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椅升到堆云栈外,堆云栈上的两个侍卫齐齐用力,将圈椅连同两人都搬了上去。萧玉树先下来,亲自抱起花朵朵,放进另外一张小巧舒服的躺椅中,为她盖上锦被。
两个侍卫将圈椅放下,再放下原先的绳梯,迅速爬了下去。
整个堆云栈上,只剩下花朵朵与萧玉树两人。
“朵朵,你先闭上眼睛。”萧玉树轻轻说道。
“为什么?”花朵朵问道,不过她还是闭上了眼睛,又悄悄张开一条隙缝,想偷看。
萧玉树拍了拍她的额头,道:“不要偷看,要不戏法就不灵了。”
花朵朵一声轻笑,将眼睛闭得紧紧的,心里却在猜测,是烟花还是花灯,或者真是杂耍戏法。如果是杂耍,上一回的演出已经倾尽奇巧,让人叹为观止,现在还能演出什么好戏?
她闻到了一阵阵异常素淡清远的花香,嗯,是莲花香气。正月十五,哪里来的莲花香?
她想睁开眼睛,可是警醒的萧玉树已经用双手捂住了她的双眼:“哈哈,我还是不相信你。”
终于,萧玉树放开了双手。
花朵朵缓缓睁开双眼,说不出一个字。
是花灯,花灯的海洋。
不知千百盏小花灯,都是各种各样的花的形状,姹紫嫣红,在林间漂浮着,时高时低,飞来飞去,来去自如,没有撞上一棵树。
“好看吧?”萧玉树敲了敲她的额头。
花朵朵愣愣地问:“你怎么做得到?”
那些小花灯,都悬挂着小鸟的足下,小鸟安静地飞翔,没有烦躁与不耐。那么多的小鸟,如何能听从人的指挥?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哈哈。”萧玉树见了她的惊诧,心中越发欣喜。
这是意想不到的惊喜。花朵朵望着花灯来来去去,眼睛渐渐花了,七彩的光渐渐迷糊成一片。
萧玉树抽出丝帕,为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道:“傻丫头,哭什么啊,就算我有心思,也不用以泪相报吧?来,笑一个。”
他在调笑,她却笑不出来,泪水涌得越发凶猛。
萧玉树将头挨在她的脑袋旁边,紧紧靠在一起,道:“朵朵,别哭。往后每一年正月十五,我都会给你惊喜,你有多少泪水可以流啊。来,你看看,我会鸟语的哦,等我来变个花样给你看。”
他从怀里抽出一支短竹笛,吹了急促的一声。
底下也响起了三两声,如鸟儿问答。
在林间飞舞的鸟儿,仿佛真的听明白了,从不同的方向往中间聚拢,整整齐齐,排成了一条流光溢彩的光带。
随着底下的鸟鸣声,鸟儿继续变换位置,不停地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花朵朵叹气道:“这哪里是鸟,简直是妖精。”
萧玉树十分得意,呵呵傻笑。
“能不能让鸟儿排出一个字出来?”花朵朵忽然问。
萧玉树叹气,道:“贪心不足蛇吞象,我身边有个贪心鬼呢。”
他招了招手,一名侍卫迅速从底下爬上来,问有何吩咐。萧玉树附耳低声说了两句,侍卫迅速跳下,奔向林中一个穿得花花绿绿十分浓艳的人身边。
“朵朵,要是能排出字,你怎样?”萧玉树笑道。
“你想怎样?”花朵朵问,见了萧玉树含笑的眸子,似乎有恃无恐,心一跳,自己万万不能上当,摇头道:“你排的……”心中一亮,鄙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方才那个一字吗?”
“我保证,绝不是一字。”萧玉树道。
不是一字?还有更多的花样?她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我知道不可能,可是绝不与你赌。”
“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哪里去了?居然变得前怕狼后怕虎,哎哟,说出来,谁会相信?”萧玉树激她。
花朵朵肯定是中了他的蛊毒,居然脱口而出:“我说不能就不能!”
“行,成交!输了,就要为我做一件事情!”萧玉树胸有成竹地道。
萧玉树吹了一下短笛,底下又响起几声鸟鸣回应。
所有的鸟儿扑扇着翅膀,果然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字。
花朵朵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不是一字,是个“二”字,鸟儿居然拖着小灯笼,上下两行飞舞。
“骗人,不算!”花朵朵抗议。
“二是不是字?也不是一字吧?愿赌服输,为我做一件事情。”萧玉树根本不给她偷懒耍赖的机会。
“刚才可是你说的输了要为你做一件事情,我有答应吗?我们也没有击掌为誓,不算。”花朵朵早想好了退身之计,此刻乐不可支。
萧玉树满脸的笑意忽然枯萎。嗯,没错,两人的确没有击掌为誓。可是看着花朵朵真心的笑容,他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鸟儿飞了一会儿,萧玉树吹了下短笛,鸟儿纷纷落地,小灯笼散了一地。下人涌了上去,为它们解下小灯笼。
待一切灯笼收好后,那个花衣花冠的驯鸟人,从身边一只口袋中掏出什么,不断往身边抛撒,鸟儿欢跳着,飞快地啄食。
“鸟儿真可怜,为了食物,受人操控。”花朵朵感叹道。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深沉了?你应该是很高兴地去喂鸟才对,来,我们走。”
萧玉树不给她灰暗的机会,将她抱进圈椅,很快就在侍卫的帮助下到了地上。驯鸟人递给她一大捧小粒鸟粮,她兴奋地抛洒着,感谢着这群为自己的正月十五画上一个完美句号的鸟儿。
天气暖了,各种各样的鸟儿迫不及待地在林间飞舞歌唱,热热闹闹地掀翻了整个春天。
朱槿岛上的二楼,死寂得如同萧杀的寒冬,就连丫头们出入,也踮着脚,轻轻行走,生怕惹王妃生气。
“骗子,你们这些大骗子!”花朵朵现在经常这样吼。
明明说她的腿会好的,可是为什么腿一直还不好?她用力捶打着腿,可是双腿根本就是毫无知觉,根本就是死了!他们都是骗子,给了她奢望,她的腿绝对不可能再复原了!她要一辈子困在床上,如同废柴!
这样的人生结局,让她绝望而恐惧,仿佛从高山上骤然下坠,却一直看不到地。纵然撞地粉身碎骨,不过一刹那,她为什么要忍受这样无穷无尽的折磨?
她不肯再接受何大夫的治疗,不肯喝药,经常发脾气,将身边的东西掷得满地都是。就连青儿,也受了不少她的白眼与冷语。
花越芳来劝过她,骂过她,她只冷冷地道:“就算我再喝一水缸的药,也没用,何必再吃!”
“喝了未必一时会好,但是不喝一定不会好!朵朵,你要懂事。”花越芳忍着心痛,无奈地劝阻道。
“是,你们个个都很伟大,个个的道理都一套接一套的。话谁不会说啊,要是我健健康康的,我也可以说得漂漂亮亮!你们换了我试试看,瘫在床上,不能动不能爬!”话到后来,她已经几乎是疯狂地嘶喊。
花越芳狼狈而出。女儿受苦,他自是不忍。之前为了她的昏迷不醒,他曾经在明华寺足足磕了三千个头,在她醒来后,又去磕了三千个头,并且捐钱还愿。
如今,他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女儿?丰城劝他想开些,说一切都会好转的。他唯有苦笑,希望是有的,问题是不知何年何月朵朵才会好转。他催问过何大夫,何大夫说她的腿没有恶化的迹象便是好现象。何时会好?何大夫也不敢打保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