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春天开的最早的花算是迎春了,因为枝条细软,很多被园林工人用细铁丝攀折成各种造型,一串串细小而繁盛的黄花,串联在一起,远观近视均能让人一饱眼福。春雪降落在花瓣上,银亮,金黄,淡雅清香。因其品格高洁,故与寒梅、水仙、山茶共称为“雪中四友”。
春雪过后,地温渐渐回暖,芳草郁郁青青。北方的初春,寒气撤退的晚,只在三月下旬或四月初的时候,才能看见泡桐繁盛的花苞。淡紫色如磬钟似的花蕾,簇拥立于枝头。
清明踏青,还未至树下,已远远的闻到花香,它香气浓郁,与别的花有所不同,气味中带着淡淡的脂粉味。桐花,开得多,败得也快,也因为其数量繁多,所以人们常对它的衰败不大注意。
记得,有一年路过扬州,适逢十月桂花盛开,整个扬州城,到处遍布着桂花的香气,闲暇无聊之际,摘了很多桂花,因花蕾细碎,故用手帕纸将它包起来,放在衣兜里。原以为用纸包起来会保持它的新鲜持久,没想到,隔日打开来,黄色的花苞全部褐变,香味也荡然无存。
记得小时候,祖父老屋门前曾有两棵高大的泡桐树,桐花盛开时,常常阴雨连天,很多花苞被打落掉下枝头,树下是水渠,一束束桐花清悄落在水面上,随流水而去。小的时候调皮,常常捡拾水里的花苞,用细铁丝穿成花环拿在手里玩,小雨淅沥沥的下,细润潮湿的水气里总带着脂粉甜腻腻的香。
那时,桐花繁盛,不明白生命的凋零;不明白,桐花落,是完成一件事后的交付,还是新生的重来。光阴藏在屋后,生命离弃,郑重又甘愿。
后来,生活在离家较远的城市,每逢桐花开,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过去的日子。似有踏过万水千山的决心找寻童趣陪伴走过的路,在心底产生执念,仿似永久恋慕才得释然。
听一曲少年子弟江湖老,与人相交而后相忘。如隔岸观火,保持内心的对立与警觉。
我也曾在这树下,观望过生命的始终,在孩提时代,仰望穹空,细雨微凉,洒洒滴落枝头爆满的花蕊上,泛滥的情结得到舒缓,平静相看,容获释然后的自己。
对过去不留恋,才可在未来走的稳当。
我是这样的孩子,一如那年的清朗明媚。
写字的时候常喜欢听古琴曲。据说最早时古人用桐木做琴,以丝绳为弦。时因桐木心空,质地敦厚,其音绵延悠远,大有朴素、淡泊之境界。故,有削桐为琴之说。这是古人的智慧。
平日里,也较喜欢读史。大道而往的浓墨,似有遁重而深厚的含义,携古论今,人事变迁均有始终。谓及昌盛,尊荣,富丽繁华,没有按部就班的走一条路,却在终点处不谋而合汇在一处。其间缘由如何绝妙,也叫观望人拍手叫好。
然而,时过境迁,留给记忆的东西越来越少,不晓得是在做刻意的删减,还是心底似流水划痕。淡薄的心境处理当下生活,每天重读一遍诗经,每天的读,都收获不同,这是成年后对文字的理解,渐次靠近深意。不再认为所有的事物都具有一成不变虚张声势的背负。本质上也许顺道而行,形式却也繁多花样。条条框框,组成影像下窥视系络的庞杂,其时,都属同一特质。
大道至简,大道至纯。你所经历的一切,在今天看来都怀有深意,然将其至于混流,皆为虚空。
一路远行,不为喜悦的自行丢弃,活在当下,不做顾影自怜。
内心坚强的人,不惧孤独。
若让时间短暂,便可弹指一挥。不必期待,生命也无序辗转而来,对灵魂深处的东西愈加迷恋,长情告白便也无有所终,不觉留恋。坦然相知,看清楚内心的彷徨。独留一空间,以做疗伤**。
平常的日子大都这样过,时间行,脚步止,思绪乱飞,未曾远离。四季分明,却也山高水长,郁郁青青。
少年时把情感藏在心底,对喜欢的人不言不语。不做深情告白,表情镇定自若,心却如小鹿乱撞,面色绯红,耳晕已染。
仲夏夜看花,无色,味道是纯净无染。厚大柔软的叶子,汁液饱满。植物的生长总在暗处,拔节声响,与人不知的时刻。静静守候等待一朵花盛开,含苞带笑时,明月渐渐隐去。
小的时候,总喜欢在祖父的老屋门前玩耍。夏季天气炎热时,有高大魁梧的泡桐树荫做掩蔽,大树底下好乘凉,说的自有道理。想象少年时,与同伴嬉戏,玩耍,笑声还似银铃般清澈。玩累的时候,靠在树下,伸出手掌,光从缝隙中透过,错错落落叠起影儿,思想随记忆飘得辽远。宁静,而忧伤。
不曾梳理过从小走过的路,回忆对自己有所保留。少年的秘密,把感情藏在心里,暗带神秘与试探。童年情趣,于十多个春夏秋冬在那棵树下走过,却不晓得泡桐的年龄是真空。每逢花开,蜂蝶凤舞,繁花退后又是绿荫满头,待可捡拾蒴果时,秋也拂袖而去,冬雪夜,未见齿痕,过后即万木枯。季节在变,心态渐长。熟稔,笃定,一如泡桐温暖而阳光的个性,闲静处自带温柔。
良禽择木而栖,女为悦己者容。
人的成长有时与年龄无关。
写到这里,心头无绪,倒想独立于回廊,看斜院风景,错落别致。大朵桐花于和风中静舞,远伴清香,心下有喜乐,良言无语,独自感受,也与他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