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来额头,摸摸又蹭蹭,我都懒得去打落了,左右打掉了还会来。“我很高兴。青儿,你是喜欢我的,你还不承认吗?”
我竟被他深情款款的话语震住,明明满肚子否决的话都升到了喉咙口,可又卡在了喉咙口,任凭我使了十分气力,就是说不出那几句话。
我被自己的反常吓住了,一时间脸蛋憋得通红。被尧光看了去,却让他笑得愈发得意且意味深长。
那张恢复了生气的脸着实可恶,“本小仙不是脸红!不是脸红!”我冲他吼。
他换了只手搂在我腰际,“哦?不是脸红,那是什么?”
“因为,因为天气太热。”我被他瞬也不瞬的漂亮大眼睛看得发毛,声音也结结巴巴起来,“看……看什么?”
“没什么。”说着,他抱了我站起。
我重心不稳,本能搂紧他的脖子,引得这小子笑得愈发得意。
“青儿既嫌这里太热,我们出去。”
也好。可是……“唉,等一下!”
他垂眸眼我。他的脸,他的眼,他的唇都离我那么近,我竟然觉得不好意思,便别过头去,“那个,帝君大人怎么办?”
帝君大人此时仍在温泉池中。
尧光朝我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脚下不停,口里说道:“我来处理。”
此处是一间宽敞明亮书房,就在温泉池隔壁。尧光将我抱到这里,便又闪身进了那温泉池,还言明不许我打扰窥伺。我问他要干嘛,他说要好好谢谢帝君。我见他语意诚恳,眼神真挚,便也随他去了。
如今在这空荡荡书房内,只有满室书香为伍,本小仙颇觉寂寥。
不要问我为何不去看书!本小仙只看话本!话本!瞧瞧这满满一架一架的都是些什么书?《XX大章经第八卷》《YY经文释义与解析》《WW祖坛经》……
尧光去了好久好久,久到我昏昏欲睡,差点又见到了那山中房舍前的清俊男人……
“青儿——青儿——”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那般缠绵眷恋的声音……我醒了,眼前是尧光带了三分忧色的脸,我刚想对他展颜一笑,却看见他身后跟了个女人。
“女戒?”
“陌青姑娘。”
紧随尧光而来的可不就是那侍女女戒。只不过她已不再是侍女衣物,而是着了件粉红衣衫。脸上仍是冷冷神色,唔……本小仙觉着……和她的衣服有些不搭。
尧光对我的记忆力表示赞赏,我白了他一眼,而后迅速将他拉去一边,做悄悄话状。“她怎么来了?”又想到尧光伤势,“你的伤都好了?”想也不想便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一番感觉他胸腔震动,这才后知后觉这家伙在笑。想抽手是已然来不及,一只右手被他紧紧握了去。
本小仙脸上发热,可不知为何,并不讨厌。侧头时却见女戒呆呆望着我们,神情怔忡。
我一愣,本能开口道:“她怎么会来?”
尧光牵了我的手走到女戒所立的地方,“多亏女戒护住我的心脉,若不然……”
我讶然,那是该谢谢她。随即想到一个问题,“你是说……嗯……女戒姑娘一直跟着你?”
尧光指指自己胸口,“这个位置。”
“哦。”
“不知陌青姑娘考虑得如何了?”尧光同我说话时,这女戒一直是低垂着眸,形容怔忡的。这一回总算说了一句话。这话是针对我而说的。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本来可以一口回绝,但如今她这般费力救尧光……我就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拒绝。
“你答应了什么?”
我想了想,便将之前女戒找我的事三言两语同尧光说了,“嗯,我答应她考虑三天的,这不是没想到我被那个什么带走了么。”
话音刚落,尧光便目光如炬向我看来。我竟然很没品地缩了脖子。直到他笑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真真是丢脸。
“自己做决定,不用顾及其他。”这话停在我同女戒耳中自然便是两番光景了。
我不由看向女戒,她真的有张十分美丽的脸,身姿窈窕,比那九重天上的大大小小仙女们不知要美上几倍。可她的脸却是平板的,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丝凄楚。那凄楚有时会在脸上现出,但更多时候却是深刻在了灵魂之内。我很想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多谢陌青姑娘成全。”即使是这样的时刻,她脸上也未带笑。
既然接了生意,我便提议要找个好地方。尧光却道此地便是。
“不好吧,这毕竟是帝君大人的地盘。更何况我们已经不请自入很不好了你还用了他的石莲……那个什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尧光就微微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
“陌青姑娘,你们出不去了。”
“陌青姑娘,你们出不去了。”
“什么意思?”
尧光牵了我的手来到外间,凭栏远望。“看见什么了?”
“白蒙蒙一片雾。”
“魔界的人已陈兵元空城外。”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当然,也有天界的。”
我震惊看他,“怎么会?”
眼前骤然一黑,是他有力而温热的大手覆住了我的眼,“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声音里是满满的歉疚。
我立马不震惊了,跳起来去安慰他,“这怎么能怪你呢?对了,你的伤是不是……你怎么那么傻?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你……”
“你不怪我?”
“怎么可能?”
“你担心我?”
“是。”
“你不想我负伤?”
“是。”
“你喜欢我?”
“是。啊,你怎么那么坏!?”我要打他,抬眼却被他带了笑的眼蛊惑,闷闷低头,小心翼翼将脑门抵到他前胸。“亏你还有心情说笑……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的动作似乎让他心花怒放,他声音里带了高兴的意味,“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尧光说魔神之所以震怒,多半是为了秋华君的事。另一半则是秋华君知错必改,错上加错。若能找出始作俑者,再辅以秋华君回心转意好言相劝,或许会免了这一场干戈。
是了,谁都不希望打仗。更重要的是,有时候引起统治者震怒发毛而开战的,都是些令人哭笑不得的鸡毛小事。为这样的事流血流泪实在太不明智。
“尊主已经走了。”女戒在我身后出声道。
彼时,我正凭栏远望,望的正是先前尧光让我看的方向。短短时间内,心境却是大不同了,之前只是看风景,此刻却在望那人。那人说去调节纷争,却让我独自等在这里。“这里是帝君居所,纵有天大胆子也无人敢前来。”离去前,他将我重重一抱,这般道。其实我很想说那我们两个是什么胆子。但是,到底没来得及,他已经去了。
“尊主行事向来稳重,断不会出事。”
“那他怎么就受那么严重的伤了?”我脱口道。
女戒不说话了。气氛有些沉默的尴尬。
我下意识回头看她,却见她正目光灼灼看我。“我以为陌青姑娘知道。”
“知道什么?”心内有隐隐不安,似乎她即将要告诉我的事是需要巨大心力去承受的。
女戒说:“知道尊主是为了姑娘而伤。”
“怎么会?我……他……”
“既然尊主不愿姑娘知晓,那我也不便多说。”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震惊满目的我。
我想不通尧光怎会受伤,要么是在魔界,要么就在山洞中同秋华君……
算了,不想了,越想脑子越浆糊。我决定等尧光回来要好好拷问他。
我去找女戒。
她正靠坐于书房之内,手中执一本书。临窗,有白茫茫的光线射进来,温暖而舒适。
我对她说:“我们开始吧。”
她震惊看我,眼中是全然没有防备的慌乱,还有各种我看不清的情绪。
我突地心情大好,哼,谁让你施施然高高在上看我笑话来着的,如今也让你体验一回。
不过,女戒很快镇定下来,“我需要准备什么。”
“把你的故事告诉给我听。”
我感觉到她的呼吸明显一窒,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我不想让自己在沉默中睡着,在起身离开前,对她道:“其实,这么些年来,来寻我用轮回编钟的生灵不计其数,但真正做出生意的却没几个。你可知道为何?”她目光闪烁,不看我,我接着道:“因他们只想要结果却不肯付出,要么不愿付出自己的魂魄,要么不愿拿出自己的记忆。这两样东西非我所要,而是启用轮回编钟所必须。”
在我跨出书房前的那一刻,她在身后叫住了我,“好,我的故事,我告诉你。”
那是属于女戒的故事,是一个女杀手的一生。
世上最无情的当属两种女人,杀手同妓女。行露未想到有一天,这两样都会被她占了。
繁华帝都,歌舞笙箫。
白日里,这是一座权利与欲望满积的城池,到了夜晚,白日的喧嚣需要找到出口泄去,于是,这里便成了不夜城。
不夜城中有不夜林。不夜林坐落在与名号极不相符的地方,帝都城中心。那里是帝君的心脏,最繁华的地段,亦是达官贵人流连不去之所。为何流连?因有值得流连之地与之人。
不夜林中有一栋楼,此楼无名,做的是那妓院的营生。一家无名的妓院,却能在夜夜笙歌妓院如林的帝都中屹立多年不倒,且姑娘们个个艳名远播,不可不让人惊叹。
无人敢找这栋楼的麻烦,连赊账钱财之事都未曾发生,究此种种,盖因四字——上头有人。
这是一家上头有人的妓院,除了接待嫖客,还饲养杀手。
自古杀手,百杀百成者,美人居多。无名楼的主人深谙这个道理。楼里的姑娘们,闲时接待嫖客,主人一声令下,便转瞬成了不眨眼的杀手。
委屈吗?
其实,同一般杀手而言,无名楼的姑娘们已算优厚太多。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平均下来,每人要出的任务极少。剩下的时间,她们便可同客人自由恋爱。说起客人,无名楼是个高档地方,来此的男人们非富即贵,他们自然不同于一般嫖客。是以,女杀手们换上温柔梳妆,同这些男人们调情还是极富情调与成就感的。也有遇上良人的,此时,姑娘们可自请离去,但离去前,必须完成主上令下的最后一杀。
行露很早就注意到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