了天亮。
忘记了那段时间为何总是那么疲惫,白天睡了一整天,夜晚依然能够倒头就寝。窗帘没拉,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暖暖的照在脸上,温和又细腻。
南昌这座老城,对自己而言,有一种说不明的淡淡的忧伤。每次总是匆匆的来,而后又匆匆的走,很少有超半个月以上的停留,这种默许的退避,好似在掩饰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恋情,怕被揭穿后羞愧难当。对于那样一份特殊的感觉,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在后来的一段日记中,这样写到:“人生里,总有那么一些瞬间,说不清是抱着怎样的态度,总不大愿意坦然的面对和正视。似乎怕留下什么,又好似怕失去什么,总之,得失都不能够干脆或清爽,教人疏离又厌弃。”
如今,两年时间已过去,再次重新踏上寻回的路径,只为找寻,当初在那家小店所得到的感觉,是的,只是一份感觉。
故地重游,总要费一番周折,好在,是心甘情愿。一路上问了很多人,倒了好几趟车,匆匆赶到店铺门口时,已到傍晚。
怀着满心的欢喜与从前一样的心情走进去,以为这次也能够淘得称心的衣服,听到悦耳的佛经。然而,在走进的刹那,猛然觉出风格与从前迥异。店面的装修换了风格,售卖的服饰全然具备当下流行风尚,播放的背景音乐,也换成中国好声音里的流行曲。好在老板娘没有换,还是从前模样,这大致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她静静地坐在角落,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电脑,看着不知什么剧目的视频,并一度被剧情强烈吸引,完全忽略店里走进的顾客。我就这样自顾自的在店里大概浏览,然后悻悻的走了出来,报失而归。
走出门,不经乐了。无厘头的笑,惹得路边行人回头来看,眼神对视后,各自离开。
其实也没什么,自己不也常常如此,因一时冲动,一时兴起,一时脑袋发热,急急赶往一个陌生的地方,久居或回归。所有的决定,常常都是在一时一刻间快速完成。想起来,这几年在网上经常看到的一句颇为流行的话:“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这句话,对于以自由职业为生的自己,谈说走就走其实不是太难的事,旅行中最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就是说走就走,说不回头便永不回头。
南昌的七月,比起北方还是要湿热的多。正午,在一家老店吃米粉,旁边的孩子坐在母亲的怀里,一个劲的哭,眼泪和着鼻涕、口水浸湿了整个围脖,在我吃饭的间歇,他一直在哭,直到一碗米粉下肚他才止了哭声。不懂得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逻辑,似乎奇怪,又觉得可笑和惬意。吃完米粉走出店铺,在街上随意溜达。
老话说: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已经来了,就好好地再把从前走过的故地,再重新游览一番,如此才不枉费半夜周折,远赴千里的意志。
话说,老城对一个人而言,总有种沉重的气势在心里,不说有几朝几代曾在这里扎根驻足,也不说这里曾出过怎样壮烈英雄的人物和历史,旧年的人事物,如今具已远去,新时代的当下,站在它的眼前,着实是轻松不起来。用东北的话说:“老沉重了。”
沉重,是自己对所有老城的概括和感慨。不同的是,南昌的沉重比南京更觉得压抑且孤闷。同样,这份感觉依旧被解释为:说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