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后,花朵朵与萧玉树的相处总算恢复了昔日的一半平静,纵暗流汹涌,毕竟旁人看不见。
花朵朵没有搬进萧玉树院子,依旧住在自己的阅云楼中,花越芳为此教训了她好几次,说到嘴都歪了。还是萧玉树出言解的围,说她住惯了阅云楼,要她一时搬离也舍不得住不惯,自己搬过去就好。
花朵朵暗暗叫苦。虽然阅云楼一共三层,自己住在顶层,他住二层,可是毕竟自己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底下,往后还不一天到晚罗里啰嗦或者找花老大告密?她已经可以预知日后的麻烦生活。
“别说我事先没有警告你,真要有什么风声传到花老大那里去,我们之间的约定立刻取消!”花朵朵威胁萧玉树。
“放心,他没空管这些小事。”萧玉树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杯喝茶。
女儿的终身幸福怎么会是小事?她一想到到花老大瞪着又圆又大的牛眼睛训斥自己的样子就心生寒意。
谁知花老大果然如萧玉树所说,虽然同在一府中,见面却很少,纵然见面,也不是教训她夫妻相处之道,更没有问起他们之间相处的好坏,而是一边漫不经心地与花朵朵谈话,一边奋笔疾书。如果是从前,花朵朵肯定跑过去偷看他写什么,或者干脆送上一碟点心看看什么时候会染上墨汁。如今的她,对花老大的策略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他谈了几句,便告辞了。
到底藏不住心事,见了萧玉树,她禁不住问起他们究竟在密谋什么,他笑而不宣是,说那是个秘密。
引人上钓又不吊死,还不如一刀痛快。
“说说看。”花朵朵不依不饶。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萧玉树拒绝。这是他特意准备的巨大惊喜,怎么可以先捅破?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哼哼。情书,花老大写的肯定是情书,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花老大肯定早有人了,说来听听,是谁?”花朵朵伸手拉过萧玉树。
“男女授受不亲。”萧玉树用力一挣,从她手指中挣脱手臂,退后几步,还特意抬起手臂,在眼前展开细看,仿佛要数汗毛似的。
花朵朵差点噎死:“从小到大,拉过你的手多少次?干脆,你将手臂砍了,我让皇上赐你一座贞洁牌坊!”
这当然是气话,自己都没有避着他远走,他为何先排斥自己?心中酸涩泛起,却微笑着看他。
“你想不想要一个后娘?你爹背着贞节牌坊太久,也该放下了。”萧玉树劝解道。
不是花朵朵不想要,而是不能在花老大面前提起这个。因为自己的生,娘亲才会死,去劝他再娶,花老大肯定觉得自己大大的不孝。
要是能有一个女子陪伴花老大身边……“好,成交,我们就去砸破花老大的心墙吧!”花朵朵斗志盎然地说,双眸莹莹生光。
熹微,在花越芳心中如蚌里的珍珠,曾经撕心裂肺痛不可忍,后悔重封侯轻别离后悔陪伴她的日子太少,如今,十五年时光粉饰了一切回忆,留下的是最璀璨最美好的部分。
没有人可以劝服他再娶,没有人可以分开他与熹微。
哪怕劝解的人是亲生女儿,花朵朵,也不行。
只要花朵朵提起半句,花越芳一脸冰霜,也不答话,只眼直直地盯着花朵朵,看到她心里发毛,干笑着道:“花老大,你看看,我都嫁人了,你一个人多无聊,娶个娘子……”
“我这辈子只娶你娘一个。”花越芳硬邦邦地说。
花朵朵溜之大吉,向萧玉树大吐苦水:“不行,花老大真的心死了,他心里头就只有我娘一个。”
萧玉树点点头,道:“当然,习惯成自然,他已经麻木了。”
花朵朵翻了翻白眼:“是谁叫我去撬贞节牌坊的?是谁说一定可以的?”
“我不是说不可以,是说你的方法不行。”萧玉树道。
“萧老头有何高见?”花朵朵拭目以待。
萧玉树的方法很简单,秀色可餐,一来冯夫人当年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二来花老大已经节食十五年,普通菜式当然入不了他的法眼,要打动他的“芳心”,就出一味非常特别的菜式。
花朵朵点了点头,继而又摇摇头:“你身边那群莺莺燕燕,花老大绝对不会喜欢。”父亲戎马半生,喜欢的自然应当是英姿飒爽顾盼生辉的奇女子,萧老头身边的千娇百媚,只会讨人嫌。
“当然,当然!”萧玉树莫测高深地笑笑。“出动的人早已经潜伏在他身边了,绝非庸脂俗粉。”
花朵朵兴致勃勃跑去观赏,大吃一惊,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根本无法相信花老大身边一个低眉顺目的侍女,竟然是……
丰城!她侍立在花老大身边,一会儿撩起衣袖帮他磨墨,一会儿亲自煮水为他冲茶双手奉到嘴边,一会儿掏出丝帕为他拭去额上的汗珠。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花朵朵打死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侍奉殷勤的侍女,竟然便是丰城。
自从况鸾提亲失败自己醉酒生病,丰城几度过来看望,自己几度装睡不见,后来离府出走又回来,有意要向她道歉,又觉得尴尬,面子上始终过不去,没想到她居然装扮成侍女来照顾父亲。
丰城,很久以前说的那个“有”,指的便是花老大?
丰城见朵朵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也怕她一时心直口快泄露秘密,朝她连使了几个眼色。
花朵朵明白,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笑嘻嘻的将丰城自花越芳身边拐出了门。
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她将花越芳一直带到明霞洞,关闭了洞门,才笑道:“丰城姐姐,老实招来。”
丰城也不隐瞒,一五一十说了。南平王为了帮助自己达成心愿,特意将花越芳安置在僻静的紫藤苑,身边的侍女小厮也一早吩咐他们守口如瓶。花大将军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十年前不是他救的你吗?这几年不时也见面,怎么认不出?”花朵朵好奇地问。
提起十年前的惨剧,丰城不禁黯然,垂下了双目,道:“十年前,我几岁?这些年虽然他回来时也见过几面,他面前有我,眼中可没有我。”
花朵朵想想花老大的脾性,的确,他心里头十五年来只有死去的娘亲一个人。十五年,想想也够恐怖的,再过几年,自己比娘亲还要老了……她吐吐舌头,暗道一声娘亲有怪莫怪,见丰城神色黯然,暗恨自己提起她的伤心事,赶紧问丰城为何喜欢花老大。
她明白为何当初萧老头拒绝况鸾的求婚了。况鸾,这个名字现在想起,居然觉得有些陌生了,完全没有以前一想起就热血沸腾的感觉。自己为何薄情如此?转眼已经将他抛诸脑后。
“他?喜欢就喜欢了。”平生第二次在他人面前提起对花越芳的感情,这个人还是他的女儿,丰城越说声音越低,目光中一片水波潋滟,随时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