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朵毕竟练过武功,轻轻出手,已经抓住了枕头,出手如电,又将枕头掷回去。
车厢瞬间成了战场,几个枕头你来我往,飞个不停,青儿哇哇叫着,避到角落里。花朵朵叫道:“青儿,你是女的,帮我!”
“青儿,朵朵练过武功的,你再帮她就是摆明欺负我!”萧玉树威胁道,又嬉皮笑脸求饶:“好男不跟女斗,朵朵你歇息歇息吧。”
花朵朵正扔得高兴,哪里肯停,继续不停地砸他。
额,枕头砸了过去,萧玉树堆在身边,一个都不再扔回来。
“喂,男子汉大丈夫,别耍赖!”花朵朵道。她行动不便,想抢枕头也抢不了,暗暗着急。
“我这不叫耍赖,叫暂时歇息。”萧玉树洋洋得意。
花朵朵恼怒地瞪着他,恨不能刷的一把撕下他的笑容。她突然往前一探,伸手去抢枕头。恰好车夫突然一勒马缰,马车骤停,花朵朵身子探得太过了,摔在地板上,咚一声异常响亮。萧玉树见势不好,本来要垫在她身下的,谁知迟了,整个人压在她身上,花朵朵痛上加痛,惊叫出声。
虽然地板上铺了一层锦毡,萧玉树抱起花朵朵的头一看,额头上已经红了一大片。他忙不迭将靠枕在她身后逐一叠放整齐,将她摆好,摸了摸额头,又吹了口气,问:“还疼不疼?”
这孩子气的举动,让花朵朵扑哧一声笑起来:“当我三岁小孩呢。”
马车还没有动,只听见车夫与人争吵。
有人在车前大声哭着嚷嚷:“有钱有势就了不起啊!我们穷人的命就不是命啊!赔钱,赔钱!哎哟,我的腿,哎哟,痛死我了!”听声音,是个老婆子。
花朵朵见状,紧张地道:“你去看看那个老婆婆有没有事。”
萧玉树点点头,揭开车帘子下车,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卧倒在马车跟前,抱着左腿不住叫唤。一见他下车,老太婆叫得越发响亮:“痛死人了,痛死人了!各位街坊,你们来评评理,他们撞伤了人,还骂我不小心!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我不活了,我干脆撞死算了!”
她伏下身子,作势就要往车轮上撞。旁边围观的路人发出一阵阵惊讶的感叹。
萧玉树弯下腰,挡在车轮跟前,道:“婆婆,你伤了哪里,我送你去看大夫!”
“王爷,你别听她胡说,方才明明是她自己撞上来了,她根本就是想讹钱!”车夫跳下车,要将老婆子拖开。几个侍卫围了上来,也要帮忙。
若不是贫苦无依,何必抛开老脸出此下策?萧玉树阻止了他们,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递给老婆子,说:“你自己去看大夫吧。我们还有事,要先离开。如果腿还有什么事,直接去南平王府找我。”
“谢谢,王爷好心必有好报!”老婆子连连点头,抓住银子,慢慢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开。
旁边忽然有人拨开人群走过来,道:“老婆婆,你有伤,我来帮你看看吧。”
来人正是何大夫,他出诊经过,见萧玉树不问清楚伤势,直接将银子递给老婆子,立刻主动请缨。老婆子变了脸色,道:“我们贫苦人家,不矜贵,哪里敢劳烦大夫您出手?”她身子往后退。
何大夫出手抓住她,道:“老婆婆,还是看清楚点好,万一有什么后患就不好了。”
老婆婆一阵挣扎,转身就跑。她虽然矮小,跑得飞快,转眼插入然人群不见了。侍卫在萧玉树目光阻止下,并没有追赶。
人群中发出一阵嘘声。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何大夫向萧玉树行了个礼,告辞离去。
萧玉树也要上车,目光一亮,拦住了一个孩子,道:“你刚刚捡了什么?”那个孩子摊开右手,手心一个破旧的六角木盒子。
萧玉树吩咐车夫拿来一锭银子,换了那个六角木盒子,打开,果然不出所料,是一块小小的羊脂白玉印章。
他皱紧了眉头,一挥手,侍卫围上来问:“王爷有何吩咐?”
“将方才那老婆婆请回王府,不可伤她、吓她!”萧玉树道。
“是!”侍卫散入人群中,打探方才那个老婆婆的来历。
萧玉树握住木盒子回到马车,若有所思。
车声辘辘,他的眉头越拧越紧。花朵朵并没有看到他拿盒子的一幕,以为他不肯放过那骗人的老婆婆,急急道:“萧老头,那老婆婆也是没钱过活才骗你的,你大人有大量……”
她啊一声惊叫。
萧玉树摊在她面前的木盒子里,分明卧着一枚羊脂白玉印章。
萧长河住的地方,是一所小小的平房,矮墙,青瓦,居然离昔日花朵朵所住的三桥巷非常近,不过隔了两条小巷。她之前也曾经多次从这里经过,只是从来没有遇见过萧长河,也没有听过萧长河的事迹。人生际遇,真的很难说。
一个六十多岁的驼背老仆人为他们打开院门,请他们进去。
花朵朵一直蜷在萧玉树的臂弯中,脸红红的,老仆人却没有露出半点异样。这个驼背老仆人,她倒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曾多次在路上相遇,见他挎着一只买菜的竹篮子,来去匆匆。
那时候,怎么知道有踏入这院子拜访主人的一日?
萧长河躺在床上,盖了厚厚的被子,面色有点蜡黄,显得委顿无神,失去了平素的淡泊安宁。
“不可能。”萧长河听了花朵朵兴高采烈的叙述,立即表示不相信,鼻音浓重,可见病得不轻。
花朵朵万般无奈地望了一眼萧玉树,充满自责。他本来警告过自己,先瞒着萧师父,待一切调查清楚确认无误后才说的,自己偏偏忍不住。如今说了一半,将萧师父的心吊在空中,如何是好?幸亏自己只是说捡到印章,没有说出那老婆婆骗人。
她摊开双手,将那枚印章递到萧长河眼前,道:“你看看,是也不是?”
萧长河闭上了眼睛,道:“不是。”
他的反应,出乎花朵朵意料。他不是很想找到心上人吗?为何连印章都不看一看?印章上的刻字,明明就是入骨相思知不知,字迹分明与当日萧师父给自己看的一模一样的清秀飞扬。
萧玉树在背后轻轻拍了拍她。
花朵朵一愣,凝神一看,萧长河身上的被子微微颤抖,显得内心极为不平静。他!他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生怕又一次承受失望的打击吧。
那一刻,花朵朵为他感到心痛。二十年,他究竟怎样苦苦熬过来的?
“萧师父,你好好安歇,我们会尽快查清楚的,你放心。”花朵朵打了包票,收回手掌,将掌心那枚光润的羊脂白玉印章放进小木盒。
萧长河点了点头:“好,先谢了。”
雨就是这个时候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嗒嗒敲着瓦面,颇有秋风秋雨的萧瑟,根本不像润物无声的春雨。
屋内四人,听着雨声,一时都沉默了。
“萧师父,这印章,先放你这里吧?”花朵朵递出小木盒,目光移向旁边的老仆人。
“还是先放你们那里吧。”萧长河道,语气中显得格外疲惫无力。
萧玉树赶紧抱起花朵朵告辞,萧长河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