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就是澜海城了。”
离东城门不远,只约二三里路的一座山头上,伫立着一青一白两道身影。
白裙女子低声道,帷帽下,白裙女子眼神涣散地凝视着前方隐约可见的高高城墙,脱口的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笔直如松的立在她身旁的青色身影,上身是干净利落的青色粗布窄袖对襟衫,下身是白色麻布制成的肥大的灯笼裤,脚踩一双粗糙制工的圆口布鞋,异域和本土衣着风格的融合,很明显,这一身是来自于南淼国和西戎国边界的墟落里佃户们的日常穿着,而且还是——
“矜默阁下,您确定您要穿一身男子装束进城吗?”
白裙女子声音略有些怪异,毕竟自己身上这一身棉绸白裙还是矜默给自己买的,结果她本人却穿着远不如自己的农家打扮。
这种感觉真是......一言难尽呐。
山风掠过,掀起遮住白裙女子面容的纱罗,露出一张只要是澜海本地人,就都不会认错的面庞——
赫然是柏府上下都以为还在昏迷中的幺小姐,柏蓉临!
矜默微侧头,瞥过来的眼神明明毫无波澜,柏蓉临却硬是读出了三分鄙夷、七分无语。
好在不消一会儿,矜默便拧过了头目视前方,淡然道:“方便行事。”
柏蓉临眨眨眼,也不知听没听出来矜默的言外之意。不过听没听出来都不妨碍她心里的另一个疑问。
“方便行事为什么要穿着别人穿旧的衣服呢?”
心中这么想的,嘴上自然而然的也就问了出来,然后柏蓉临成功看到矜默一瞬变得漆黑得堪比锅底灰的脸色。
矜默神情莫名,继而脸色复杂的盯着柏蓉临,漫天的幽怨气息直向着柏蓉临铺天盖地的扑面而去。
柏蓉临一惊,难道自己问了个不得了的问题?
一眨眼,刚刚那让自己觉得哀怨透心的凉意又消失不见了。
“逼真。”
“哈?”
矜默又瞥了她一眼,柏蓉临刚刚感觉到的幽怨气息又窜了出来。
是错觉吧......
忽的反应过来:“你不是有洁癖吗?”
这衣服可不像是故意做旧的啊,到像是穿久了,实在不能穿了,但还舍不得,又把衣服的接缝处撑破了,缝缝补补又给矜默穿着了。
这倒像是墟落里的人的生活日常,但关键是矜默可不是墟落里的人啊!她随便一件衣服的边角拿出去都是可以换到几套崭新的这种衣服,叫裁缝故意做旧一点也不是不可以,为什么要穿别人——别的男人穿过的衣服呢?
矜默僵了一张脸,缓缓转头,无言凝视着柏蓉临。
好像又冷了一些呢......
这都什么事啊,不就是关心一下同伴吗?柏蓉临面上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很好的掩饰住了她此时在心里正念叨着的那些小九九。
“你是想把这几天没说的话都一次性补上是吗?”
阴恻恻的语气警醒了柏蓉临,大意了,居然被这几天她的沉默给蒙骗得差点儿忘了当初这个人就险些没弄死自己,如今自己却还伸着个脖子往她嘴下送,自己的警觉性真是,愈发薄弱了啊!
然而矜默并没有发现柏蓉临心里在想的这些胡七八糟的玩意儿,她若是知道的话,定然会嗤笑着告诉她她想多了。
‘默默,你不,是要,衣服吗?我,给你,拿来了!’
‘那不是你阿娘给你的衣服吗?你不是说最喜欢这件衣服的吗?你阿娘留下的你能穿的衣服就只有这套了,你不怕你阿娘怪你糟蹋衣服?’
‘我阿娘,也是,你阿娘,给你,她,不会,怪,我的。’
‘你不是一直舍不得丢的吗?怎么,又给我了?’
‘嘿嘿,这么,好的,衣服,当然不能,丢!可,你是我,媳妇,我,当然,要给,你,啦!’
‘......’
“真是个傻子......”矜默喃喃道。
“你在说谁?”
“没谁。你还不快出发,不怕赶不及?”
话音刚落,人便已经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城门而去。
柏蓉临抽抽嘴角,这是报复吧,又欺负我没有轻功。
哀叹一声,认命地拔足,紧随矜默而去。目标,澜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