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僧道同俗—苦善僧
青灰色的迷雾笼罩四野,天地间灰蒙蒙一片让人难辨方向,冬日的阳光直透迷雾照射在一块巨型方石上温暖而柔弱,一身军大衣的高大男子俯在巨石上后背起伏正在大口喘着粗气,背后的迷雾中隐隐传出阵阵金铁相交的爆鸣声和临死前的哀嚎声,扑的一声闷响迷雾如涛涛海浪向两边咆哮飞卷,一道灰影从破开的迷雾中闪身而出,只见他手持长剑衣诀生风飘然而出凛凛天威似护法真神从天而降,一把攥住军衣男子大手疾声道:“高旅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军大衣男子听到呼唤抬起头来,现出胡子拉碴双目空洞茫然的苍白面孔正是高大成,却依然身子斜斜倚靠着巨石浑身瘫软一般,手臂被紧锁绷直攥在持剑男子手中身子却诡异的慢慢塌陷融入巨石中,高大成喘着粗气用力甩脱手臂苦笑道:“慕青城,两个只能活一个,你快点放手自己逃命去吧。”持剑男子闻言浑身一震,铁剑当啷一声跌落在地却依然攥紧高大成手臂:“只剩最后一步了,好不容易,千万不要放弃。”话虽如此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高大成身子慢慢陷入巨石塌陷的黑暗阴影中。只听嗡的一声轻吟,地上的铁剑自行飞跃飞旋怒斩寒光闪过,高大成脖颈处出现一道血线随即血泉喷涌断首冲天飞起仍然一副怒目圆睁模样,稳稳落在铁剑锋面上,鲜血顺着刀锋滴滴滚落,一滴,两滴.在慕青城的耳膜上奏出震天轰鸣声,一蓬热血洒在他双眼上血红一片,持剑之人满脸黑气目不转睛和自己冷冷对视:“你以为自己还是干净的吗?你看看你手上沾满了第七旅的鲜血还能洗的掉吗?你永远都要活在自己制造的罪孽中不-得—解—脱。”慕青城瞪大双眼不敢相信持剑之人和自己一模一样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他还想要辩白解释些什么,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半点声音。耳膜中的轰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如滔滔巨浪汹涌袭来将自己这一条小船肆虐在无边的汪洋大海之中,除了随波逐流毫无办法。
眼前的血色场景模糊起来逐渐淡去,他身子一震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为简单的单人居室,一张床,一张油漆已经剥落的松木办公桌和必要的起居洗漱用具,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耳边偶尔响起几声鞭炮的爆鸣声稀稀拉拉,慕青城收拢神思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皱眉高声道:“副官,什么情况。”门外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接着是邦邦轻声敲门声,慕青城淡淡道:“进来说话。”一个苍老的声音应了一声推门而入,瘦弱矮小满脸皱纹两眼有神看到慕青城神色疲惫坐在床边搓着手歉意道:“旅长,是不是门口小孩在捡拾鞭炮放着玩吵到您了,这些小孩差不多都是我们第一旅部家属的,实在不好意思撵走.。”高大成截断他的话:“第一旅,哪还有什么天下第一旅,现在应该改叫保安警察队了。”门口怎么无缘无故放起了鞭炮,突然好想想起什么似的,“今天是几号。”“十号,也就是咱们保安旅挂牌成立的日子,”“这么大的日子怎么不叫醒我,日本人特务机关和宪兵队的人来了吗?”“不止如此,关东军的立花少将也不请自来,本来是要挂保安警察队的牌子的,也是立花少将为旅长说您戡乱匪患有功为您请功升格挂了保安旅的牌子,这个日本人说话真有分量,那气魄,本来荒川机关长前来道贺我直接跟他说您这几天作战辛苦还在休息不能出来迎候,他那张脸当时拉得老长,后来看到立花少将如此捧您荒川机关长也只有点头哈伊的份了。”慕青城一声冷哼吓得副官一阵哆嗦,“旅长,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捧我还是捧杀我?你是不是觉得替日本人卖命挺好的啊,要不我这个旅长让给你来当。”“旅长,我这条命是幕老爷捡回来的,要不然早就在灾年饿死了,慕家待我恩重如山帮我成家安居,旅长少爷我就是条狗也不能忘恩负义啊,我知道自打五仙桥回来您心里一直憋着一股火想要撒气,来尽管冲我来,但我老杨头也要说一句公道话:您这是舍小义顾大义,保全第一旅万余人的性命就是不容易啊,您已经尽力了,其余不要多想,要知道有时候屈辱的活着比慷慨赴死需要更大勇气,您就是我们第一旅的定心石,您要倒下了,我们第一旅免不了被日本人分割蚕食,保重身体要紧。”
慕青城倔强的头仰起来任由眼泪滚滚而下,俊秀的面孔扭曲狰狞:“为什么是我,我做不到啊,我做不到啊。’压抑低沉的呜咽声和着屋外的声声爆竹一起宣告了了沈阳沦亡的第一天正式到来。老杨头走过来拍拍他肩膀:“旅长少爷,夜深了,您还是回家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还得去关东军宪兵队回礼宴请一番,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慕青城木然起身向门外走去,老杨头赶忙从衣架上拿了大衣替他披上,揣上配枪急急跟上,门前一地火红的鞭炮碎屑看在慕青城眼中是一滩血色,站在台阶上回头看门上竖立的牌匾:沈阳皇协军保安旅几个方正大字崭新锃亮,缓缓闭眼感受着空气的熟悉的清冷寂寥,下一刻已经神色如常,脚步轻松和老杨头走在街道上满地鞭炮纸屑,在脚下纸屑发出吱呀脆响声中渐行渐远。
和平区一所民宅院中响起懒洋洋的声音:“牛鼻子老道,你等的人会来吗?难不成那小子收到风声跑了吧。”过了片刻一个苍老遒劲的声音答道:“他是我徒弟,他的脾气我最了解,不过也许已经变了也说不定,你个酒肉僧多管闲事偏要来凑热闹,也难怪你法号苦善,不先做善事,哪里会感觉到悲苦呢?”“也不尽然,”说完也不再多反驳,简单几句对话后院中静寂一片,大雪簌簌而落染白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