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兴了,心道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便一路兴冲冲尾随在她身后。哪想小宫女人虽小,力气却不小,本小仙我完全没想到她除了扫地之外竟然还要干那么多杂活!
原来小宫女不是回冷宫的,而是到处去干活的!短短半天下来,本小仙已跟着她飘到了御膳房、洗衣房、针线房,还有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房。最后,就在天色将黑未黑之际,小宫女终于又回到了最初的御膳房,去到御膳房后面的小杂间里,煎药。
煎药?她在给谁煎药?显然不是给自己的。
在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小宫女捧着那一碗黑乎乎的,泛着浓稠腥味的药汁,回到了那一处偏僻的宫殿之内。我抬头向那门楣上看去,是了,这正是我要去到的地方。
推开偏殿大门,只觉一股腥臭的药味扑面而来,正是小宫女手上捧着的那股药味。这药她显然已不是煎了一天两天了。
小宫女将药碗放在一旁桌上,转身就不知去了何处。那药已全然冰凉。
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我穿过一道偏门,往更深处走去。虽是偏殿,但也极为幽深,若不是走到底只有一条路一个方向,我是铁定要迷路的。
“出去!”有个尖利的女声打断了我茫然的思绪,继而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声音。在那样的冲突声里,我恰恰走到了那一扇房门前,那门未关着,只在门楣上垂着一片布帘。有风吹进来,布帘飘荡。
我并未现出身形,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感受到我的临在的?
那么,里面那人是谁,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一阵震天的声响过后,里头就没了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举步入内。
房内昏暗,点着一盏极暗的煤油灯。灯内的烛火跳跃,在墙上窗上闪着明明灭灭的光。屋内有窗,却不开。令我意外的是,内里的空气是清新的,并未有外间的那股腥臭。我暗暗松一口气,是我想多了。
借着那昏暗的烛火灯光,我看清了房内的一切,同我上一回所见没甚不同。只这一次,房内的女主人未躺倒在床上,而是,站在了窗边。
那是个瘦削的女人,衣衫朴素,侧过来的下巴弧线冷冽,没有温度。
她应该是察觉到我的存在了,因我能感受到她的身体明显的一怔。
“尧光,是你吗?”我试探着开口,走到桌边,站在她身后。这么看来,她的身材确实不高,比我都还要矮上一些。
我心里碎碎念着,冷不丁听得她的声音道了句“不是”。
“不是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她就没声响了。
其实,我很紧张。毕竟是女孩子,同眼前这人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本来就已够尴尬了,如今又这么来一番,初初没觉着有什么,现安静下来,我只觉得脸上有火在烧。只看他一个背影我就紧张了。更可恶的是,那还不是真的他。
两人无言。
但经验告诉本小仙我,总会有一个人先说话的。
先说话的那个人不是我。
我听见她叹了口气,“皇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乖,早些回去,就在那梨园里等我。”
说时候,听他这般说话,我该是高兴的,瞧,我看重的男人还是挺有责任心不是。可偏偏这话是初次一个女人之口,还是个娇弱的……老女人,我就……我就……
我低了头不说话了。
半响,我听见有一声叹息自我头顶上方传来,那声音离得我极近,且那般熟悉,熟悉得让我心颤。
“尧光你……”尧光舍弃了那具女人的身体,就这般活生生立在我面前,我觉得……觉得……心情万分复杂。
作为凡人,饶是谁也想不到,在那瘦弱女人的身体里,竟是住着一个这样的灵魂吧。
我看他一眼,又低了头去,“你又干傻事了。你这样会平白耗费精元的。”
我听见他淡淡“嗯”了一声,“没办法,谁让我的女人巴巴跑了来,又如此那般将我望着呢?”
我觑了眼他的脸色,昏黄的灯光脸,他的脸色到还算可以,我稍稍放心了下来,瘪嘴道:“你想多了,我是来干正经事的。”来寻你不过是抽空罢了。
“身上……可还疼?”
这话听得我莫名,茫茫然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在他漂亮的眼中,我看见了戏谑神色,还有……还有认真,“唰”一声,我脸爆红了。
我不理他,他便又“嗯?”了一声,随着他的那一声响,我的心就忍不住紧缩着跳了一下,真真是折磨啊!
“不疼不疼!早就不疼了!”也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抽住了,我竟大喊起来。然后,张开的嘴巴就闭不上了,因为吃惊,更因为懊恼自己的囧样。
他似乎也未料到我会这般反应,薄唇因了吃惊而微微得张开。但随即地,他眼中就爆发出了光彩,那样的光彩,几乎要捕获任何一个女人的心神。我呆呆想着。
尧光拉我出了房门,拐过一个弯就到了外间。外头空气清新,天边一弯明月高悬。在一秋千架上坐下,我摸了一把脸,转头看立在我身后、做出要推我上天样子的尧光。月光自他身后柔和得打下了,让他整个人笼在一层莹莹的光晕里头。莫名地,我就咽了咽口水,开始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不过,私以为,这话有点不大好意思开口,于是,我咳了两声,斟酌开口道:“那个啥,你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感觉哪里……嗯……特别虚弱?”
话一出口我就发现不对了,看眼下的形势,我怎么就选了这么是个男上的弱势状态啊!?
他全然占据着优势,居高临下将我看着,因着月亮的反光,我便看不清他眼里的东西。但我知道,他眼中……是亮着的。
“青儿觉得我的样子……虚弱?”他凑近了一些,轻声同我说话,也不知是不是离得太近了,他呼出的气息就喷在了我颈项上,引得我不由就是一个哆嗦。
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呀!
“嗯,也不是说你现在虚弱,我是说……我是说那天……那天晚上之后你有没……有没觉着……嗯……有些身体不适?”呼——终于说出口了,真把我憋得呀!
我在那边做解脱状呼吸,不想,他却来了句“那天晚上?哪天晚上?”
嗷!我要疯了!
我这人不能疯,一疯就容易奋起。
我疯了,于是,我奋起了。我奋起大吼:“就是你同我那啥啥的晚上!你,有没有被我采了?!”
“采了?”
我这人不能奋起,奋起完了铁定萎靡。于是,我萎靡了。可那人却是不放过我,他矮下身子,亲昵得同我头并着头,“青儿还未告诉我,‘采了’是何意?”
我要瞪他,我就不信这人真不懂“采了”是什么意思,肯定肯定是在装傻卖萌欺负我!
要瞪他就势必要转过头去,我这一转头便堪堪对上了他的脸。不知何时,他已离得我那么近,那么近,近到他的呼吸可以轻而易举进到我嘴里。
我猛地瞪大了眼,不是他的呼吸可以进到我嘴里,而是他……而是他将呼吸送进了我口中。
他……他……
“我很高兴,青儿,你不知我有多高兴……青儿……”他喃喃叫着我的名字,说着些语无伦次的话。我却意外得都能听懂,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尧光,我又何尝不高兴呢?
“被采就被采吧,因为是你。”晕乎乎的时候,唇齿交缠的间隙,我听见他这般说话。我就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采了”是什么意思?!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尧光到底还是被我给“采了”,他的动作强势一如从前,可那苍白的脸色却出卖了他。魂魄离体是需要耗费精元的,更何况他方才还做了那样一番激烈的动作。
不知何时,原先我坐着,尧光站着的姿势已变作了他坐着,我,则整个人窝进了他怀里。初初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可心里却是忍不住欢喜。我喜欢他抱着我时的样子,我爱看他深深望着我时的情态,我更爱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说起味道,我便想到了方才的事,我问尧光:“药是给你喝的吗?可是你为什么要喝这么难闻的药?”这话其实是有问题的,都说良药苦口好治病,又怎有嫌弃汤药难闻的道理呢?
可尧光却是皱起了眉头,“什么药?”
“就是帮你打扫卫生的那个小宫女熬的药呀。黑乎乎的老大一碗,可难闻了。”说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悄悄觑了尧光一眼,“说起来那小宫女对你还真是没话说,她一下午干了很多很多活呢!”
这人却仿佛没听出我话中意思一般,他未立时接话,只紧缩住了眉头。
他极少在我面前皱眉,我不禁伸手抚上他的眉,无意识得想要抚平那些褶皱,“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他捉了我的手握在掌心里,又拉去唇边亲吻。就有湿漉漉又热热的触感印在我手背上,手指尖上。我不好意思极了,不知为何,这样亲昵的动作反而比方才的唇齿相依更令我害羞。
我在心里弯弯绕着,冷不防听他说了一句“我不喝药”。
不喝药是好事啊!我心里就这般顺口接了话。等等,不喝药……不喝药?那难道药是那小宫女自己喝的?
“也有这个可能。”这回却是换了尧光伸手来抚平我的眉头了。
我算是知道了,原来这个抚眉的动作仅仅是做着好看,根本是起不了实质性作用的,至少尧光没能将我的眉头给抚得平顺下去。我就想起了方才对他做的那抚眉的动作,他是一脸享受模样的,害我还以为有多舒服呢,原来这人完全是在自我陶醉。
“那她……会不会对你做不好的事?”说实话,单就那么看着,我对那小宫女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又没那些上神一眼便可看穿人心的高超本事,心里便有些战兢。说到底,我还是放心不下眼前这人。
“你说呢?”他的口气是极欠扁的类型,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我那问题纯粹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好吧,不会就最好了。
我想想还是不放心,“你确定自己的身体没事?不要逞强啊,在我面前没什么好硬撑的,你……你要不告诉我实话,我以后就……就不理你了。”
尧光沉默,看着我的眼神就有一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