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朵需要的不是华贵的首饰,也不是精巧的小玩意,而是昔日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自己为了孩子,放弃了双腿的康复,往后……有时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喘不过气来。
之前拼命要保住孩子,现在孩子保住了,反而开始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习惯胡作非为的自己,不像娘亲,也不是丰城,真能做个好娘亲吗?
萧玉树看出了她的心事,暗中布置,想给她一个惊喜。
花越芳听到这个好消息后,拖着大腹便便的丰城,一起来到阅云楼。
早上,临出门前,他特意沐浴更衣,去熹微灵位前上了香,跟她唠叨了许久,又拜托她好好看顾女儿,保佑女儿大小平安。丰城知道他去上香,不过并未放在心上,也没有多问一句。她的大度,他一向记在心里的。
此刻,花越芳凝视着女儿,依旧觉得有点不真实,女儿突然有了孩子,怎么看都像做梦。
“我,这些天很少喝酒了。”他道。
“真的?”花朵朵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响彻阅云楼,畅快肆意。
青儿许久不曾听过王妃这样大笑了,不知怎的,反而眼泪盈眶,赶紧低头拭去了。
连大腹便便的丰城,也望着花朵朵微笑。
花朵朵忽然神秘兮兮地望着丰城,道:“到时候孩子出世了,我跟他说这是外公,这是外婆,他肯定不敢相信,哪里有这么年轻美丽的外婆啊。”
丰城羞红了脸。花越芳也大感难为情,咳咳几声,假装没有听到。
花朵朵话锋一转,催父亲去看萧长河师父。
萧长河,是先皇义子,也是她嫡亲的伯父,当年同样横扫天下,战战功累累。花越芳奉旨出使离京前已经知道他尚在人间,回来后沉迷个人耻辱,醉酒度日,倒将萧长河抛之脑后。此刻听花朵朵提起,点了点头,道:“好,我们两兄弟,也多年未见了。”
语气沉郁,不尽哀痛。当年英气勃勃的兄长,不过因为一个情字,前程尽毁,双臂被砍,如今还能相见,也算是上天待花家不薄。
他要带丰城去拜见兄长,交待花朵朵事事小心,便扶着丰城离去了。花朵朵望着他们的背影,心头又是甜蜜又是酸涩。可是,这是最好的结局,娘亲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花老大孤独终老的。
他们刚走,碧姬也来了。萧长河听闻花朵朵怀孕,写了一封长信向萧玉树恭贺,打发碧姬过来。
碧姬笑容满面,转述了父亲的喜悦,又不住赞扬王妃娘娘伟大,为了孩子可以牺牲双腿。
“伟大?”花朵朵苦笑。她从未觉得自己有多伟大,那不过是自然而然的选择。
“王爷一向对王妃百分百宠爱,如今更是爱上加爱,王妃娘娘可以高枕无忧了。”碧姬继续说道。说真的,如果之前知道花朵朵有孕在身,一路上她不知可以下多少手脚。只差一步,自己的算盘完全打错了。不过,还有机会,如今花朵朵有孕在身,自己可以找个好时机。
花朵朵笑而不语。她听得出碧姬话里的醋意。这时候的碧姬,与当初陪她去月国的碧姬似乎有所不同,浑身时不时冒出几根刺来。是时候给她找个好婆家了。
晚上跟萧玉树一说,他连声道好。
碧姬身为萧长河的女儿,要找的夫君自然也该相称,不是普通侍卫仆人就可以的。萧玉树拜托了京城中有名的几位媒人,精心挑选,最后她们提供的人选居然是况岳的长子况凤。
碧姬今年二十,年龄已经偏大了。其他的公子哥儿尚未娶妻的,年龄又太小。只有况岳的长子况凤,去年丧妻,尚未续弦,与碧姬倒是一对。
花朵朵摇头拒绝。碧姬与况岳,中间纠结太多,如何能成事?就算碧姬肯答应,况岳也不会要一个曾经要刺杀自己的儿媳妇。
萧玉树却道彼一时此一时,没有永久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碧姬的身份如今已经大大不同,是萧长河师父的女儿。
身份?如果单凭身份,况凤的选择多的是,何必选碧姬?花朵朵还是不赞成。
最后,萧玉树决定询问下萧长河与碧姬的意见。
出乎意料,萧长河断然拒绝,说女儿前二十年流落江湖,受苦太多,决不忍心送她进侯府受约束与委屈,只要招一个有担当对女儿好的后生就好了,能够入赘就更好,他实在不想再离开女儿。
碧姬羞答答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一切全凭父亲做主。
萧玉树回府,与花朵朵说了说,摇头叹息媒人不好当。倏地,他想起两个人来,自己怎么能忘记他们呢?
第二天傍晚,天气晴和,萧玉树大摆筵席,亲自要将花朵朵抱到座位上。
“我不要!”花朵朵断然拒绝。她才不要这样傻傻地坐在宾客面前。自从双腿不良于行,她还从未出现过在任何一场盛大的宴会上。
“宴席大家都是坐着的,怕什么。难道天不怕地不怕的花朵朵,居然害怕见人?”萧玉树悍然使用激将法。
花朵朵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怕见人,明知道他使用激将法,也不得不大义凛然地道:“谁怕谁啊,他们不怕我就阿弥陀佛了。”
“呵呵,真乖。”萧玉树乘机轻快地亲了一下,在花朵朵抗议之前,急急道:“宴会上有惊喜。”
惊喜?是花灯还是杂耍?还是别的什么礼物?花朵朵给勾起了好奇心,不知不觉间,已经给抱到了水榭中。
宴席就摆在朱槿岛对面的湖岸上,柳丝轻拂,凉爽怡人,水光潋滟,映照霞色。水榭中的来宾不多,都是萧夜、萧长河、碧姬等一群相识的亲朋戚友。
水榭外,沿着湖岸,长长摆了五十多桌,大多是府中侍卫仆妇,大家喜气洋洋,同为王妃有喜而举杯,酒香四溢,笑语喧天。
天渐渐黑了,各种花色的灯笼一个比一个亮,照亮了每一个人的笑脸。
花朵朵许久没有试过这样热闹了,心头的不快与郁闷一扫而空,也端起面前一只荷叶盏,想喝一大口。
手腕给轻轻握住了。她抬起头,对上了萧玉树含笑的眸子。
“朵朵,你该喝这一盅。”萧玉树拿走荷叶盏,送上一只白瓷盅,擦着她的耳朵轻轻地问:“还是,要我喂你?”
大庭广众下的亲昵,让花朵朵为之娇羞,酡红飞上了她的双颊,连眸子也流漾着软软的羞涩。她抬起头,飞快望了一眼萧玉树,又赶紧低下头,发髻下修长的脖子,也浅浅地渲染了一层绯红。
张牙舞爪的花朵朵,居然有这样的时候!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萧玉树早将她揽入怀中,好好宠爱、享受她的娇美了。
花朵朵慢慢舀着白瓷盅里的汤喝,汤醇厚甘甜,可见费了好一番功夫。不过,这味道似曾相识。她蓦然抬头,问:“倾城姐姐来了吗?”
“果然瞒不过你。”萧玉树笑道。
这汤是叶倾城专门为花朵朵炖制的,无论是材料或者火候,都经过了宫里老嬷嬷的检查监督,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端上来。一想到老嬷嬷她们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模样,萧玉树也有点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