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良这段时日早出晚归甚少在家,深夜,烂醉如泥地被秦安搀着不知身在何处,只是见了她,嘴角罕见的微笑比起常日多了数倍,虽说是醉酒,揽着她腰的手却是强悍无比。
“晋良,你醉了,我去拿热毛巾来。”
他敞开宽大的胸襟,仰面长笑:“我知道你是假意讨好我,根本不是爱我。”
她不理解什么是爱,她只是莫名地担心他,他不再的时刻,会如坐针毯坐寝食难安地牵肠挂肚。她亦不懂如何去表达,她只明白,在这寒夜里脱了衣服,不惹尘事,彻彻底底地服侍他,像家畜般哀求:“我是你驯养的。”
雪消停了四五日,又继续飘落下来。
她早先出门时身上只有一件配戏的旗袍,外套了米色的呢子大衣,春瑕被晋良指派着办事,未随她来拍摄现场,而秦安也是提前打过招呼,下午不会接她回去,她只能在这天寒地冻里一个人蹒跚回家。
剧组的人瞧了她在外等车,忙要送她一程,是个花心的三流演员,私下里常爱吹嘘显摆,与常去烟柳巷没钱的阔少简直如出一辙。
她拒绝道:“有人接我,你先走吧!”
三流演员识破了她的谎话:“今儿,春瑕没来,你不是说司机也不会来了吗?”
“噢,他……”
她吞吞吐吐找不到借口时,一辆气派的轿车翩然而至,停靠在她的面前,前排司机捧出九十九朵红色玫瑰,她微微一惊,仿佛又嗅到了各色玫瑰的香气。剧组的人小声非议过,为何那人送来的玫瑰没有红色,她不解,他们说,红色代表爱慕。现在这姗姗而来的红色瞬间让她春心荡漾,忍不住探身看了后排之人,他隐藏于黑帘之后,那高扬的下颚格外突出,带着一股子英气搅得她蠢蠢欲动。
司机恭敬地开了后车门,她优雅地对三流演员挥手道别上了车。
车内是柠檬的清香,他的坐姿高傲优雅又气宇轩昂,身上的大衣是上好的羊毛料子,她假意嗅着玫瑰,等待着他的问话。
空气却是沉默的。
她似乎等不及了,想问问他是谁?想知道他为何送她玫瑰,想告诉他,她已经有了男人,跟他是不可能的。可撩起眼帘看到镜子中那双深邃的眼睛,她惊讶地怯步了,那眼神正冷冽地打量她,好像一不留神已被他偷窥的精光。
“你好,我叫张柔箬。”她低下了头,喏喏地说。
“我知道。”他声音温柔中显出的不是自信,是失落。
她找不出话来:“下次不要送我玫瑰了……”
他淡淡地问:“你不喜欢?”
她抬起下颚,撞上他真实的眼神,心忽地怦怦直跳,他真的不止是好看,也不止是送花人口中的仪表不凡,她只是感到完全被他的气息镇压,压住了她的身子,压住了她的呼吸,她紧张得浑身燃烧起来:“不是,是太多了”
他忽地笑了,嘴角边淡雅的弧线没有半分嘲笑和轻佻,他尊重她:“那你喜欢什么?”
以为他会客套地像其他凡俗之人说两句,“为了你,这些是小意思”,不想他只是反问自己喜欢什么,他是再告诉她,只要是她喜欢的,他会毫不吝啬地送她吗?
路过人烟罕迹的珠宝店,她惊鸿一瞥,顿时被璀璨的黄金色迷住了,他朗声下令“停车”,司机唯唯诺诺开了车门,她又是讶异地凝望着他,他说:“送你一条链子吧!”
不是金黄,是银白的色泽,月亮星星吊坠,每一颗星星上又镶嵌了亮晶晶的白钻,很是夺目。
小姐夸他:“这是镇店之宝,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设计,价值不菲,先生真有眼光。”
他一言不发,司机老实地掏出支票,开了单子,数字后面的几个圈圈顿时耀花了她的眼。
没有借此机会对她大献殷勤,没有索要电话号码,更没有言明替她戴上链子对她动手动脚,他仅仅是递到她芊芊玉手里,说:“很晚了,该送她回家。”
他亦没给她离别的吻,在府邸不远处停了车,悄然离去。
她怔住了,把那首饰盒子藏进了外衣口袋,缓缓按了门铃,寂静的客厅寻不到晋良的影子。丫头说:“少爷有事外出。”她“噢”了一声,全然没有胃口,上楼沐浴时撒了春瑕准备的薰衣草香料。春瑕说:“他喜欢这个味道。”是啊!因为他喜欢而不是她喜欢。
他又是醉得不省人事,她为他宽衣解带,松他衣领的扣子时,被他轻柔地止了住,醉醺醺地口气说:“你好香。”
他最近更是迷恋她,总是说些让她情不自已的话,她扯掉宽大的睡衣,露出如凝脂的肩膀,昏昏的灯光下,玉光莹照,他似乎没了醉态,揽她入怀,缠绵地给她想要的慰藉,她闭上眼睛,脑子里恍然间出现了另一人的面孔,她吓得不知所措,竭力推开他,他却是越拥越紧,直到她一点点被吞噬软化。
第二天,那人又来了。
依旧是在拍摄之地的门口接她。
依旧如君子般待她。
依旧是客气地送她回家。
他不过问她是何出生,家里有何人,他不关心她是不是真正的演员,又是谁的女人,他只是来接她,只是来看她,送她在乎的东西,别无其它。
瞧他今儿沉默寡言,她试图找话:“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责怪她的唐突,他简短地回答:“有。”
他的直白让她的心霎时沉到了谷底,她强装起笑颜:“一定很漂亮吧!”
他痴迷的神色如同晋良平日那般:“她像株兰花,幽而不俗,淡而文雅。”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一个喜欢的女人,她已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女人,原来不是:“你来找我,她不生气吗?”
“她生气,可是她走了。”
那感慨的语气道不尽的惆怅,她有些嫉妒了:“你肯定很想她。”
他转过眼眸怔怔地凝望着她,她被那深情的眸子牵引着不能自已,他柔滑地挽起她额前的发丝,那动作不含半分猥琐轻佻,冰凉的手指沿着优美的弧线从两鬓落至下颚,良久,他嘴角翘了翘,松了手。
即是一样的面容,却不是她。
回了帅府的书房已是深夜,白瓷壁砖上只留有她的画像,端庄优雅,如琬似花。
罗顺敲门进来,躬身禀告:“少爷,她本是烟柳巷的红牌姑娘,但是前些日子,被一个纨绔子弟包养起来,后来赎了身,老鸨说那人叫王良,整日赖在姑娘房间四门不出,他家里的下人倒是经常去找他,催他回家,终于有一天,他领着柔箬小姐走了。她现在拍摄的电影是一个名为秦安的人投资的,好像是个富商,为了讨好她,专为她编排了剧本,安排了角色,很尽心尽力。”
王良,秦安,盗用两个名字?!《乱世佳人》?!到底是得不到晚茹,心里发酸恶意重伤俟机报复,即使晚茹看到这片子,她也不会相信你张晋良的胡编乱造,何况,我根本不会让这片子流行于世。
“最近第一军团第四军团的士官有什么动静?”
罗顺回道:“有几个没有家世的喜欢聚在一起喝酒胡闹,总是喝至深夜。”
他下令说:“明日抽调第一、四军团二分之一的将领,安排赵子胜担任团长,即可启程,前往国外学习。”
张晋良,若不是你苦苦缠着晚茹不放,若不是你逼走了晚茹...是你不仁不义在先,莫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