邴瞳很焦虑。
身为SAVER社的社长,正规社团的负责人之一,她竟犯了个重大的错误!
高跟鞋蹬蹬地来回走着,邴瞳美丽的凤眸时不时瞄向桌边的文件,眉头紧锁。
最终,她回到了座位上。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微微按上太阳穴,然后叹息……
余光瞥向文件上的免冠照一寸照,这叹息就成了为难的呻吟。
仔细一看的话,那张免冠照上神情淡然,肤色白皙的短发少女,不就是白鹭歌吗?
只是摘掉了眼镜,少女的样子多了点小家碧玉的清秀。
“白鹭歌啊白鹭歌……你的记忆为什么消除不了呢?”邴瞳对此十分苦恼。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能力者的人,记忆都很好消除。
可白鹭歌不属于这种情况,因为据白鹭歌昨晚所说,她是自然而然地走进了巷子。
猎虎α好歹是B级能力者,这个等级的能力者十分强大,即使猎虎α是辅助能力者,也不可能出现类似纰漏的。
所以白鹭歌是100%的能力者,可她在遇到危机的时候,却没爆发出任何能力——哪怕是一丁点儿的自保能力,都没有。
这说明白鹭歌是辅助能力者,而且是对战局毫无帮助的鸡肋能力者……
可这样一来,更大的问题也出现了——既然白鹭歌这么弱,精神力应该也很弱才对,可邴瞳竟然消除不了她的记忆。
昨晚之后邴瞳又请了好几名记忆操纵专家,竟都动不了这少女的记忆。那些专家还和她说,白鹭歌的记忆之所以不能消除,是因为她的脑域有记忆空白区,同时还有防护能量的存在——也就是说,白鹭歌之前就被消除过记忆。而消除她记忆的人不知是抽什么风,又为她加了层屏障,让她不会再被消除记忆。
邴瞳发出迄今为止的第五次叹息……
这么弱的一个能力者,连发掘的价值都没有,偏偏又知道许多秘密。
真是粒倔强的沙子,渺小又硌牙!
要不……
邴瞳眼色一凛,发出淡淡的杀机……
不,不行。怎么说白鹭歌也算是间接的被害人。如果真把白鹭歌灭口了,昨晚一起行动的队员非得念叨死她!
况且……
秀美的手指划过白纸黑字的A4纸,定在家庭状况那一条……
罢了——一个双亲失踪的孩子,又欠了一身债,也难为她了。
既然知道就知道吧,好歹是赫明大学的一本生,白鹭歌应该不会笨到说出去。
不过就算是说出去,一般人也不会信;即使真遇到了知情人,白鹭歌也得掂量自己的小命儿还能不能经得起折腾……
那便放任不管吧……
久经思考后却得出这样的结论,邴瞳禁不住有些自嘲——身为一社之长却如此心软,总觉得她的好日子要过到头了……
然而,就在邴瞳的决定下达了三天后,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九月二十七号的这一天,邴瞳照样过着忙碌的日子——
近几天能力者的事件多次频发,让她焦头烂额;
SAVER社成员与其他社团的合作不愉快,还要她时不时去协商,去威逼利诱;
三天前午夜战斗的后续报告也还没有赶出来;
几个星期下来的阵亡能力者,他们家属的抚慰金等等也都还没有筹备……
“啊……暮夜,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眼底快熬出阴影的邴瞳大社长微弱地呻吟。
而正在这时候,办公桌的电话响了。
邴瞳揉了揉太阳穴,微微俯身,把电话接起来。
“邴瞳,我要回来了。昨晚——哦,是三天前的那名少女在吗?我想找她谈谈。”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她从小听到大——从稚嫩、到青涩、再到如今的成熟,磁性得令人迷醉。
“暮夜……”邴瞳的眼眶红了。虽然知道暮夜不会死,可她还是忍不住难过。
“好啦好啦,别哭了。都多大了还哭鼻子……”对面的男子无奈轻笑,接着道:“你还没回答我呢,那名少女……”
“死了。记忆消除不了能力又不强,留她何用!”大刺刺地拗起了脾气,邴瞳气鼓鼓地冷哼一声。
暮夜死而复生后的第一句不是关心她,而是询问一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女,邴瞳的醋坛子开始剧烈摇晃,眼看着就快倒了。
“唉……你啊,什么时候能改改脾气。”话筒对面的男子苦笑道。
“就这样啦!改不了啦!老老实实受着吧你,哼!”砰地一声挂断电话,邴瞳重重呼了口气,气得浑身发抖——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呃……”听到手机对面的忙音,暮夜顿时有些无语。此时他正坐在车上,俊朗的脸上带着墨镜,眉宇微微蹙起,露出一副很困扰的表情。
“喜闻乐见的翻醋坛子。”棕发蓝眼的男子在一旁耸肩,带着洋腔的汉语怎么听都像是幸灾乐祸——好吧,即使平常说话的时候,他的洋腔听起来也很像是在幸灾乐祸……
“别那么说,她只是担心而已。回校之后我们分开走,我要去见见那女孩儿……”暮夜提了提墨镜,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唉……可怜的邴瞳大美人。爱什么不好,偏偏爱上块木头。我都替她可怜……”棕发男不为所动地回归到八卦话题,似乎想就此调侃一番。
暮夜沉默了几秒后摘下墨镜。在上午九点的日头斜射下,他用轻轻的,缓慢的声音,对驾驶席的棕发男子说道——
“李詹迪,希望你在我面前能收敛点……”语气并非威胁,微微眯起的眼眸却黑得深邃。即使在日头底下,这深邃的注视也未被光线夺走,反而带着浓重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知道了。”明显感觉到青年的威压,李詹迪只好吐了下舌头。“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接受邴瞳?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们关系又这样要好,趁早收了她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詹迪是真的想知道。
他在SAVER社干了四五年。生离死别、集体团灭、虽生犹死的精神毁灭……可以说,他是什么光怪陆离的悲惨事儿都见过了。
能力者的世界就是如此残酷。明明看起来都活蹦乱跳的,不一定哪天就死了。所以,大多数人只要有点儿好感就会选择在一起,这样即使一方死去了,他们也好有个回忆……
可邴瞳和暮夜就奇怪了。这两人中,邴瞳极力表达着爱意,可暮夜却巴不得对方爱上别人才好。
如果是因为邴瞳太丑,让暮夜看不上也就算了。偏偏这两人站在一块就是郎才女貌,般配得简直不像话。
“因为她是好女孩儿,好女孩儿应该有好的归宿……”暮夜说得模棱两可。他戴上墨镜,神色微妙地抚住了胸口——错觉吗?怎么好像还有点痛?
“切……说得你有多坏似的。不过也对,你是万人迷,而万人迷都是讨打的料……”李詹迪将车开到大学外的停车场,临下车的时候,他对暮夜说:“如果邴瞳这辈子认定你了,你怎么办?”
若有所思地转过头,暮夜打量了李詹迪一眼,说:“想追她就追,不用经过我同意。”毫不客气地拆穿道,在李詹迪略微尴尬的表情下转身便走。
“邴瞳一心对你,你却像瘟疫一样地躲着她,是不是太残忍了?”李詹迪跟在他后面,语气有些恼火。
“无论她和谁在一起——哪怕对方不幸死去了,都比和我好。”语气决绝地留下一句话,暮夜微微蹙眉,又抚上了心口。他向李詹迪挥了下手后,便往出口走去。
李詹迪立即露出付苦瓜脸,又拂了拂挡住眼睛的发丝,停在原地。
“唉……邴瞳,虽然你让我帮你问,但他这样的回答,我又该怎样告诉你……”洋里洋气的声调带着委屈和落寞。海蓝色的眼珠一转,李詹迪瞬间决定,还是委婉地,迂回地,稍稍透露给邴瞳吧……
轻车熟路地进入赫明大学,只一眼便看到器材锻炼区的短发少女。暮夜走过去,俊朗的外表出众异常。然而他从偌大的操场上穿梭过去时,旁边的人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地聊天着,行走着,一切如常。
就好像暮夜是透明的一样……
短发少女似乎也没注意到他,只是坐在双杠上。穿着单薄长裤的小腿晃悠着,泛白的运动鞋侧破了个小口,勉勉强强算是不透风。她弯着腰,背影萧索。
“你好。”暮夜走到前面,对她说。语气很是温和。
白鹭歌的身体一抖,惊吓似地抬起头,红着眼眶蔫巴巴地看过去——
青年个子高挺,气质出尘。身着灰色的休闲套装,还有俊朗的相貌……
这人……是谁?
总感觉在哪儿见过……
少女的神情很是萎靡,就像几天都没睡好似的。她现在连话都懒得说,只是看着青年,眼神询问。
“我是暮夜。”他说,淡色的唇边泛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