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战扬了扬袖子,将粉末扫散,弯下身躯,他朝着玄衣男子的方向飞奔而去,身形犹如刺客般灵敏,又如隐者般若隐若现,扰乱敌心。
玄衣男子专心致志地盯着敖战闪现的方向,倾注所有的灵力,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这片刻之间便丢了敖战的下落。
见敖战向自己靠近,他伸手舞起那条被击落的黑色绸缎,朝他击去。
谁知,敖战一手切断了他的修了数百年武器,这缎子可是注入了民间各种所谓的武林高手的血,竟一时便被他轻易切断。
回手一拉,缎子还未回到手中,只见敖战正脸对脸贴在他面前,笑得一脸狡黠,又好像是在嘲讽他。
疏忽,他举起手,还未等玄衣男子回过神,便一击下去。
就在这时,原已关好的石门忽然又被推开。
敖战下意识地转过头,只见一位面相模糊的女子到处乱撞地冲进屋子,散乱地发丝挡住了面容,但露出的下颚却已腐烂不堪。
玄衣男子见敖战分心,一把击开,狠狠地击到密室的角落处。
“枢天旬,你不得好死!”那女子冲着玄衣男子飞奔而去,还未回过神的玄衣男子一把被她扑了过去。
岂料,他一个侧身,顺势一打,将那女子狠狠地击在墙上。
那女子腹部受到重击,口吐鲜血,脑袋撞在墙面上,留下一片鲜血。身体重心落下,她那娇小的身躯落在地上,动弹不得。
砸落的墙面开了道门,出来一位红衣女子,面相娇好,身段妖娆。
“笨丫头?”敖战不假思索地看着来人。
泠剑走进屋来,瞧着地上的敖战,调皮地笑了笑,“师兄,你在地上做什么?是还没玩够呢?”
敖战耸耸肩,站起身来,“你怎么回来了?”随后,他又若有所思地笑道,“莫不成,想我了?”
泠剑撇撇嘴,扭过头去,不情愿地说道:“只是迷路罢了,鬼晓得这里怎么走!”她看着玄衣男子坐在地上,边上躺着的那人她已不想理会,揉了揉手腕,她走过去说,“师兄,干脆我帮你解决了吧?”
手腕上,红色细链上的小碎铃呜呜作响,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乱而有律,犹如一串串音符在耳边婉转回荡。
玄衣男子缩了缩身子,看着这串红绳上一团黑气,觉得有些不妙。
泠剑正上前两步,只是石门后又冲进一个人来,身上衣着破碎凌乱,到处血迹斑斑,面色惊慌。
来者,是百水窈。
泠剑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她的下身。
见她双手拽着下摆,裙子早已被血染透,沿路走来,道上处处是鲜红的血迹,双手沾满鲜血。
泠剑忽然想起方才见她时,那条还未完全蜕完的蛇皮,这一时半刻定然是蜕不完的。再看看她脸色苍白,如今这副模样,看来,她是亲手将皮撕下了。
泠剑不禁对百水窈有些赞许,“这女子,好生厉害。”
百水窈冲上前,伸手挡在玄衣男子面前,“别伤害他!”
“哦?”泠剑双手环在胸前。
“阎清,我不需要他们俩的元魄,我已经蜕去蛇皮,不需要了!”百水窈转过头,见玄衣男子抱伤,而如今自己体虚,亦不是他们的对手,这番一战,他们二人定败。
玄衣男子撇过头去,沉默不语。
百水窈继续规劝,沙哑的声音带着恳求,“阎清,别再跟他们打了!让他们走吧!待我恢复,再替你找其他人的元魄来。”
玄衣男子闷哼一声,不屑地回答:“你再替我找?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我告诉你吧,就算杀光世间所有人,远不敌敖战一人!他体内的精元,我从未见过,怕是在九天之上亦万分罕见!”
忽然,小石子在地面上欢跃地跳起舞来,密室石门传来阵阵震动。
玄衣男子宠爱地搂着百水窈,笑道:“窈窈,很快,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墙面开始抖动,地面渐渐地也摇晃了起来,好似整间屋子马上便会被震裂。
摇摇晃晃的地面让泠剑有些不悦,她加重脚心的力度,稳稳地踩在地面上,“师兄,这儿又是怎么回一事?”
阎清抢先一步,道:“我说过,我看上的人,从来没有可以离开胡蝶山庄的!”
是啊,他看上的人,怎么可以让他们轻易离开?怎么可以让他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离开?怎么可以?
“阎清……”百水窈语塞,看着他,心中却满是悲哀。明知这会万劫不复,他还是义无反顾。
但万劫不复又如何?即使万劫不复,她亦还是会陪在他身边。
敖战一手拽过泠剑,“我们走!”
料想泠剑刚转过身去,阎清松开手中的美人儿,一把拉住她。刚拉住泠剑,她怀中便发出若隐若现的淡紫色玄光。
阎清皱眉,随后又立即释怀了,“定魂珠在你这儿?”他轻呵了一声,“看来,这下子更不能放你们走了!”
泠剑掏出敖战上次赠她的那串佛珠,“原来它叫定魂珠呀!不知道它能不能定住你的魂儿,让你出不来,别在别人身体里作祟!”
“你是指枢天旬?”阎清轻挑长眉,道。
“可不就是嘛!”泠剑笑道。
阎清道:“我可没占着他身子,这具躯体本来就是我的,我不过也是好心,借他用罢了。”
“你油嘴滑舌,我不听你的。”泠剑看了一眼方才一直护在阎清前方的百水窈,身体虚弱,可她还在硬撑,“小妖精,你说呢?”
泠剑问。
屋子在震,她丝毫没有顾及周边的环境,反而好奇心还是那么重。
百水窈撇过头,咬唇道:“枢天旬,阎清,阎清,枢天旬,不管你信不信,但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枢天旬就是阎清!”
“笑话,两个性格地别天差,怎会是一个人?”泠剑耸耸肩,“枢天旬那模样,可不像是装出来骗人的。”
百水窈自嘲一笑,“哈哈,或者说,枢天旬,从来没有存在过。”
“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包括在江湖上弄出‘销魂骨’的名号,然后诱/拐一下江湖人士到蝶庄来,散播各种传言,发出名会贴。”泠剑猜疑,“这些,都是你做的?”
百水窈直认不讳,“没错,都是我。”
“这么做,对你有何好处?”泠剑问。明知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百水窈还是那么心甘情愿得去做,甚至孜孜不倦,乐在其中。
百水窈轻声一笑,弯起嘴角,眼神柔和了许多,不再那么冷冽,“没有好处,但是,我爱他啊!”她说,“为了阎清,我什么都可以做。”
一直闷声不响的敖战忽然冷哼了一句,“他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你胡说!”百水窈有些动怒,“若不是你们拿走定魂珠,我岂会提早蜕皮,那阎清便不用冒险要取你们的元魄了!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
泠剑冷笑,“想取我们的元魄?怕你们没这个本事!”
地面的震动愈发强烈,屋子渐渐摇晃得厉害了起来,墙面的石岩开始慢慢磨下,掉落在地面上的石灰石子还没停留片刻,又被马上震到墙角去。
“笨丫头,我们走。”敖战拉住泠剑,再次打算撤退。
屋子的震动让泠剑深觉几分晕乎,亦打算先离开,可阎清却并不想放手,“你以为你走得到吗?”
泠剑忽然拉下脸,深情异常严肃,“你以为你困的住我?”她看了一眼他胸口,衣衫敞开,胸口一大片淤青。想必,这是敖战打的,并且,这外伤还是其次,怕就怕是内伤了,还伤得非常严重。
阎清忽然一阵沉默,他摇摇头,“不知道,但总得试试。”
倏忽,屋子转眼又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跌跌撞撞的身影很快便落入四人眼中,一袭绾衫沾染上点点血迹,衣上亦有些尘土未落。
“花月容?”泠剑先出了口。
奈何花月容抱着黑雪剑,连头也不抬起去看她一眼,黑雪剑上的白色条纹已被染红。
她低着头,看向阎清一眼,随后又看到他身边躺了许久的那个女子。花月容蹲下身,屈膝跪在地方,放下黑雪剑抱起那个面目全非的女子。
她伸手,体温已经不在,看来死了已经不止一小会儿了,至少三四个时辰。
“浣纱!浣纱!”花月容摇摇她的身体,还是没有反应。
她轻轻放下浣纱的身体,低下头,泪水湿润了眼眶,硕大的泪珠顺着擦拭着半点脂粉的脸颊滚落而下,妆面花了。
泪水落在黑雪剑染了鲜血的地方,绽开了美丽的泪花,血泪交融,一时竟发现这是如此地妙不可言。
花月容举起黑血,拔剑出鞘,迅速地转过身,头也不抬,一把刺向阎清。
众人皆未反应过来时,花月容用尽全力,手持黑雪长剑,将阎清推到墙上,摁着不放,“枢天旬!你!不!得!好!死!”
她咬着牙,字字铿锵有力,犹如利刺,声音中满是怨怒。
黑雪出鞘,剑吸鲜血,一时原本玄铁打造的剑柄慢慢转红。
阎清就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抽离了去,无力地被摁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体里的血被剑身吸走,想挣脱,却不能动,不能讲。
他的呼吸愈发沉重。
“花……”泠剑忽然想喊她。
“妹妹,快走!”花月容朝泠剑喊道。
屋子还在晃动,她提醒着泠剑。百水窈转过头,见阎清被挟持在墙上动弹不得,不顾下身疼痛,踱步而去,一掌用力地将花月容拍到远处。
百水窈一把揽过阎清的身体,朝着门口跑了出去。
“被逃了。”泠剑轻耸香肩,没打算追。
“走。”敖战拉过泠剑,“这里要塌了。”
这下子,泠剑却不动了,抽回自己的手,“等等。”
她走到花月容身边,只见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无论如何,她也不知道是个刚涉及尘世的女子罢了,不识人间险恶,没有一身的武功底子撑着。
更何况,百水窈见她伤了阎清,更是恨她入骨,自不会手下留情。
这一招,足矣让花月容命下黄泉!